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刺耳的笑声，靳水寒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

        “噗……”刺眼的银色才消失一口猩红的血液便从徐膺绪口中喷涌而出，顺着嘴角一直留到分不清颜色的衣上。

        目光紧紧盯着那片树林，指尖划过嘴角，拭去令人生厌的腥味转身行至在一旁踱步的马儿身旁，翻身上马勒紧缰，绳手起鞭落，马儿复又开始前行……

        靳水寒说的不错，的确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似乎有人比这个‘君’更希望他死，只可惜，他这条命阎王不收！

        夜，终还是恢复了初时的平静，风依旧吹着，树枝依旧继续着它的张牙舞爪，好似适才那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她这一觉睡了多久了？”

        谢氏坐在床头轻抚着钱墨墨的额头，望见那张瘦的不成形的小脸，愈发的心疼，脸上失去往日的神采似乎多说一句话都是费力的。

        粉儿咬咬唇，闻言眼中泪光又开始闪动。“回王妃，小姐还是前日午时开始谁下的，只是今早迷迷糊糊挣了一眼，看了门口一会儿便有合上了眼，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

        谢氏眼睛一酸，无力的笑笑，低头给又为钱墨墨理了理被子：“钱丫头啊，娘知道你想见老三，皇宫也来了信儿，说是老三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一定要等着他知道吗？娘啊，陪你一起等……咳咳咳……”

        “王妃！”

        “没事。”谢氏抬手阻止了欲上前的玉簪。“这点不适还奈何不得我，无妨。”

        “可是……”

        玉簪还想说什么却被刚进门的方镜舞制止住，接过玉簪手上的披风上前给谢氏披上顺势扶起谢氏，看了眼床上那张苍白的小脸轻启唇：“娘，夜深了，媳妇先扶你回去歇息吧，这儿人多，会吵着墨墨的。”

        谢氏点点头，长长的叹了口气：“也好，回吧！明日再去找些丫头来侍候着吧，万一有个什么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嗯，媳妇知道，粉儿和金织一直照顾着墨墨吗？她们知道怎么做。”

        “王妃，大夫人说的对，您先去歇息，我和金织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不久之后您一定能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姐。”

        粉儿强颜欢笑，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姐？呵呵，这件事不过是骗骗别人顺带的骗骗自己罢了，可是，这自欺欺人又能够维持到多久呢？

        “活蹦乱跳的钱丫头？”谢氏微微苦笑，拢拢身上的披风，朝外缓缓行去，只余下苦涩的嗓音……“但愿吧！”

        简单的三个字险些让方镜舞的眼泪掉下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她落下。“好好照顾她。”

        这几个月徐家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在外人看来似乎这一切都是合理的，可是只有徐家自己人知道这一桩接着一桩的事情巧合的是多么的离谱，从前听人说皇帝一定会在根基稳固之后除去那些有功之臣，那时候她都只是一笑了之，觉得市井小民之言当真不得，可是后来那些人真的一个一个的抄了家掉了脑袋，她知道这当中有些人确实是该死的，可是为什么到头来与他有丁点干系的人都被诛杀了呢？这么多年了，她从最初的一笑了之，到后来看到大臣一个接着一个被杀时的担忧，再到后来在皇帝对徐家的态度中一点一点的放开心，以为依着她公公和相公的功劳皇帝不会对徐家怎样，可是到头来……

        停下脚步，抬头看看天空，不敢眨一下眼睛，就怕一个不小心连她也坚强不起来。

        她想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放松警惕的，也许从一开始皇帝答应让徐膺绪娶钱墨墨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一个是天下首富，一个是兵权在手的大将之后，这样的结合带给皇家的威胁，确实是大了些。

        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皇帝一个小小的心计罢了。徐家和钱家都是他的心头患，偏生两家一个乐善好施一个民心所向都不是能够轻易动得了的，可是两家结合之后这一切似乎就变得容易多了，就像……如今这般！明着没有让徐家损失什么，可是除去了钱家就给了徐家警告，也许不久之后，皇上又会有新的‘奖励’给徐家了，只可惜，这一切苦的只是那个十多岁的孩子……

