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顾秋水几人身上。三人一同回到走在月下松的路上，期间范文哲依旧在喋喋不休，向顾秋水和苏谦羽分享自己休息两天在家所经历。

        直到踏进月下松的大门，在岔路分别后，顾秋水才感觉自己的耳边清静下来。

        “之前怎么没发现文哲还有话唠属性呢。”想起一路上被范文哲说话的频率与速度，顾秋水心有余悸。

        “大概是我们之前没有和他分开超过两天吧。”苏谦羽淡定补充。

        很快他俩就回到自己的屋子，吃饭消食睡觉一气呵成。

        下午时分，临走前顾秋水看着那个装着孤本的锦盒，纠结半天要不要带上。

        带吧，他嫌重，还碍事；不带吧，到时候让墨书一来一回往返月下松，也怪累人的。

        他搁这纠结万分，脸色变化万千，墨书跟着他在旁边也站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

        “公子，您还不走吗？苏公子已经在屋外等您了。”

        “唉，墨书啊，你说我要不要带着这个盒子一起去主殿呢？”

        “奴婢记得这是您要送给五皇子的回礼，您不想带吗？”

        “不是不想，主要带着太显眼了。”

        “那奴婢替您拿着吧。”

        善解人意的墨书很快给出解决办法，其实让墨书拿着在殿外等候这个办法顾秋水也考虑过，但最主要的问题是虽说这几个孤本没什么重量，盒子倒是颇为沉重。

        下午上课时间也不短，一上就是一个半时辰，换成二十四小时计算就是三小时。

        顾秋水知道他们上课的时候所有奴仆都统一站在左侧廊檐下等候，既不能坐下休息，也没有一口水喝，很是辛苦。

        要是把这份回礼带上，让一个小姑娘拿着有些沉重的物品在门口站三个小时，风吹日晒的，顾秋水不忍心啊！

        “这个盒子有些重了，要是让你拿着它在廊檐站一个半时辰，我怕你身体吃不消啊。”

        收到主子的关心，墨书很是感动。她年长顾秋水近十二岁，年幼时家里穷，爹娘为了要一个弟弟，除她外一连又生下两个妹妹后才生下一个男孩。

        作为家中的长女，自幼她便承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并且弟弟稍有不好就要被父母打骂。在弟弟生病那年，为了凑钱给弟弟治病，她被卖到了牙行。

        因着小时长得颇有姿色，几经周转她被带到京城，正巧遇上顾府买丫鬟。

        她被罗管事买下，培训后被分到顾母的院子做事。因小时候的经历，她很是吃苦耐劳，很快就得到顾母得重用。

        顾秋水出生后，颇受顾母看中的她再加上幼时有照顾孩子的经历，她被顾母分派照顾小少爷。

        这一照顾就照顾了十年，十年时间看着顾秋水从一个刚呱呱落地的小婴儿到如今，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在墨书双十年华时，顾母曾为她说亲，但想起幼时母亲时不时被父亲打骂的遭遇，墨书拒绝了这门亲事，并表示自己将一辈子一心一意侍奉顾秋水。

        她向顾母表示忠心，最终得到顾母的认可，获准继续照顾秋水。

        当然秋水对这个自己从小照顾自己的姐姐也很是依赖，从他一直唤墨书姐姐就能看出来，只不过来了国学后叫姐姐容易给墨书招来麻烦，顾秋水才改口只喊名字。

        “没事公子，我能坚持，您相信我。”

        在这件事上墨书很是固执，她能看得出来公子对这件事的上心，并且希望公子能早日将这份礼物送出去以解决这项心事。顾秋水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在门口等了半天，终于见到顾秋水从屋子出来。哪怕等了这么久，苏谦羽也没有产生什么不耐烦、不满的情绪，只是有些好奇顾秋水在屋子里做什么。

        “刚刚在思考这个盒子要不要带着呢，”出门走到苏谦羽身旁，顾秋水主动给他解释，“墨书想拿着那份礼物在主殿外等上一个半时辰，我劝了，但她依旧坚持，没办法我只好同意了。”

        “这……”苏谦羽皱眉，与顾秋水一起走出院子，想了想他提议道，“到时候让映泉帮拿一会吧，映泉你注意些，要是看墨书要拿不动了记得帮忙。”

        “好的公子。”

        两人身后的映泉应声，看着墨书手里拿着那个锦盒，现在就想上手接过，但墨书摇摇头，无声拒绝映泉的帮助。

        现在她还能拿的动，不用麻烦映泉。

        “也不知道阿娘在这个盒子里放了多少古籍孤本，用这么大一个盒子装着。”

        顾秋水回头看了眼墨书手上的盒子，很是感慨。

        “你没打开看看吗？”

