“娘,我爹带回来的牛肉干呢?”许家一家正在吃晚饭,许家业突然抬起头问。
“你找牛肉干干什么?那只是零嘴,你乖乖吃饭。”许母哄儿子,“来,乖儿子,吃个大鸡腿。”她夹了个鸡腿放进儿子碗里。
许家业低头咬了一大口,“我又不是现在要吃,娘,你放我书包里,我明天带学堂去。”
许母皱眉,“又是带给别人吃的?”对儿子这个瞎大方的毛病,她也无奈,劝他,“你爹就带回来那么一点,你自己吃不好吗?”
不是她小气,若是糕点之类的,儿子带给同窗吃,她哪回说过了?实在是牛肉干不好买。
她娘家是开染坊的,夫家做丝绸生意,家里真不缺银子。但牛肉干拿着银子都买不到。这一回老爷去外面收货也是碰上了,才带回来这么一点。
许家业噘嘴,“怎么是别人了,我带给舟舟吃的,他是我老大。”
“就那个新搬来的小崽子?你前段日子不还跟他打架吗?”许母眉头皱得更紧了。
“娘,你能不能别提这事了?跟你说了不是打架,是比武,比武知道吗?你怎么就不懂呢?”
“娘是不懂,娘就知道那小崽子把你嘴打出血了,你还跟他一起玩?家业,那孩子不好,娘不是说让你别和他一起玩的吗?”
许家业不高兴了,“我才没有被打出血,那是我的牙快掉了,他没打我,就是我撞他脑袋上了。舟舟是我朋友,是我老大,娘,我不许你说他。”
“你这孩子怎么好赖不分呢?娘还不是为你好?你……”
上座的许家业奶奶看不下去了,看了她一眼,“行了,都是孩子,一会恼,一会好的,你一个大人跟着掺和什么?”慈爱得摸摸孙子的头,“家业啊,奶奶恍忽记得那孩子比你还小是吧?”
许家业点头,“对,他比我小两岁还多,他才过完五岁生辰,他娘给他做的生辰蛋糕,可好吃了。奶奶,奶奶,等我过生辰,我也要生辰蛋糕。”
许奶奶虽然不知道生辰蛋糕是何物,但孙子撒娇要,她也是满口答应,“好,好,好,给你,给你。”大概就是一种吃食,大不了登门问问就是了。
“谢谢奶奶!”许家业可开心了。
看着孙子的笑脸,许奶奶神情更加慈爱,“奶的大孙子都快八岁了,好好吃饭,长大个,像你爹一样。”
“嗯。”许家业大声应着,还狠狠扒了一大口饭,许奶奶又是没口子夸奖。
许母觉得儿子可傻了,时常想要管教,奈何婆婆宠着,拦着,不让她管。
“家业啊,你刚才说那个舟舟是你老大,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又比武了?”比武的事许奶奶是知道的。
许家业点点头,又摇摇头,“比是比了,不过不比打架了,老大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就改比背书了,背《论语》,我们都输了,舟舟就当老大了。”
一直没吱声的许父忍不住开口,“他不是比你还小两岁多吗?你们都没背过他?”
“对呀,《论语》我们才学了一半,老大把一整本都背完了。”不仅不觉得惭愧,还引以为豪。
许父惊讶,与许奶奶对视一眼,“他这般聪明?”许父也是念过书的,没什么天分才继承家业的。许奶奶更是落难的秀才之女。
“那当然了。”许家业更加得意了,“老大之前是在丁班的,前天升和我一个班了,他就坐我前面。康夫子提问,他都能答上来,一次都没被打过手心。一个班他是最聪明的,还会武功,跑得可快了,我追不上他。”小脸发亮,尽是崇拜之情。
许父又与许奶奶对视一眼,震惊!
五岁的孩子,上学没多久就跳到丙班了,这是何等的天资?他家家业也不算笨,家里对他的课业也抓得紧,学了一年半才升入丙班的。就算这孩子在家里提前启蒙了,五岁,背完《论语》,这孩子也不可小觑呀!
许父又想起那家深不可测的男主人,便问儿子,“家业,那,你老大有没有提起过他爷爷和他父亲是干什么的?”
许家业想了想,摇头,“没有,他只说过他爷爷特别疼他,字写得好看,他爷爷给他写了本字帖,康夫子都夸好。他爹……”
他又使劲想了想,“没听老大说过他爹,哦,我想起来了,他提过一次,说他爹可笨了,怎么考上状元的,我没太听清,好像是这样吧。爹,你想知道老大爹是干什么的?明天我到学堂问问。”
“不用,不用!”许父连忙道,他心里掀起狂风大浪,状元……他做梦都不敢想,许父觉得自己好似摸到了真相,不由看向儿子,懵懂的眼神,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话给父亲带来什么样的震撼。
许父心中感慨,又有几分骄傲,他的儿子比他运道好。他摸着儿子的头,道:“家业,你不是想带牛肉干的吗?让你娘都给你带去。不仅你老大,其他的小伙伴都一起分着吃。”
许家业乖巧点头,“知道了,爹!我们无论谁带了好吃的,都是一块分着吃的,老大带过酱香饼,可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他带的猪肉脯、鲜花饼、手抓饼、蛋黄酥,也好吃。”
许父微笑,“那你们可要好好相处,互相帮助。他年纪小,你可别欺负他。别人要是欺负他,你要帮他,他是你老大对吧?”
“知道,一日为老大,终身为老大!”嗓门可响了,至于欺负,谁能欺负得了老大呢?
许父嘴角抽了抽,“你功课上要是有不懂不会的,可以向他请教。你别觉得他年纪小就不好意思,谁让人家聪明的,对吧?家业啊,你可得用心学,要不然你老大升乙班去了,你就不能跟他在一起玩了。”
为了儿子能抱上大腿,许父也是够拼的。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还是爹聪明。”许家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要好好念书,跟老大一块升乙班去,一直给老大当小弟。爹,爹,我吃饱了,我复习功课去了,明天夫子要检查的。”他匆匆放下碗。
“去吧!”许父有摸了摸儿子的头,一副欣慰的样子。
“老爷,你不会真把家业的话当真了吧?”见儿子走了,许母忍不住开口,“状元?怎么可能?那都是天上的文曲星,随随便便就能中了吗?你没听家业说吗?那小崽子他爹挺笨的。再说了,状元能住咱这巷子吗?”
她撇着嘴,摆明了不信。
不仅许父的脸沉下了,许奶奶夜不满地看着她,“食不言,寝不语,没点规矩。咋咋呼呼什么,就你话多!”
许母自然不敢跟婆婆顶撞,但心里却非常不满。
家里就是商户,哪来那么多破规矩?而且都是老爷在说的好不?许母知道婆婆和丈夫一心培养家业,想要通过读书科举改换门庭。
这简直是痴心妄想!商户怎么了?不照样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吗?家业那么小,就被他们逼着念书,心太狠了。
许父自然把妻子的不满看在眼里,随着走南闯北生意越做越大,许父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商户地位的低下。有钱是不假,可撒出去的更多,到哪都得给人点头哈腰,生怕哪一处打点不到埋下隐患,一个不慎就是倾家荡产。钱再多护不住有什么用?
许父自己是不成了,就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一心培养儿子读书,将来改换门庭。也幸亏本朝不像前朝,允许商户子弟科举。
妻子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他不跟她计较。好在家业是个好孩子,虽然不算多聪明,但也绝对不笨。家里有银子,供得起,只要能中个秀才,家里就有底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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