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这么多年，赵主任轻易就明白过来。

        她抹了抹泪，接过话茬，“我赶回来的时候，爹娘都没法开口了，哪知道有这些家底，要是早知道，女儿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李红兵并不关心他们已经出嫁的女儿，那是李副主任需要衡量的事。

        他只是一直盯着张副厂长夫妻，感觉时机差不多，开口询问，“他们的眼神一直飘向隔壁，旁边的院子是怎么回事儿？”

        张副厂长呼吸一滞，竭力保持冷静，为自己争取生路。

        可他忘了，这些人不是他之前找来跟踪叶容蓁的混混，而是李红兵手里经验丰富的兄弟，更是目的为重、不讲究手段的革委会非正式成员。

        他们这几天查张副厂长夫妻的事，早就摸清楚他们夫妻俩的情况。

        其中一位指着房子开口，“李哥，这边是搬来没几年的街坊，另一边的老房子早先被人买下，一直没人住进去。”

        “确实是这样，有人见张副厂长进去过，不过这两天台风，咱还没来得及去街道办查房子的主人。”

        等他们说完，老三站了出来，“大哥你看，咱们能不能进去瞧一瞧，帮房子的主人排查排查风险？”

        李红兵沉思一会儿，满意地看向提出这个建议的老三，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咱们去看看。”

        这一通唱念做打，不止忽悠了几个兄弟，还让张副厂长和赵主任彻底绝望。

        没多久，他们听到隔壁传来的呼声。

        ──“大哥，找到东西了！”

        一切按照计划的那样进行，李红兵并不意外，这时候，他脑海中想到的，是叶向东的提醒：此时结束，短期内，我们不要联系。

        一辆卡车划破风雨，带走了绝望的张副厂长夫妇，也带走了满车物证。

        在李红兵带着人证物证向李副主任汇报的时候，这则消息传到药厂，也传到正在医院看病的叶向东耳中。

        叶向东强行平复心情，看了眼匆匆过来给自己送消息的妻子，眼神温和：“你今晚给欣兰掰开揉碎讲清楚，我只有明天回去，才好帮她收尾。”

        高雪梅听话地点点头，正要说什么，突然听丈夫开口：“如果有人问你，记得把握好度。”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叶向东拉过妻子的手，自个儿也深呼吸：“当初容蓁住院时，赵主任特意看望，还带着药厂领导许可的代领工资同意书，到医院后，她允诺的是20元。”

        高雪梅精神恍惚，声音柔和到近乎飘渺：“容蓁签字了？”

        “有赵主任和她带过去的革委会主任女儿的劝说，容蓁签字了。”

        高雪梅倒抽一口冷气！

        她前面那位，容蓁的生母容素华，和叶向东结婚十多年，没开口让叶向东交过家用，除了礼物，基本上没从他手里拿过一分钱！

        她自己，婚后伏低做小，明示暗示，每月只能从他手中领到25元家用，唯一好的地方就是不用给老人交养老钱！

        叶容蓁呢？

        不过是落个水，就能从叶向东手中领到20元生活费，还是在药厂工会主任和革委会主任女儿的劝说下，勉为其难签的字！

        高雪梅这会儿都想亲自去跳个水，再多领20元的家用了！

        看她笑容勉强，叶向东安抚道：“我也问过这里的医生，他们说溺水又出现昏厥，确实会体质下降，身体虚弱，如果容蓁留在杭市，咱们欣兰的名声就毁了。”

        高雪梅呼吸一滞，担心他再说什么后续家用减少的事，这事又确实跟欣兰有关，连忙勾起嘴角：“这是应该的。”

        叶向东拍了拍她的手：“你做的对，这样咱们不用担心她插队的事，自己日子也能过好。”

        听出他的暗示，高雪梅突然想起张副厂长他们进去的原因，再想到丈夫即将升任副厂长，最后的那点怨气也消了。

        当然，根本原因是这个钱本来就到不了自己手中，给继女花总比兜里钱多了，职位提升，招惹到别的女人来得好。

        不说高雪梅回家给女儿讲清楚之后，她如何愧疚感动，作出保证。

        医院这边，叶向东按下兴奋，硬是听从医生建议，在医院住一晚，观察情况。

        第二天一早，医生检查完，确认脑震荡的情况减轻，可以回家静养后，他拎着药赶回家属院。

        又从其他工人口中听到消息，叶向东顾不得回家，连忙找领导，提出想找革委会申请，让张副厂长送老人一程。

        “我也不为别的，当初我被革委会带走时，赵主任照顾过容蓁，张副厂长照顾过欣兰，我总要试试，看那边能不能给一个机会。”

        厂长跟书记对视一眼，看向叶向东，沉声道：“他这情况跟你不一样，有可能会影响前程，你确定要去找革委会？”

        叶向东思索一会儿，摇头苦笑：“儿女都是债。”

        目送他离开，厂长跟书记感慨：“叶向东倒是有魄力。”

        哪怕被张副厂长算计着施了恩，也想办法还回去。

        书记没否认，毕竟这会儿不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多得是恩将仇报之人。

        就算这是装的，也得能装才行。

        他笑了笑：“要不怎么成了容老爷子的女婿？”

        两人相视一笑，决定只要叶向东能说通革委会，就按原来的计划来。

        张副厂长被关在革委会，严格审讯，连儿子过来都没见到，更别说女儿。

        好不容易见人打开房门，以为有了转机，就听人说：“有人给你求情，能去送下你老娘，走吧。”

        张副厂长心中难掩失落，好在能去送下老人，愧疚倒是减轻了些。

        坐在车里出去的时候，他瞧见从革委会出去的叶向东，心中一动：“帮我求情的是他吗？”

        旁边看压的人瞧了一眼，点头：“李副主任发话，说要照顾叶容蓁。”

        张副厂长心中一懵，恍惚间意识到，自家为什么被针对。

        好在前期的雪中送炭有点用，一时间没了逃跑或者鱼死网破的心思，潜心等待出来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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