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妮到了何老头家,沈敬之正坐在床边背书,听见三妮的声音马上跑了出去。
“姐姐!”
三妮也是听见二宝说沈敬之打架被震到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沈敬之这么乖巧的孩子会打架,这下子来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在家干嘛呢?”
“背书呢。”沈敬之把三妮带进屋,又点着了地上的火盆。
“别点了,我不冷。”
“没事的,我捡了很多柴。”沈敬之抬头笑着说。
三妮看着床边的语文书,“好背吗?”
“多读几遍才会背,肯定没有姐姐你背的快,我听二宝说你看一遍就会了。”
三妮.....
“倒也没有,我也读了很多遍,要先读的滚瓜烂熟,自然就会背了。”
沈敬之满脸赞同,“对,我也是这么做的。”
三妮看着书,沈敬之看着三妮,屋子里怪沉默的,三妮看向沈敬之,“你在学校还打架呢?”
“嗯......”
“他们欺负你啊?他们再欺负你,你就告诉老师,有个老师叫陈晨,他还是管的挺好的,告状一点也不丢人,乖乖被打才丢人呢。”三妮想着,怎么说才能让小男生不伤自尊心。
“胜败乃兵家常事嘛,今天你打我,明天我就可能打你了,人都是会成长的,不可能挨打的那个就总是挨打嘛......”
三妮说不下去了,沈敬之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看见她不说了沈敬之才说,“我知道,我不怕,胜败乃兵家常事嘛,我现在已经能打过他们了,我每天都围着村子跑,我会锻炼的壮壮的。”
三妮听着沈敬之学她的语气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嘛,感觉心里莫名一抖。
你要是再学女生说话,你可能在学校就挨打挨的更狠了!!
“你背书吧,我先走了。”
“我已经差不多会背了,你要出去玩吗?”
三妮围着围巾还带着毛线帽子,两家离得不远,只来找他用不着戴帽子。
“我想去河边砸冰网鱼。”三妮说,也不知道王建平和二妮二宝他们还去不去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沈敬之说,“我们拿着渔网去。”
三妮点头同意了,两个人拿着渔网往河边走去。
走近了才看见王建平已经在河面上砸了一个小洞。
“冰还是有点硬啊。”王建平抬头看见三妮和沈敬之,“三妮,你们拿来渔网了。”
二妮和二宝也抬头看,“快过来,我好像看见鱼了!”
三妮小心的踩着冰面走过去,一个碗口大的冰洞里面水沉沉的颜色什么也看不见。
“这个洞不能下网吧?”
“不能,还得砸。”王建平又继续砸洞口周围的冰。
“我帮你砸。”二宝找了个石头过来砸了一下,“真硬啊!”
“你石头太小了。”
“我换个去。”二宝又跑到岸上找大石头。
冬天的河里特别好捕鱼,只要在河面上砸个洞,鱼自己就游上来了。一渔网撒下去,三妮还往渔网里丢了两块捏碎的鸡蛋糕,王建平收网的时候都差点拉不动。
冰天雪地的河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抬着渔网跑回家了。
晚上三妮指挥着王小菊做了一顿全鱼宴。
清蒸好的鱼上只放了姜丝葱丝拿热油一泼,麻辣鱼用油炸过又放了酱油辣椒姜片炖熟大火收汁,豆腐海带鱼汤里放了几粒红红的枸杞和一点碎葱花......
“这个好好吃啊!”
“这个也好吃!”
