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死了！？怎、怎么可能——”

        女人说完这句话，忽然两眼一翻就往后倒过去，阮五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把她搀扶到床上躺下来。

        这张又破又窄的木床上其实坐着一个瘦不拉几的小男孩了，他见自己的娘这么倒下来也是很受惊吓，缩成一团往里边挪了挪，给女人腾了位置，等女人紧闭着眼睛躺好后，他怯怯地过去推推他娘的肩膀，细细地叫：

        “娘、娘……”

        他一动这个床就嘎吱叫唤，一声一声的，比他的喊声还大。

        季鸣月不喜欢听这种声音，安慰小孩道：“别叫了，让你娘装会、不是，让你娘歇会。”

        这男孩胆子很小，不过不是秦聪那种阴森森的胆小，而是单纯地怕生，因为他还是有些好奇这些陌生人是谁的，听季鸣月让他不要叫，他就把手收回来没再叫唤。

        阮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柔点：“你叫什么名？”

        男孩小声地说：“……大宝。”

        “你爹呢？”

        男孩：“挣钱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男孩想了想：“天黑了的时候。”

        天也快黑了，也许不用等很久。

        阮五点了点头，不知道还该问什么，但是季鸣月知道啊，她问：“哦，那你阿姐呢？”

        “阿姐……”男孩抬起眼看她，“阿姐去……出去耍了。”

        季鸣月：“去哪耍了？”

        男孩摇摇头。

        季鸣月又问：“谁和你说她去耍的？”

        “是……”

        男孩正要回答，他边上的那双紧闭着的双眼忽然就睁开了，女人跟挺尸一般坐起来，还真把几人吓了一跳，连她儿子都狠狠地跳了一下：“娘？”

        “谁……”她深深皱起的眉头压着眼皮和瞳孔，形成一个标准痛苦的八字，“是谁杀了我女儿！把我女儿还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来的“啊啊啊”是干嚎着的，嚎着嚎着就真情实感地落下泪来，她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一边哭一边晃动着身体拍打床铺，让这张摇摇欲坠的床发出惊悚害怕的抗议声。

        他的娘亲这样哭嚎，大宝本来是很受惊吓的，后来见她真的哭出了眼泪，好像有种情感从娘亲断开的脐带那头传了过来，他接受到悲伤，抽抽鼻子也开始哭了，哭得比他娘亲要小声一些。

        现场就是一片哭声，两人的哭声和床的哭声仿佛要把这间破烂的屋子震得摇摇欲坠，这在总共也就那么点大的屋子里是无处逃避的。而他们四个人站在那儿，好像四根顶梁柱一般，必须要足够淡定和不为所动，才不至于让屋子真的塌下来。

        阮五大概是想安慰一下的，但是他看边上三人动也不动的，总觉得自己过去安慰有些过于善良了，这不合群，就不太好。

        等两人哭累了……主要是女人哭累了之后，一场简单的问话终于可以开始。

        “最后一次见你女儿是什么时候？”

        女人抹抹眼泪：“昨日早上。”

        季鸣月：“早上什么时候？”

        女人：“吃早膳的时候，吃过早膳她就出去耍了。”

        “那你去哪了？”

        女人用手背抹去鼻涕和眼泪：“我就在家中料理琐事和带孩子。”

        方景星想到一点：“她午间可有回来用膳？”

        女人摇摇头：“这孩子，在外头耍起来就什么都记不得了，就是晚上回来也有的。”

        方景星：“她在外头和谁一起玩？都玩些什么？肚子饿了也不知道回来吃饭？”

        女人顿了顿，看了眼大宝，垂着眼睛说：“都这么大年纪的姑娘了，我要是多说几句就该惹她烦了。要是肚子饿了想吃点什么自然会往回家跑，若是不想吃我还喊她回来，倒是让她不情愿。”

        季鸣月便问：“那她昨晚没回来，你们也没去找她？刚刚我们进屋里来，看你也不着急呢。”

        女人噎了一下，扬起一抹难看的笑：“是、是有去找过的，没找着，就想着这么大孩子也不会走丢了，也许是在哪个玩伴家里玩得忘了时辰便住下了，隔天或许就回来了……”

        季鸣月也笑了：“姚依的玩伴一般就在家附近吧，你说说，你昨日去找了哪几家，等会我们一一去问了。”

        女人的眼珠子哆嗦起来，似乎想要找补：“这……大晚上的，我们不好去叨唠人家，就在附近街上找了找。本想着、想着等天亮了再去寻……”

        “所以今天一整天，你去寻了吗？”

        “今天太忙了……”

        季鸣月都懒得看她脸上的心虚，转过头和三人面面相觑，都不大相信这女人的话。

        他们也是看过尸体的，那么瘦小的一个姑娘，连一个豆沙包都舍不得吃完，别人要多送她几个也坚决不收下，怎么可能像这个女人说得这般……不着家又顽皮呢？

        “唉，”阮五不小心叹气出声，“所以昨天你和大宝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去？”

        女人微微地点点头：“是。”

        “你男人呢，在哪里做事？”

        女人说：“在码头做脚夫，天不亮就出去，天黑了才回来，没个准数的。”

        “姚依被害的事，”常许打量着女人的神情，“你可有什么头绪？”

        女人提到这，又是一脸要哭的模样，声音里有了哭腔：

        “我们一家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谁会对依依下次狠手啊！呜呜呜……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就好了，关孩子什么事！？杀了我的孩子，我也是生不如死，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呜呜呜……”

        她又这么在床上一边打被子一边哭起来了，季鸣月给阮五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孩子抱过来，阮五看女人哭得专心，小心地把大宝抱到怀中，送到季鸣月面前。

        季鸣月说：“大宝，你阿姐对你好不好？”

        大宝的脸上有两道泪痕，他点了点头。

        “对你好？”

        大宝睁大眼睛看着她：“好。”

        季鸣月：“是不是有好吃的都分你吃？”

        大宝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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