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徐真很快就把这件事放到一边。
何老贵这种男人,即使在后世也不少见。
见得多了,他也就无法投入过多的同情……
躺在床上,徐真又想到了夏瑜,心中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这世道就是那么离奇。
一个有志向的热血青年在监牢内等死,而那些等着吃他人血馒头,肆意咒骂他的人却好好的活着。
更为讽刺的是,后者往往能留下子孙,在多年后享受前者靠牺牲生命为代价而创造出来的新世界。
这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徐真忽而感到有些羞耻。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是出自后者的后代。
倘若是这样的话,他会为自己祖辈感到耻辱。
不管是不是,在见了夏瑜后,心中那种认为自己该做些什么的想法更加强烈。
实际上,成为阿q之后,徐真既瞧不起阿q,也瞧不起白举人,甚至于瞧不上这个时代的几乎所有迂腐的贵族。
这不代表着他认为自己凭借智商,或者手段可以任意戏耍这些人,戏耍这个时代。
他只是单纯的瞧不起那些人。
徐真看待这个时代仍然下意识地带着书外的看客看书时的俯视与批判的心态,还无法完全融入阿q的心态,融入这个时代。
这让徐真既轻视周遭人的性命,也轻视自己性命,使他有种游侠般的率性敢为。
那么该做些什么呢?
徐真的大脑开始闪过一些大胆的计划……
迷迷糊糊间,急切的敲门声把半睡的徐真惊醒。
一个激灵,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眼睛,看向大门外。
他有些恼怒于有人打扰了他的睡眠,又奇怪于惊讶于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低沉的敲门声还在响。
周围的狗叫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徐真去开了门。
之前从徐真这儿离开的何老贵又闯了进来,焦急道:“祸事……祸事来了!”
“祸事?”徐真一把扶住何老贵,被强行唤醒的脑子还有点模糊,“哪来的祸事?”
说完这话,他的脑子逐渐变得清醒起来,便感到有些厌烦。
这何老贵一惊一乍的,不知道又要闹腾什么。
“革……革命党……要杀革命党……”何老贵一边喘息,一边急促说道,“说……你是革命党,要杀……要杀……杀你!”
“杀我?”徐真指向自己,“我是革命党?有人要杀我?”
听到有人要杀自己,徐真心中不是恐慌,而是莫名其妙,完全没有当回事。
现在情形大好。
不仅举报王癞猴等一窝革命党有,且又将白管家变成了他的钱袋子,间接地搭上了白举人的权势。
就算有人想要对他不利,也得考虑一下白管家的态度。
他现在已经欠了白管家不少钱,如果他出了事,那欠的白管家的钱谁来还?
所以欠债欠得越多,他就越安全。
在这种情形下,谁有动机来杀他?
何老贵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白老爷!白老爷和……和白管家要杀你!”
徐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何老贵:“你说,白管家和白老爷要杀我?”
何老贵语气笃定:“我听到了!”
“你听到白管家和白举人要杀我?”徐真不得不重视起来,语气变得有些犹疑,“他们……认为我是革命党?”
“你是革命党!“何老贵说道,“白管家说的。”
“我也成了革命党?”徐真感觉事情有点荒谬。
白天他还在指证别人是革命党,怎么晚上自己就成革命党了?
何老贵拉住徐真就跑:“你快去……快去衙门给我证明,晚了……晚了,你就要死了!”
徐真无语了。
感情我就马上要死了,还要先和你去衙门,给你证明你没有被绿?
“慢着!慢着!”
徐真想要把何老贵拉回来,但看着瘦弱的何老贵的力气却大得超出徐真的预料,干枯的手掌抓得他手腕生痛,半拖着他就跑出了院子。
“你以为,只要我去了衙门,他们就会把人放出来?”徐真说道。
何老贵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徐真,双眼还是亮晶晶的。
徐真挣脱出自己的手:“人被抓进去了,哪有那么容易放出来?”
“衙门是怎么做事的,你不知道?谁进了衙门,不得脱层皮才放出来?”
“你说的很对。”何老贵的双眼闪烁了一下,“衙门不会这样放人。”
“你明白就好。”徐真安抚道,“人被抓进去,死得也没那么快,现在的问题是,我马上就要死了。”
“等我一死,谁愿意为你证明你女人没有做那么龌龊的事?谁能还她一个清白?”
何老贵左右看了看,做贼似的把徐真拉回了院子,反手关上门后才说道:“我从白府出来,听到,白管家说你……你……他说……革命党……要死……”
他磕磕巴巴了好一会儿,没有说出什么有用信息。
徐真皱眉:“白管家当时是怎么说的,你重复一遍。”
何老贵跑到徐真面前,双手背在身后,脸庞稍稍抬起,做出一副傲然的神态,一如白管家的日常模样。
拉长的声音也与白管家一般无二:“呵……阿q,革命党!把你送进监牢,看你老实不老实!”
他把当时的情形展示得惟妙惟肖,以至于徐真第一时间便认为这应该是发生在白府中的一幕,而这句话也是白管家说过的有一句话。
“你去白府是做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徐真忽然问道。
何老贵收了姿态,老老实实回答道:“我去求更多的人。”
徐真又问:“你是在什么时候遇见的白管家?”
何老贵答道:“出白府的时候。”
“白管家看见你了吗?”
“没有看见。”
“你见到白管家的时候,白管家在做什么?”
“在走路。”
“他要走去哪?”
“去见白老爷。”
“见到了吗?”
“见到了。”
“他见白老爷是做什么?”
“白管家说,阿q有革命党的嫌疑。”
“那……白老爷信了?”
“白老爷被打搅,有些不高兴。”
“白举人说了什么?”
“白举人说,不要拿这种小事去打扰他的雅兴。”
徐真不再问。
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问道:“何老贵,我有办法从衙门救人,但做的事情有些危险,你愿意做吗?”
何老贵毫不犹豫地点头:“你要我做什么?”
徐真看了眼夜色,笑眯眯道:“一个时辰后你来找我,我告诉你怎么做。”
“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只有自己来找我,否则事情就做不成了。”
见到何老贵想要说话,徐真又说道:“从现在起,不要说任何话,直到你回来找我。”
何老贵闭上嘴巴,连连点头。
跑出院子,他忽然扭头,忍不住问道:“你……你不会跑了吧?”
徐真指向何老贵的嘴。
何老贵捂住嘴,连忙跑远,好像生怕徐真后悔,不告诉他该怎么做。
看着何老贵的背影,徐真的脸色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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