“这汤怎么这么白,像奶粉一样。”
“因为倒的是滚开的水,倒进去一煮就是这个颜色了,看着就好喝。”王小菊得意的说。
全家人都吃的满意级了。
“还有好多鱼,腌起来慢慢吃吧。”
一下子吃了好几条鱼,感觉太浪费了。
天气一天天回暖,等进入六月,太阳已经把田地里的麦子都烤弯了腰,一个个沉甸甸的麦穗低垂着脑袋也妄想躲一躲暴晒的太阳。
夏收的铜锣敲响了,王老头和王婆子又下地收麦子了。
“奶奶,不晒吗?”三妮不理解,家里又不缺粮,王婆子干什么还每天顶着大太阳去割麦子,粗糙的手背和满是软皮的胳膊上全是麦芒刺出来的小红点。
“今年麦子又长得特别好,得抓紧收,一下雨就全完了。”王婆子说,“六月的天气才多变呢,老天爷说翻脸就翻脸,让你大伯大伯娘下午别去糕点厂了,抓紧时间先收麦子,算了就让你大伯回来吧。”
“你大伯回来行不行,糕点厂能忙的过来吗?”
“能的。”
“得好几天啊。”
“可以的。”
“行,粮食不等人,得抓紧时间收了,万一下雨就不好了,这几天天气这么闷热,我估计过几天就会下雨。”王婆子说。
对于老庄稼人来说,土地和粮食,是生活里最重要的,他们从艰苦日子里走过来太知道粮食的重要性了,哪怕有钱都不行,要有粮才行,肥沃的能丰收的土地,就是庄稼人的聚宝盆。
村边的地里大家都在抢收麦子,三妮和二妮在家里练了一夏天的毛笔字。
王老头每天下地回来都要看看她们一天写了多少字,然后笑的脸上的深深的褶子都展开了。
村子里有经验的老人都觉得,过几天要下大雨了,王青山敲响了铜锣。
“晌午都不回家吃饭了,家里能送的来送饭,不能送的就提前回家一个人做好了送来!咱们抓紧时间,把粮食都抢收上来,过年就能多吃几锅白面馒头了!”
王青山敲着铜锣在田地边来回跑着喊了两遍,然后放下铜锣拿起镰刀又下了地。
三妮和二妮在厨房做饭,林招娣进来了,“我来做吧。”
“明华秋华都睡了?”三妮问。
“没有,吃饱了在炕上玩呢,你指挥着我做,我做的快。”
“我去看着他们。”二妮放下西红柿往东屋去了。
“做什么?”林招娣拿起西红柿。
“西红柿炒鸡蛋,拍黄瓜,你把西红柿去掉皮切成小块,我来炒鸡蛋。”三妮往盆里打了十几个鸡蛋,加了一些盐一些水拿筷子咔咔打散,大铁锅里舀了三勺油,等油冒烟了把鸡蛋液“唰”的全倒下去,
鸡蛋被滚烫的油温瞬间炸的蓬了起来,变成了金黄发褐的炸蛋,鸡蛋炸的越干,就会越吸西红柿的汤汁。
林招娣看着三妮炒菜用的油,在心里默默想着,怪不得三妮做饭好吃,这一顿得吃掉别人家好几个月的油!
不过家里的油都是三妮的,她还炒给他们吃,你说她怎么就能生出这么好的女儿来?
三妮把炸好的鸡蛋捞到一旁的盆里,锅里只留了底油。
“娘你把西红柿都下进去吧。”
林招娣就用菜刀当铲子把木案板上的西红柿都下到锅里。
三妮用铲子不停的按压着西红柿,把西红柿按压出汁水来,然后加了一点酱油,加快西红柿出沙。
“切一根葱,切碎一点。”
林招娣拿起旁边洗好的葱咔咔咔就切成了碎葱花。
三妮往锅里加了一点盐,放进去碎葱花,然后就盛出来了。
盐放的不多,因为这道菜主要是吃西红柿的酸甜味,所以配了白面馒头和拍黄瓜,西红柿的酸甜,馒头的清甜和开胃的酸辣黄瓜,在这炎热的夏季都会很开胃。
三妮切了很多辣椒圈和蒜沫来腌黄瓜,再加上酸醋和香油,加一点白糖和酱油,这个拍黄瓜是家里人的最爱。
三妮把饭盆放到篮子里,篮子上面盖上干净的白粗布,“你在家里吃饭,我叫二妮一起去地里送饭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林招娣跟着她,“提盆里的木桶吗?”
