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知青们想去市里需要特意凑时间、找大队开介绍信，麻烦不说，还不一定开得出来，顶多在公社逛一逛。

        这次是集体活动，他们只要带着插队证明就成，逮着机会还能搭顺风车去市里，下午再去车站乘车回来。

        本来大家觉得时间太赶，照旧在公社的国营饭店吃个饭、改善一下伙食就可以，这会儿听叶容蓁她们一说，又觉得去市里也挺好。

        单就吃饭来说，国营饭店的价格差不多，只需要多出一点回程的路费，就能去通市看看。

        而且不管去不去通市，明天都要上工，要是在市里买到的确良啥的，运气好点看到什么招工机会，就更值了！

        知青们手里多少有点儿余钱，算了算可能会有的收获，都疯狂心动。

        已经回房的裴九韶听到这些动静，靠在扶手上撑着额头闷笑。

        这种一竿子把知青点的人支走，让他们开开心心忙自己的事，还给不怀好意的人留下活动空间的做法，只有她才能做出来。

        叶容蓁下乡没几天，身娇体弱不差钱、受不了委屈又能打的形象就已经深入人心，也只有她做起这种事，不会让人觉得别有用心。

        连在火车上遇到后就一直关注着她的赵清欢都没发现，更不用说其他人。

        又是一个大晴天。

        前几天接连下雨留下的积水已经褪去，深褐色的土壤与上面的植被一起，散发着潮湿又清新的气息。

        泥泞的道路重新变得坚实，软硬正好，走在上面如同享受足底按摩，留下些脚印，却不会带起泥土。

        叶容蓁疗养方式很多，体验一会儿之后，就坐在裴九韶的自行车后座上面不下来了。

        赵清欢和李向歌没有这种好奇心，借用她那辆二六自行车，交替载人。

        几人和知青点的人一起到了村口，很快融入到去往比赛场地的大部队中。

        除了必须留守的几位大队干部和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快生的孕妇及其家人之外，清河大队几乎全员出动。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村里出发，行走在山路上，犹如蜿蜒千米的游龙。

        人们带着干粮，三三两两挽着手，或凑成一团，嘻嘻哈哈边走边唠，累了就近瞅辆牛车、马车、架子车坐上，休息一会儿就被撵下来换另外的人上去。

        孩子们也格外欢快，一路欢声笑语奔跑着，时不时被大人吆喝着叫回来——不回来也不行，没人想在兴头上被大人收拾。

        总之，一行人就这么高高兴兴地往公社赶，到了公社，多了些拖拉机、大卡车，到了浑江还能乘船，交通便利，赶路的速度也更快了些。

        九点多一点儿，清河大队的人就到了目的地，到的时候湖上已经用麻绳分了泳道，湖边围了不少人，不过更多的人是站在与这个湖相连的河边。

        围在湖边的人是为了看摆在旁边桌子上、系着大红花的野猪肉、装在搪瓷缸里的大豆油，还有通市提供的各种工业品。

        站在河边的就不一定了——

        “容娃子，你们快过来，这边有位置！”

        第八小队的队员们热情的招呼叶容蓁她们，说完给旁边来得早的群众们分享些瓜子儿，乐呵呵寒暄几句，扭头又开始吆喝。

        “赶紧过来啊，武装泅渡十点就开始了，不来这边看战士们的大体格子，在那儿憨站着干哈？”

        “唰唰唰！”

        周围的视线刀子般地飞过来，增光瓦亮，这里的温度都高了几分，远处站军姿的战士中间有人抖了抖，立马就被眼尖的长官给吼了，惹到一阵善意的笑声。

        正在看哪里适合停车的叶容蓁：“……”

        她顶着裴九韶似笑非笑的视线，瞪了笑得抱成一团的赵清欢和李向歌一眼，挥手应道：“好嘞，我们停好车就过去～”

        至于为什么没喊出红英婶子的名字，嗯，新知叔的脸已经黑了，火上浇油容易适得其反，被两人联合“针对”。

        他们过于坦荡，周围群众嘘了一声，扭头接着唠嗑，只是目光若有似无的，总是飘到远处的战士们身上。

        叶容蓁等他们停好车，扯着赵清欢和李向歌往那边走，临了还招呼裴九韶过去，不出意外得到拒绝的答案。

        裴九韶看着她大大方方的背影，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从斜挎包中拿出纸笔，朝同样聚在一起拿着相机拍摄素材的宣传队战士、市报记者走去。

        部队战士、记者、医护人员、农场的转业军人和插场知青、工人、农民、插队知青。

        不同的群体有着不同的穿着打扮、行事风格、语言习惯，可当大家汇聚一起，融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时，却又好像消除了隔阂。

        四处都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十点钟一到，这次带有表演性质的武装泅渡开始了。

        “哔！”

        哨声一响，旗子挥下，二百名热过身的战士穿着军装扛着枪，横渡大约五百米宽的河道。

        刚下过几天雨，河水流速较快，然而战士们除了刚开始扑通下水的声音，滑水时几乎把游泳的声音压到最低。

        在第八小队帮助下挤到最前面观看的叶容蓁纳了闷，盯着他们瞅得格外认真，连红英婶子、赵清欢她们的调侃都只应了几声，惹来一阵响亮的笑声。

        她毫不在意，观察一会儿才发现，不管是蛙泳、侧泳还是其他的姿势，这些战士们划水的动作不是整齐划一，而是交替着滑动。

        这样产生的声波是异相的，可以互相抵消，最终比一个人游发出的声音更小，更巧妙的是，每个人的划动都会导致水动力的相互作用，产生更大的推力，让每个人都能游得更快、更省力。

        看出来后，她收回视线，看向旁边还没收起笑声的女人们，感慨地摇头：“哎呦，来这边就得看战士们的体格子，晓得伐？”

        调侃不成反被调侃的郑红英：“……对对对，容娃子说的对，将来见了姑爷，咱们可得好好唠唠。”

        叶容蓁瞥了眼偷笑的赵清欢和李向歌，弯了弯眼眸：“可以的呀，得像新知叔那样，由着红英婶子当着面看，对不啦？”

        她看向被李向歌拉住的赵清欢。

        年轻的战士们穿着军装扛着枪，在河里奋力游着，气势昂扬神情坚毅……绿军装贴在身上，体格子确实很值得看。

        赵清欢肯定也不是、否定也不是，忙不迭地看向泅渡的战士们：“快瞧快瞧，他们到对岸啦！现在还拿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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