        “夫人……”

        雅儿见方镜舞站在那儿忘了挪动脚步，忍不住提醒。

        敛回心绪，方镜舞摇摇头赶走脑中那恼人的想法。“无事，咱们回吧！”

        “夫人……”雅儿跟在方镜舞身后，犹豫了半响还是忍不住开口。

        “有事说便是了，无需顾虑太多。”

        “夫人……”话明明到了嘴边却突然不知如何说出来，似乎多吐一个字都是困难的。

        方镜舞转身，轻轻挑眉，语调微扬：“你这丫头今日好生奇怪，有话说便是了，为何这般吞吞吐吐？”

        “夫人恕罪，雅儿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是有心要惹夫人生气的，还请夫人饶过雅儿！”以为是自己的犹豫惹恼了方镜舞，慌忙跪在地上认错就怕在这时候自己做错了事让她更加忧虑。

        方镜舞摇摇头俯身扶起雅儿。“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小心了？我都说了有事但说无妨，你还在担心什么？徐家如今却有几分尴尬，可是我也没理由不允许你们言论，怕什么啊，说吧！”

        雅儿咬咬唇半响才开口道：“夫人，三夫人她如今这般模样，只怕是因为心中记挂着三少爷不肯撒手……可是，若是……若是三少爷回来了，了了她的心愿，她可还能够撑下去啊？”

        方镜舞一愣，没料到雅儿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脑海里突然浮现那张苍白瘦弱的笑脸。

        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啊，谁都看出来她现在不过是因为放不下老三才能撑到现在，可是等到见到老三之后呢？难道只能这样离去吗？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是在他们成亲拜堂的时候，艳红的嫁衣隔着盖头隐隐约约能见到那张恬静得脸庞，只是那不断揪着红绸诉说着她的不安分，那时候那就想，这个家有这个丫头定然会热闹不少；再见面时便是在飘絮院，她以新媳之礼来见她，却是出奇的懂事，在后来，她也胡闹过却不过分，只要别人不去招惹她也就相安无事，她也看着她一步一步征服徐家上上下下的心，她还以为她和老三这辈子都能那么幸福下去，可是就是因为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一切就都变了，她的笑开始有了苦涩的味道，直至最后再也笑不出来。雅儿的问题就像硬生生的推了她一掌，明明白白告诉她，徐家不久之后就将永远失去那道银铃般的笑声，她不知道连她这个大嫂都难以接受的事实，徐膺绪又该如何接受，而钱墨墨又该怎样的不舍……

        嘴边漾起一丝苦笑：“也许，撑不下去也是好的吧！失了父兄没了骨肉，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动他一丝一毫，这种滋味你我闻之揪心，更何况她深受其中，若当真去了，于她，也是一种解脱吧！”

        话音落，转身瞬间脸上一阵寒凉。

        不说，不代表不痛，短短月余之间她便尝尽世间极痛，离开或者，真的是好的吧！

        送走了众人，文院终于是平静了下来，遣散了其余的人，空旷的屋子里除了躺在床上的钱墨墨就只剩下粉儿和金织。

        “今天晚上换我来照顾夫人吧，这几天夜里都是你守着的，可别再把你也累倒了，到时候夫人醒来又该心疼了。”

        金织倒了杯氺递给粉儿，望着钱墨墨情不自禁的叹息了声，脸上尽显憔悴。

        粉儿接过水杯看了看最终还是放回桌上。“还是你回去歇着会儿吧！说道累我可比不上你，这些日子小姐病着文院大大小小的事情你都得顾着，可不比我轻松。”起身行至床头坐下，轻轻梳理着钱墨墨额前的发丝眼泪水迹愈发的浓郁：“再说了，小姐现在这样，我就是去睡也未必睡得着，倒不如在这儿看着她心里还踏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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