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怀礼呆呆的不说话，反而是陈员外忽然耿着脖子道：“是，就算我们郭家有错，可那又怎么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银子和菜谱都是她贺绣娘自愿交出来的，我们可没有逼她！后来我们虽然把她扫地出门了，可是她离开的时候难道不是活生生的，是她自己大冬天趴在外头找死，还连累了我可怜的小孙子，跟我们郭家有什么关系！有本事上官府对质！”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狐九怒道：“你——！”

        沐清歌伸手拉了拉他衣袖：“狐大哥，不要生气。他现在也就只能过两句嘴瘾了，你理他做什么？”

        狐九微微一怔。

        他如今对沐清歌十分尊敬，立刻道：“姑娘说得对。”

        郭守仁见沐清歌他们竟然不理自己这个茬，也不由得泄了气。

        说到这里，沐清歌忽然想起一事。

        她转头问林玙：“你说郭家几个儿子来着？”

        林玙道：“六个啊，怎么了？”

        沐清歌道：“老大和最小的都在这儿，老二老三老四死了，你们没发现少一个吗？”

        林玙一怔。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好像是啊，郭怀争不在。”

        狐九冷笑道：“他也跑不了，估计让张彩蝶给吃了吧。”

        沐清歌疑惑：“啊？”

        话音落下，仿佛为了解除她的疑惑，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一个红色的影子从墙头蹿下来，飞速冲向郭家人，一下子扯掉了郭守仁的头！

        这下变起突然，鲜血溅出来，郭家人一阵大乱。

        离郭守仁最近的郭怀真发出了一声惨叫，“噗通”一下倒在地上，双眼上翻，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这回李嫣嫣没来得及捂住两个孩子的眼睛，他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女鬼转过头来，冲向了李嫣嫣和两个孩子。

        她这一转头，沐清歌忽然认出，这就是之前拦截她和沈念的那个女鬼。

        那边李嫣嫣惊呼一声。

        她转过身去，死死将两个孩子护在怀里，然后闭上了眼睛。

        “噗嗤——！”

        指甲穿透肉体的声音响起，预料之中的痛苦却没有传来，李嫣嫣微微一怔，回郭头时看见了郭怀礼惨白的脸。

        女鬼的手从郭怀礼后心穿了过去。

        李嫣嫣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郭怀礼浑身脱力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女鬼咆哮一声，再次扑向了李嫣嫣和孩子。

        这个女鬼怨气竟然比绣娘还要重的多。

        沐清歌心念一动，一个巨大的阵法呼啸着从天而降，将之困在了其中。

        狐九惊讶道：“这是刚才那臭道士的阵法？”

        沐清歌笑道：“差不多吧，不过我改良了一下，把杀阵改成了困阵，看起来还挺好用。”

        林玙大为叹服：“清歌，你也太厉害了吧，看一眼就会？”

        沐清歌摆摆手：“没有没有，主要他这个阵法我以前刚好见过类似的。”

        说完，她看向狐九：“这个是张彩蝶？怎么怨气这么重？”

        狐九冷冷道：“对，看见她脑门上的字没有？郭守仁和谭赛花怕她日后也回来寻仇，所以自作聪明请道士将她镇压在井底，要她永世为奴，没想到反而导致她怨气冲天。”

        沐清歌叹了一声：“这郭家我是真服了，简直损人不利己。”

        厉鬼一旦杀人，就永远没有被超渡轮回转世的可能了。狐九和绣娘这边别看闹得凶，但实际上都是狐九间接把人给害死的，绣娘手上没真的出人命，所以她还是有恢复神智的可能的，但张彩蝶就没戏了。要说对方冤也挺冤，可像这样超渡不了的厉鬼就只能诛灭，否则后患无穷。

        仿佛看出沐清歌心中所想，狐九忽然道：“她也没什么冤的，但凡当初绣娘在的时候她帮忙说过两句话，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绣娘被欺负，我也不会不管她。”

        沐清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旁边林玙拍了沐清歌一下，语气有点儿急：“清歌清歌，郭怀礼好像要死了！”

        沐清歌闻声望去，果然见到郭怀礼身下的血淌了一地，气息微弱，而李嫣嫣和两个孩子围在他身边，孩子们几乎哭成了泪人。

        狐九嗤笑一声：“这窝囊废倒还算男人了一回。”

        就在这时，旁边绣娘僵直的身子忽然动了动。

        她向着郭怀礼的方向迈了一步。

        沐清歌皱了皱眉。

        她犹豫着想拦，但沈念在她肩上按了一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姐姐，就让她去吧。”

        比起复仇，郭怀礼才是绣娘真正的执念。执念不消，厉鬼很难恢复神智。

        沐清歌侧转头，看向沈念，须臾后道：“好。”

        沈念看起来很听她的话，但如果沈念有什么要求，她也尽可能的不会违背他。

        绣娘一步一步走到了郭怀礼面前。

        看到绣娘青黑可怖的脸，李嫣嫣第一反应是护住自己的两个孩子。

        李嫣嫣嘴唇颤抖。

        她低声道：“姑娘，你，你……”

        到底“你”什么，她说不出来。

        说“对不起”，还是“我不知情，我也是受害者”？

        郭怀礼也无比费力的抬起头来，对上了绣娘那双如今几乎只剩下了眼白的可怖眼瞳。

        此时此刻，还有谁能想到，那曾经也是一双含着千万般柔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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