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铃再次响起，赵清欢见其他三人都没有关注的意思，干脆自己抬头。

        外面停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宋志远坐在车上，单脚撑地。

        身高受限，这让他、自行车以及地面之间，形成奇怪的角度。

        得到回应，宋志远拍了拍后座：“向歌，赵同志，我骑车带你们回去。”

        赵清欢恨不能让阳光的反射给自己洗一遍眼，更想倒带重来。

        李向歌悠悠地说：“是不是觉得自己听到了口哨声。”

        确实是这样。

        赵清欢正想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表情顿住了，“你怎么突然──”

        “突然清醒吗？”

        “多亏你们昨天的态度，还有咱们话赶话提出的比赛。”

        其实还有宋志远今天的表现。

        他以前总是斯斯文文，又戴着眼镜，瞧着跟周围的胡同串子不是一路人。

        现在看来没什么不同，只是宋志远更会隐藏而已。

        李向歌深吸一口气，低头整理背篓的带子，“农村的广阔天地上，不仅大有作为，还能让人看清很多事。”

        相处时间不长，赵清欢拒绝做知心姐姐。

        她耸耸肩，起身提着背篓背好，拇指勾住肩带向上滑动，感觉舒服些，才开口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在比赛的时候让你们的。”

        “唔，只靠嘴巴，可是没办法定输赢的哦～”

        交浅不言深，叶容蓁同样没有领这个人情。

        何况比赛这件事，本来就是看出她的性格，故意拿城市挑衅，诱导她提出来的。

        有个比赛的由头在前面吊着，他们就不会闲着没事儿干，盯着别人了。

        叶容蓁起身抻抻衣角，拍拍挎包，朝在窗口排队的裴九韶摆摆手，接着漫不经心地说：“现在走在前面的可是我。”

        李向歌趔趄一下，见两人已经准备出门，瞬间转移了注意力：“不管是已经走在前面，还是有了计划，真正的比赛明天就要开始了，哼，明天绝对是我赢！”

        然而前面的两人一点反应都没给她，径自朝前走。

        李向歌顾不得说话，背上背篓，反手撑着底部耸了一下，顺势撑住，另一只手拎着挎包，蹭蹭蹭地跟上去：“你们等等我、”

        路过宋志远时，她学着那两个人的模样，连眼风都没给对方。

        至于裴九韶，早在刚吃完饭，就去窗口那儿买东西去了，自行车还停在那儿，谁管他啥时候走。

        裴九韶本就不在乎，抵过钱票，从服务员那里拿到包着草纸的馒头。

        饭店外面，宋志远看着赵清欢的背影，脸色沉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插队后，受到接连打击，在李向歌那里失了色，买车后更是得意忘形，让捏在手里的人彻底转变了念头。

        这会儿宋志远根本没注意她的态度，只觉得赵清欢够劲儿。

        要是在京城，他怎么都能找到坐自行车后座的果儿！

        在这儿呢？

        他辗转反侧一晚上，起了个大早，花一个多小时跑到公社，买下崭新的二八大杠，别说拍婆子，人连话都没回一句。

        热脸碰上个冷屁股，撞了满头包！

        这地界儿也忒邪门！

        宋志远撑着自行车，瞧见同样被落下的裴九韶，露出同病相怜的苦笑。

        裴九韶拎着俩馒头出了饭店，直接走到二六自行车旁，把草绳挂到车把上，准备开锁。

        宋志远见他话都不说一句，不由微微眯眼，拨动车铃，弹了弹车把，“男人就得骑二八大杠。”

        等瞧见这人还是不带抬眼皮的，登时弓起身子，撑着车把，抵了抵后槽牙：“裴同志，我看你亲近，才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骑女人的车忒不是爷们儿，你要是手头紧，咱们给你想办法。”

        裴九韶开了锁，长腿一跨，坐到车座上，掀开眼皮扫了一眼，又倦怠地耷拉下来：“店里的饭菜很快就要卖完了，你可以再等一会儿。”

        旁的话一句没说。

        宋志远却觉得这人眼角眉梢都写着：行了，知道你拉着我说话是因为没钱吃饭，方法已经告诉你，待会儿就能进去买饭了。

        二八大杠都骑上了，说谁吃不起清河公社的国营饭店呢。

        宋志远撸起袖子准备理论，裴九韶脚下一踩，嗖地一下，二六自行车从身边滑走了。

        宋志远踩着脚蹬就要跟上，转念一想，真要撵上去，不仅挣不来脸面，还证明自己真的吃不起这里的国营饭店。

        要是放弃，直接进店里吃饭，回头也不能把这事儿说一遍。

        他丢不起这人！

        “这位同志！这位骑自行车的同志！”

        宋志远听到国营饭店里粗旷的声音，咽下到嘴边的脏话，不耐地扫过去，怎么，这人也要嘲笑自己吗？

        说话的男人穿着蓝色工装，好像没看出他的态度，从饭店里面出来，瞅了他一眼，又用热切而遗憾地目光盯着二八大杠，目光灼灼。

        “这就是供销社的那辆车吧，唉，我跟几个工友瞅了几个月，一直没等到合适的机会……”

        这会儿夸自行车比夸宋志远本人还让他高兴。

        宋志远勾起嘴角，很快意识到这些人没等到合适的机会还能是什么原因，要么没钱，要么没票。

        自行车就在那儿放着，总不至于是这辆车不合心意。

        从公社的工人身上找到的那点儿优越感，比起从同来的知青身上找，打了不止一个折扣。

        可他又想起那几个人的态度。

        他扯了扯嘴角，态度谦虚下来：“这也是赶巧了，我们插队的地方远，路上比较花时间，就想过来看看，瞧见有自行车，就咬牙买下来了。”

        “哎呦，你还是新来的知青呢，刚来就下这本钱，”那人比了个大拇指，“有决心，你这可是为我们清河公社做贡献，必须请你吃一顿。”

        说着，就要带人进去。

        宋志远心想，自己又不是女人，对方连自行车都不舍得买，好端端请自己吃饭做什么？

        转头又想，自行车执照已经办下来，车牌、钢印什么的都有，用不着担心，不如跟他了解下这里的招工情况。

        于是宋志远从车上下来，锁了车，“我这刚插队，什么贡献都没做，哪能当得起，不如我来。”

        宋志远这边跟人套近乎的时候，叶容蓁她们也遇到了“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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