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欢是真的困惑。

        怎么会有人对吃瓜不感兴趣？

        第八小队和第十一小队中间是隔了一段距离不错，但她们的任务田里，农作物都不高，不仅没有隔音效果，反而让声音传的更远。

        李四婶儿她们嗓门儿那么大，其他人哪怕没过来，也放慢动作，磨洋工，这人怎么丁点儿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李向歌眼中是纯然的疑惑，“我在努力锄草啊，说好的比赛，你们忘了？”

        赵清欢嘴角抽搐，“当然还记得。”

        李向歌正要说出自己上午的成果，突然想到什么，跑出去捡起先前放在路边的杂草，喘着粗气追上来，询问道，“容蓁，这些都是我锄的草，你帮我看看有什么用吧。”

        她自己只认识蒲公英、狗尾巴草、稗草这些，其他的不清楚。

        这让赵清欢刮目相看，没想到她也不是单纯地打算靠挣工分来比赛。

        要是从这方面想，赵清欢佩服她的专注力。

        叶容蓁把锄头递给李向歌，拿起她特意留下的草，讲了起来，“这个是狗尾草，根……叶……花……”

        叶容蓁讲完狗尾草的特征后，开始说作用，“秆、叶可作饲料，也可以入药治疗痈瘀、面癣；全草加水煮沸20分钟，滤出液可以喷杀菜虫……”

        李向歌越听越认真，她之前以为自己是了解狗尾草的，捡出来只是为了每样都留一棵，这会儿感觉自己重新认识了这种随处可见的植物。

        赵清欢更不用说，听完八卦听科普，感觉生活充实而有趣，加上叶容蓁在讲这些植物时，偶尔还会举个例子，从容而笃定，却不自觉地带着勾人小尾音，这种反差让她听得更专注。

        连郑红英她们都听得津津有味，从叶知青这儿知道不少野草的东西，心里对叶知青更客气了。

        她们这儿屋前屋后都会种菜，顶多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吃点儿野菜，其他时候都拿来喂鸡、喂猪，哪知道这些野菜甚至野草还能当药用？

        这会儿不光自己听，还打算回去就让娃子们努力，再催催大队部，让叶知青早点儿开始讲课。

        叶容蓁讲完狗尾草、大蓟（大刺儿菜）、小蓟（刺儿菜），正要讲牛筋草，突然听到前面的口哨声。

        “哔──”

        “哔──”

        “哔──”

        三声哨响，远处传来大队长的吆喝声，“晒场集合──”

        然后就结束了。

        叶容蓁肯定，自己周围包括后面的人都只听到哨响，没听清大队长的话，但大家都朝着大队部的方向走。

        连回家的社员们，喝了碗凉水，一抹嘴，也跟着出来了。

        郑红英看她们疑惑，笑着解释，“下工是一声哨，三声哨响就是集合开会，开会地点要么是晒场，要么是皂角树，跟着人群走就行。”

        “好嘞，”叶容蓁与赵清欢对视一眼，心里有底了，跟着她们朝晒场的方向走。

        赵清欢注意到不远处那不忿的目光，扭头瞧见李四婶儿跟一个老头子，两人脸色铁青，在说着什么，担心稍后出意外，拉了拉叶容蓁的袖子。

        叶容蓁扫了一眼，那两人已经缩到人群中，便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有记分员见证，两个小队长和咱们队的婶子们在，没什么好怕的。”

        要是他们不择手段，直属领导和最上面的支书、大队长看不住，叶容蓁正好用他们试药。

        赵清欢不清楚她的想法，暗中警惕起来。

        李向歌不明所以，想起刚才岔开的话题，连忙询问上午的事。

        前面的郑红英她们听到，爽朗地笑了笑，抬手招她过去，打算好好讲一讲。

        李向歌拎着两个锄头，颠颠儿地跑过去。

        赵清欢心知婶子们过于友好的态度是提前投资，除了告诫自己谨慎以外，也开始从清河大队的角度，思考合适的副业。

        叶容蓁提着军用水壶和李向歌的那捆草，悠闲地在旁边走着。

        没过多久，她感觉另一边传来清爽的风，微微侧头，撞进明亮若秋夜寒星的眼眸。

        叶容蓁视线下移，见他没拿锄头，连上午勾着的军用水壶也没了影子，显然脱离了干农活的生涯。

        再抬头时，她眼中漾起笑意，笑吟吟道，“幸好裴知青没参加比赛，不然我们已经输了。”

        “我这种偷懒的做法，比不上你们。”

        裴九韶耳力很好，已经从周围的声音中捕捉到足够的信息，就细细观察她的情况。

        金色的艳阳从她身侧打过，光影交错，将人包裹，杏眼泛起桃花，露出戏谑的笑意。

        裴九韶手指轻颤，回以轻笑，“看来你要赢了，需要我提前恭喜吗？”

        叶容蓁从来到这里后，不断给自己加码，换工作是水到渠成的事。

        她睫毛颤了颤，哼笑道：“好啊，你要怎么恭喜我？”

        说话间，他们走到晒场边缘。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大队部门口，晒场正中央，已经搭了个台子出来，台子上的大喇叭放着《东方红》。

        红旗插在旁边，在热浪中翻滚起伏。

        赵清欢回神，勉强在歌声中听到叶容蓁和裴九韶的讨论，和裴九韶的战术性沉默，心下觉得好笑。

        没等笑意在脸上漾开，她意识到这是在讨论比赛的输赢。

        来这里不过两天的时间，叶容蓁已经在清河大队的重要干部，或他们的媳妇儿那里，表现出会医术，能制药，懂药材，甚至可以就地取材的技能。

        等收到公安同志们的感谢信，很快就能换工作。

        赵清欢异常羡慕。

        这个时刻，耳畔传来裴九韶的小声祝贺。

        赵清欢隐约听到几句，就被他的话带着回顾起伟人语录。

        恍惚间明白过来，这人在灵活地运用语录，从观世、觉悟、待人、处事，全方位多层次地称赞叶容蓁的这次成功。

        赵清欢抽了抽嘴角，看过周围，发现其他人都隔了一段距离，显然听不到讲话内容，顿时表情一怔。

        意识到自己没有分寸感，她不动声色地挪开脚步，声音消失在耳畔之前，她捕捉到裴九韶说“中午做菜庆祝”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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