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署长一眼看到了沈小姐的伤疤，愣了一下，笑容都消失了。

        这时夫人对玉兰说：“玉兰，过来跟客人打招呼。”

        玉兰走上前来，含羞带笑的对王署长说：“署长好。”

        桂儿以为他肯定会露出色狼本色，结果他像一个长辈一样非常和蔼的，说：“你好，你好。”还伸手去握了握玉兰的手，慈爱的拍拍她的手背才放下。

        一整个晚上，王署长都挺正常的，宴会的主宾们杯觥筹交错，互相恭维，好不热闹。

        一直到晚上的十点多钟才散，桂儿早就累了，看还有一两个客人也不管那么多了，赶紧去睡觉。

        上楼快要走到二楼的台阶时突然听到，夫人的声音，好像在埋怨什么人，桂儿连忙停住了脚步。

        “让你招待好王署长，怎么一点事情都做不好，你哥哥要是谋不到职位，家里面可是没那么多钱养闲人的。”

        “母亲，我已经尽量去找王署长说话，但是人太多，现在又不是在以前那地了，您不是跟我说女孩子要矜持吗？”

        “呸！良家妇女才要矜持，你个窑姐矜持个什么劲？”

        听起来应该是夫人在骂玉兰，桂儿还是头一次从夫人嘴里听到这样恶毒的话，跟她平常那一副吃斋念佛的善人面孔距离实在太大了。

        她没敢继续往上走，轻手轻脚的退了回去，一直到宾客都告辞，仆人也陆续收拾宴会的东西了，她才又上楼休息。

        第二天，大家都很晚才起床，沙延耀有点萎靡不振，夫人也很是沮丧，时不时的白玉兰一眼，玉兰低着头，小心翼翼的。

        桂儿知道大家肯定是觉得昨天晚上的宴会没有达到效果，但是她也不方便说什么，更不想引火烧身，就唯有装聋作哑了。

        沙延耀在家里宅了两天，每天起来，就是看报纸，听收音机，桂儿拿着书在那里自学的时候，他也会过来教一下，兴致来了，还会和桂儿下一盘棋。

        每当这个时候，玉兰总会走到旁边找机会插进来，不过沙延耀似乎不太爱搭理她，应该是知道她的身份，有点瞧不起的。

        不过玉兰并不介意，一个劲的献殷勤，又是递茶水，又是拿点心，一边还说：“要是我也像桂儿妹妹那样是个女学生多好，可以学文化，受人尊重。”

        沙延耀正在跟桂儿讲数学题，听到她这样说，皱了皱眉头，停下来对她说：“每个人的境遇不一样，你有你的好处。”

        玉兰听了，高兴的说：“真的吗？”

        桂儿却听出沙延耀的话，其实是一语双关，不过她也假装听不见，自顾自的学习。

        “好你个狐狸精，居然在青天白日下就发骚。”

        桂儿被这突然的一声骂叫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是沈太太牵着沈小姐从门外进来，应该是刚刚逛完街。

        只见沈太太气势汹汹的，沈小姐想拉她，她一下子甩掉了沈小姐的手。

        桂儿一向知道沈太太不喜欢自己，还以为是冲自己来的，正想着要如何应付。

        沈太太拿起手里的皮包，往前砸，砸到了玉兰的头上。

        沈太太还不罢休，冲进来就想要扯玉兰的头发，玉兰不敢还手，只好一个劲的躲，沙延耀想要阻止，但他一个男人也不好和自己的丈母娘有肢体接触。沈太太就一直“狐狸精”，“小骚货”的骂着。

        过了好一会，终于惊动了楼上的夫人，从楼上下来，看到这一幕， 说：“行了，行了，再打下去，有失身份，丢了你太太的脸面。”

        然后转头对玉兰，说：“你也是的，家里面有下人，这些事情叫下人们做就是了，没事在房间里呆着，别出来惹事。”

        玉兰捂着脸上了二楼。

        晚上桂儿回到房间，刚要关门，玉兰走了进来，桂儿这才看到她脸上有两道抓痕，应该是被沈太太抓的。

        玉兰说：“桂儿妹妹，我可以进来吗？”

        桂儿也不好拒绝，只好点点头。

        玉兰进来之后，坐下了，十分忧愁的一言不发，桂儿对她可同情不起来，因为她确实是在向沙延耀献殷勤，又加上她自己那样的身份，很难不让人误会。

        玉兰坐了一回，见桂儿始终不出声，就叹了一口气说：“桂儿妹妹，你真讨人喜欢，你能教教我是怎么做到的吗？我想留在家里，我不想再去过从前的苦日子了。”

        桂儿装傻道：“玉兰姐姐不必伤心难过，沈夫人一向脾气不好的，你不去招惹她就是了。”

        玉兰叹了一口气说：“没想要招惹她，我甚至想要讨得所有人的欢心，我的来历大概到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但是也不是我想要做这一行的。”

        “我八岁就被父亲和哥哥卖到了窑子，里面的妈妈见我生的挺好，待我比其他姐妹要好些，因为没到年纪，就让我陪着客人玩闹，我还开心了两年，整天只知道跟客人疯玩，到了13岁开始要留客，那太痛苦了，一天不留都不成，我要是不愿意，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吗？把饿坏了的猫儿，塞到裤裆里面，然后在外面用棍子捅，让那猫儿又咬又撕。”

        “母亲找到我的时候，我还以为碰到了菩萨，虽然她说要去伺候那个什么长，但是伺候一个人，总比伺候很多人好。”

        桂儿听得胆战心惊，但是却完全无力去改变什么，她甚至有点心理阴暗的害怕，如果玉兰不成功，自己会不会被推出来应付那个王署长？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言的相对了一回，桂儿说：“玉兰姐，不必伤心，一切总会过去的，你的脸受伤了。我这里有去疤痕的药，你擦一点吧。”

        说着拿出了自己的药箱，翻找到那个药递给了她。

        玉兰接过药，看了一眼，说了声：“谢谢。”然后就走了。

        沙延耀终究还是重新振作了起来，又出去外面跑关系去了。

        这天，他兴高采烈的回来说：”我说动了王署长，过两天来家里吃顿便饭，母亲，你可帮我准备着，好好招待。”

        夫人眉开眼笑的说：“那是自然，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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