        “没有啊，我只在给你那份塞了一份那天写的写的字，给殿下的那份我没打开。毕竟是古籍孤本，我怕待会打开看了会不小心弄坏。”

        对于这个想法，苏谦羽点头表示赞同，毕竟孤本这种东西，还是得小心对待存放，弄坏一本就少一本。

        两人很快来到主殿，因出发的时间就有些晚了，所以他俩到主殿时殿内的学生基本已经来齐。

        回到座位上，范文哲戳戳顾秋水，正想问问他们怎么来这么迟，毕竟以往顾秋水和苏谦羽二人可是早早就已经在室内坐着等候上课了。

        大概是回忆起今中午回去时范文哲叽叽喳喳说个半天的经历，顾秋水没等他问出口就开口：“我有事耽搁了一阵，谦羽为了等我，所以我们才来这么晚。”

        “噢噢，我还奇怪你们平常来这么早，今下午怎么许久不到呢！不过——”范文哲的语气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的，“不是什么要紧事吧？”

        “放心吧，”顾秋水一副好兄弟的模样，拍拍范文哲的肩，“都是小事，不是啥大事。要我出了什么大事，你今下午就看不到我在这坐着了。”

        “不许瞎说，”苏谦羽插了一句，“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好好好，说错了，收回收回。”

        “顾兄，不吉利的话要少说啊！”这会轮到范文哲好兄弟模样拍顾秋水的肩了，他语重心长，“这些话说多了万一哪天就灵验了呢？”

        “不要封建……不对，我在说什么……”顾秋水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一句“不要封建迷信”，还没说完，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现今正处在一个封建社会中，这话说出来多少不合时宜了。

        “什么封建啊？”呆呆的范文哲愣愣地询问，但顾秋水不想也不愿和他解释自己要说的东西，于是顾秋水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把范文哲糊弄过去了。

        下午来授课的夫子姓许，是顾父的学生，顾秋水曾见过他好几次到顾府拜访顾父。

        碰到认识的人做夫子的后果，大概就是在课上不停的“积极”与夫子互动，还要应付各种夫子提出的问题，并且回答完后夫子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是一阵表扬。

        扪心自问，在这国学也待了十多天，遇见的夫子也有好几个了，这堂课居然成为顾秋水上得最累的一次。

        漫长的课程何时才能到头啊！顾秋水在心中无声呐喊，现在他要考虑的事情还多了一项：谁知道下次许夫子什么时候会提问，会不会让他起来回答？

        这时，一个纸球突然落到顾秋水面前，把他吓了一跳。顾秋水拿着纸球四处张望，果不其然看到范文哲冲着他眨眨眼睛。

        趁着夫子转身的时候，顾秋水迅速把纸球打开铺平，并压在书下悄悄看着。只见纸上写着：秋水，你违反规矩也被罚了吗？

        顾秋水感觉自己额头上冒出了三条黑线，他读懂了范文哲的言下之意：因为被夫子抓到违反国学的规则，然后被惩罚了，所以才会在课上如此积极。

        你想多了，我没有，只是这位夫子是我父亲的学生，认识我而已。

        顾秋水提笔在纸上回复，写完后把纸张团吧团吧成一个球，再次趁着夫子不注意丢到范文哲桌上。

        拿到纸球，范文哲看完后又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随后丢给顾秋水。就这样，这两位公子不务正业，在课堂上就着小纸条聊了起来，好几次差点被许夫子抓住。

        只能说，在课堂上，除了听课，其他别的事情都是有趣的、好玩的。

        就在他俩从上课内容聊到休息时遇到的有趣之事，又聊到了今天晚上晚膳准备吃些什么时，范文哲扔纸球一不小心劲儿使大了些，就这么把纸球扔到苏谦羽桌上了。

        修长白皙的手拿起纸球，苏谦羽轻轻暼了一眼满脸紧张与满是讪笑的范文哲、顾秋水两人，在他俩的目光中打开纸球一目十行，直到看完所有内容后，并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才屈尊降贵的把纸球扔给顾秋水。

        顾秋水打开纸团，只见在旁边空白的地方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认真听讲，别开小差。

        “咳咳咳……”顾秋水清咳了几声，然了一眼范文哲点点头回复，也不管看没看清楚，就在苏谦羽那几个字下回了一句：不聊了，认真听课。随后把纸团扔回给范文哲。

        范文哲看完，自然是一眼注意到了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以及顾秋水写在下面的回复，他沉默片刻，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该说不说，秋水还挺听苏兄的话。”范文哲收好纸球，小声嘀咕，当然他没忘这是在课堂上，声音很小，小到除了他谁也听不见。

