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容蓁动作一顿，她忘了背篓的事儿。

        别说她，东西的主人恐怕还没想起来。

        可东西是她让保管的，警是她让报的，连找崔三叔，都是她的提议。

        叶容蓁决定先安抚被自己安排，又被自己“恶意”揣测的裴九韶，事后从另外两位那里讨回来。

        她借着草编包的掩饰，取出用罐头瓶装着的花茶，她自己喝的里面有灵气，这个里面没有，是专门给其他人准备的，双手递过去，“谢谢小师叔帮忙操劳啦～”

        天空几近无云，明媚的阳光照耀进来，又被卫生院的阴凉逼退。

        裴九韶看着在粉白色的掌心中飘荡的花朵，在冷热交错间，感受到艳阳都没能带来的蒸腾热气。

        他不清楚耳后的红晕已经漫上耳朵尖，接过罐头瓶，收回视线，看似镇定从容地说了句，“背篓已经放在牛车上，三叔带着去大车店休息，五点会过来。”

        “谢谢小师叔～”

        叶容蓁笑吟吟地道谢，余光瞥见红润的耳尖，没再说什么。

        楼上正在做笔录，他们干脆坐在旁边的长条凳上等人。

        两人偶尔闲聊几句，更多的时候是沉默。

        看着人们匆忙而过，从明亮的阳光闯进冰凉的暗影，从荒凉的人群飘至惨白的日光，唯有半人高的绿墙裙，静谧地守在那里。

        轻盈到有些飘的气质沉淀下来，化作原本的从容与散漫。

        赵清欢和李向歌做完笔录、看过人贩子的惨状下来的时候，没注意到任何异常。

        这会儿她们还没想起自己的背篓。

        李向歌从叶容蓁手里接过自己的药，“谢谢容蓁帮我拿药。”

        她浑身洋溢着幸福的气息，给容蓁药钱的时候，眼里还是兴奋，强行压制着，喜悦又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

        赵清欢走在旁边，恨不能拿手掩面。

        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她把引诱敌人时摘下的帽子戴了回去，还刻意压低了帽檐。

        “她这样是因为看到了那些人的惨状。”

        在她们从身边路过时，叶容蓁听到赵清欢的小声提醒，眼中同样泛起笑意。

        建立在他人不幸上的幸福感，简单而有用。

        李向歌的情绪看起来稳定很多。

        今天经历颇多，回去恐怕没体力做饭，他们先去国营饭店买了肉包子。

        叶容蓁随大流，跟着买了一个，又去供销社买熬药的砂锅。

        这次三位女生一人买了一个。

        熬不熬药另说，听说炖肉很香。

        哪怕她们背着草编包，拎着砂锅，还是没想起自己的背篓。

        叶容蓁把包子放砂锅，一起挂到二六自行车的车把上，跟在她们后面只想笑。

        等看到崔三叔和牛车，尤其是后面的背篓后，两位女生从迷惑、震惊到恍然，最后猛地扭头看看自行车空空如也的后座，和笑得不能自已的叶容蓁，顿时明了。

        两人相视一眼，佯装无事地和崔三叔打招呼，上车后把叶容蓁也拉了上去。

        出了公社，两人困住叶容蓁就要挠痒痒。

        叶容蓁举手喊停：“不能恩将仇报哈，你们这个主人都忘了，就我还记得，你们不觉得羞愧吗？”

        两人动作一顿。

        叶容蓁眼神微动，调动长生诀，按住边缘开始跳车。

        赵清欢和李向歌想拉住她，又怕出意外，只能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恨恨咬牙，“等你回来就要你好看！”

        叶容蓁转身笑了笑，在道路两边摘些大大小小的野花，扎成错落有致的一束，斜斜插进草编包。

        她又从地上摘了两朵，跟过去跳到车上，在她们伸手之前，一左一右把花塞进她们手里，“鲜花送美人，喏，现在好看的是你们哦～”

        赵清欢和李向歌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哭笑不得地把花编进包带。

        叶容蓁安稳坐好，嗅着花草的清香，抬手拂过帽檐，看起来悠闲而自得。

        赵清欢她们编好花带，也放松下来，撑在车板上欣赏周围的风景。

        李向歌看了一会儿，见四下没有外人，才鬼鬼祟祟地表演人贩子的惨状。

        看得出来，哪怕出了一口恶气，她还是受到了影响。

        当然，在这种环境下，或许用进步来描述更为合适。

        尽管这种遭遇不该是成长的一部分。

        崔三叔先前一直看着她们闹，听到这里，感觉李向歌的状态有些不对，等她说完，跟着骂了几句，笑着提起汽车站的事，“裴知青去找我那会儿，恰好也抓住一个人贩子，我们压着他去派出所，听公安同志说，今天差不多把清河公社的人贩子一网打尽了。”

        李向歌瞬间欢呼起来，摘了草帽往上扔，又站起来抓住。

        要不是叶容蓁和赵清欢及时抓住，她恐怕要栽到地上。

        李向歌抹了抹泪，“这些人贩子真是该死，都得公审枪毙才过瘾！”

        骂完，她重新戴上草帽，两只脚欢快地在空中踩了几下，追问当时的情况。

        赵清欢倒是很快捕捉到关键点，裴知青带着两个背篓，骑车去找崔三叔商量返程时间的时候，还顺便抓了个人贩子送派出所吗？

        她扭头看了看叶容蓁，见人微微勾起嘴角，坐在旁边听他们讲话，偶尔问上几句，看起来根本不知情。

        感觉裴九韶更靠谱了。

        别说吹嘘自己的功劳，连提都不提，他简直是男人中的稀缺品种。

        不过赵清欢只想在旁边围观，打算悄悄看戏，根本不去做什么红娘的事。

        无论是裴九韶还是叶容蓁，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

        不提他们这种很可能内部消化的人士，只赵清欢自己，就不打算在这个地方找对象结婚。

        这可是1973年的农村。

        不说在缺医少食的环境中结婚生子，一个人照顾一家老小的前景有多黑暗。

        赵清欢只要想一想这里的环境和育儿条件，就觉得可怕。

        后世的女性争取男女平权，而这里的妇女同志在争取顶上半边天。

        因为这会儿她们抬头是看不见自由的天空的。

        家里家外一把抓，来客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得带着女儿窝在厨房吃饭。

        赵清欢每每想到现状，赚钱的心思就多上一分。

        叶容蓁不知道她盯着自己的时候，脑子中想的是这些，见她没说话的念头，就沉下心来，听着三叔讲当初发生在战场上的事情。

        也是巧合，路上恰好遇到邮差同志。

        叶容蓁刚好领了包裹，回去不用再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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