“嗯,我拿凉水冰着的绿豆汤。”
林招娣提起盆里的木桶,又拽住三妮另一个胳膊上的篮子,“把这个也给我拿。”
三妮就把另一个胳膊上放碗筷的篮子也给了林招娣。
两个人挎着篮子提着木桶去了村外面的田地里。
快中午了,村里的小路上都是开始送饭的人,人们见到林招娣和三妮都亲切的打着招呼。
三妮都一一回应了。
三妮到了地里才发现,王小菊也在地里割麦子呢。
王小菊的脸晒得黝黑发红,满脸汗水,她摘掉草帽擦了把脸上的汗,拿帽子扇了两下又扣回头上,“你小叔叔要来,我想着他在糕点厂比我有用多了,我就来了。”
三妮点点头没说话,把篮子放到地沿边,“吃饭吧,我们做了西红柿炸蛋和拍黄瓜。”
二宝围过来,“哇......看着好好吃。”
三妮把饭菜端出来,林招娣拿出碗来一人舀了一碗绿豆汤,王老头从旁边的放凉开水的木桶里舀出一葫芦瓢的水洗了手,就接过林招娣递过来的绿豆汤一口气喝了半碗。
大家刚洗完手端上绿豆汤,王建平和大妮沿着麦地边跑过来了。
“二叔,你来的可真是时候。”二宝喊。
王建平笑着接过林招娣递来的绿豆汤,“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吃饭了,我估时间估的真准。”
大宝也不管别人在聊什么,他快饿死了,他就端着绿豆汤举着筷子,等王老头开吃。
王老头也知道大家都饿了,他夹了一筷子西红柿鸡蛋配着白面馒头吃了,“这鸡蛋炒的好吃。”
大家纷纷夹起菜来。
“哇三妮,这鸡蛋怎么又酸又香。”王建平夸张的说,“我觉得我一个人就能吃完这一盆。”
你可别,撑死你。
“这叫西红柿炸蛋。”三妮笑眯眯的说,“我教过大伯娘的。”
林小菊一口接一口的两个菜都往嘴里塞,心里想着,是教过,第一步先舀两勺油,多大的勺呢?三妮说的可不是油罐子里的那个小油勺,她说的是舀菜的勺子!
那能做吗?啊?她怎么下的去手?不过年不过节的一顿饭舀这么多油?她见都没见过!
不过做出来是真好吃啊!
“你大伯娘没做过!”
“那你这次多吃点。”
两盆菜吃了个精光,盆里的西红柿汤汁都被馒头扫的干干净净。
“三妮你下次多做点。”王建平说。
“好。”
麦子收完了翻地种谷子和玉米,谷子和玉米长出来了浇水,除草。
王老头一天天背着手皱着眉,下工了和王建国一起砍木头打洗脸架子和浴盆。
这都是小活,没几天就干完了,家里院子够大,房子也够多,虽然大宝二宝住着一个屋,但是旁边还空着一个屋子,屋子里有盘好的火炕,地上铺着红砖,摆着顶天立地的大衣柜子和一个桌子两把椅子,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王婆子让王小菊给那屋炕上缝个褥子,做床大被子,枕头枕巾脸盆毛巾什么的,应该女方那边带过来。
女方带不过来也没事,家里还有干净的,王小菊手里应该也有,让她给他儿子。
“你咋了一天天的黑着个脸。”王婆子说,“打个盆把你为难成这样?”
王老头一听王婆子这话,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是这样的人?