        认真听了后半节课，来到课后休息，顾秋水想起拿着沉重紫檀木盒子站在殿外等候的墨书，想了想顾秋水决定去找慕容晟。

        “嗯？秋水？”看到走到面前喊自己出去的顾秋水，慕容晟有些惊讶，和顾秋水认识这么多天了，难得见他来找自己。

        “殿下，麻烦您和我出去一趟。”顾秋水面带笑容，举止有礼，装模作样邀请慕容晟。

        毕竟慕容晟身边坐着的不是皇子公主，就是郡主世子，不是在熟人面前，还是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

        这一圈的皇家子弟、皇亲国戚看到顾秋水，都纷纷向他点头示意。

        顾秋水是顾丞相最小的儿子，虽说以后应该是不会继承顾家，但身后的家族必定会庇护他，和顾秋水打好关系利大于弊。

        慕容晟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和顾秋水一起走到殿外，大概是身后那些目光太炽热，顾秋水带着慕容晟又往外走了些，走到殿前的小花坛才停下。

        “怎么了吗秋水？”站定，慕容晟便迫不及待开口，难得与秋水独处的时间，并且这次还是秋水主动邀请他出殿，想想就开心。

        “殿下，啊不对，小晟”顾秋水笑脸盈盈，“承蒙感谢之前对我的照顾，因此秋水特地备下一份薄礼回赠小晟。”

        温柔的笑容在顾秋水脸上浮现，轻柔的声音传入慕容晟耳中让他也不由自主笑着。

        只见顾秋水冲墨书所在方向轻轻招手，墨书带着礼盒快步走到两人身边，并将礼盒递给顾秋水。他接过礼盒，郑重的把手中的回礼双手呈到慕容晟面前。

        “多谢秋水，”慕容晟也一脸郑重地接过，脸上满是重视与认真，但他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可是秋水第一次如此正式给自己赠送礼物诶。

        两人一送一接的严肃程度，一眼望去，好像在交接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似的。

        “秋水，这是里面是什么？”手上拿着的礼盒颇有些重量，单手还拿不动，必须双手拿着。

        “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物品，只有基本古籍孤本，”顾秋水温声回应，“金银珠宝类的珍品，相信小晟在宫中早已司空见惯。为此特地寻来基本古籍，相信殿下应该会喜欢。”

        “不错不错，我的确很喜欢这类书籍。”怀抱锦盒，慕容晟连连点头，赞同顾秋水的话语。

        该说不说，哪怕他以前对古籍孤本这类物品并不感兴趣，但是从今天开始，这类物品就是他喜欢的！

        送过礼物，顾秋水心里的一件大事终于解决了，心里得石头也总算得以落下。

        很快顾秋水就从那副温润有礼的状态脱离出来，拍拍慕容晟的肩膀表示。

        “好了小晟，礼也送完了，咱们回殿里吧！”

        “这么快吗？秋水把我叫出来原来只是想送礼吗？真的不和我聊会？一别两日，秋水真的没有什么趣事想和我分享吗？”

        某人可怜兮兮地眨着眼睛，软着声音说话。自从发现顾秋水吃软不吃硬这个性格特点后，慕容晟已经懂得如何用撒娇示弱来让顾秋水心软。

        “诶诶，好吧，那我们聊会，不过你拿着这个盒子不重吗？”

        “不重，这是秋水送给我的，怎么能说重呢？”

        “你这……”

        一时语塞，见慕容晟一脸坚持要拿着礼盒和他交谈，顾秋水遂放弃劝说。

        他想了想，和慕容晟分享了那天去有乐斋看到的盛况，以及自己曾经写的某部话本被改编为戏曲的事。

        听完这些，慕容晟一脸星星眼。

        “秋水真厉害，写的话本不仅火爆京中，还能改成戏曲！”但是说完这些，慕容晟又低下头，语气有些低落，“什么时候我也能和秋水一起去有乐斋玩呢……”

        “嗨呀，总有时间的嘛，”又拍拍慕容晟的肩，安慰情绪变得有些低落的慕容晟，“等你能出宫的时候就可以啦。”

        当朝皇子自十二岁起便能出宫，十六便准许出宫建府。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一切的决策全仰赖于皇上的心思。

        圣上要是让皇子出宫建府另住，哪怕是个刚出生的皇子那也得出宫；要是圣上不同意，哪怕已是弱冠之年也依旧得住在宫中。

        “还有两年……”

        “两年也还好，一下就过去了呢！”

        顾秋水安慰着慕容晟，他们在小花坛前又聊了一会才回殿内，临进殿前顾秋水还不忘提醒慕容晟把手中的物品交给小林子拿着。毕竟拿着这么个大盒子进殿，着实有些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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