“这半年都过完了。”
“对啊,秋收完了家里就该办喜事了,我仔细看过了,春杏那孩子干活不怕苦不怕累的,人也本分,应该是个好的,就是不知道结婚以后事儿多不多,不行就把老大分出去?”王婆子也愁了,“要是个事事儿的媳妇儿,就把建平那个地基给建国,让建国一家子搬出去吧。”
说完王婆子就深深的叹了口气。
王老头也叹了口气,“我是说,眼看入秋了,这恢复高考咋还没音儿呢?”
王婆子一愣,“哎呦!三妮说今年就恢复高考的。”
“你小点声!”
王婆子站起来,“我去问问三妮。”
王老头正想叫住她,王婆子自己又站住不走了,“不能去问,万一三妮心里也正急呢,我这一问,她该忧心的睡不着了。”
“这开学都是秋收的时候开,万一过两天就通知让高考了,再等等。”
王青山也觉得该是秋天高考,考完正好大学开学,他一遍遍的往镇上跑。
这一等,秋收开始了。
秋收忙起来,再壮实的小伙子都能瘦好几圈。王青山没时间往镇上跑了,王老头也顾不上问三妮了。
他心里记挂着这事,每次吃饭都看着三妮的脸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三妮知道王老头在等什么,但是她也没法说,因为地区的偏僻程度不一样,高考恢复的消息也不是全国统一时间都知道的,更何况村子里都没人买报纸。
三妮去王青山那要了两个批条,去了镇上。
她把长头发给剪了,剪到耳朵上,干净利落的中性发型,穿了件白衬衣和蓝色直筒裤,脚上穿着小白鞋,头上带着一个很精致的草帽。
在镇上的院子里留下一批白底带小碎花的细棉布,她就去找厉青衫了。
镇上比村子里风声强一点,众人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黑市管理的没有那么严厉了。
厉青衫也不常在巷子口站岗了,他总是好几天才去一次,就怕他三哥万一来了镇上找不到他。
这天吃完中午饭他刚走到巷子的那条街,远远就看见了一个通身华贵逼人的少年站在巷子口边。
厉青衫甚至都没看见对方脸,就感觉那是他三哥。
“三哥!”厉青衫大喊了一声跑过去。
“厉青衫。”三妮回头。
“我远远的看着就知道是你,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来啊?我上次问军哥他说他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你吃过饭了吗?我请你吃饭。”
“我吃过饭了。”三妮说,“镇上最近怎么样?”
厉青衫得意的指了指巷子口,“没人管,就差光明正大的搬出来了,三哥有没有货?现在特别好出手!”
“还真有,我留在房子里了。”
厉青衫闻言高兴的说,“什么货啊?”
“是一批棉布。”
“棉布好,不要票都抢着要。三哥,我以后可能来这边来的少了,你跟我去我家吧?”
三妮?!
“你去我家认认门,以后找我直接去我家里找。”
“你自己住吗?”
“我家里人都知道,没事的,我爹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了,你要是能去我家,他肯定热烈的迎接你。”
三妮......
这门是必须得认了,以后厉青衫要是不来黑市这边,三妮想卖东西就找不到人了。
“好。”
厉青衫的家住在一个小街道里,四通八达的街道口有一口青砖垒的水井和一颗又粗又密的老槐树。
街道上空扯着一条条黑色的电线。
厉青衫站在一个褪了色的斑驳的朱红木门前,抬手敲了门。
“家里有点破,你别介意。”厉青衫突然腼腆起来了。
“挺好的。”三妮说。
“谁啊?”院子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是我啊,开门。”厉青衫回。
木门啪的打开了,“你怎么刚走就回来了......”
一个穿着白色老头衫两鬓有白发的男人打开了门,看见了旁边站着的三妮愣了一下。
“这是我爹。”厉青衫给三妮介绍完了又对开门的人说,“这是我三哥。”
三妮对着厉青衫的爹点头,“伯父好。”
厉青衫的爹看起来四五十岁,不是很显老态,他打开了大门,“你好你好,快进来......早就听青衫提过你了,一直没机会见见,今天终于见到了,真是让人见之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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