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屋里面就和王婆子把包裹里的东西分了四份，拿粗布单子包了一条鱼，一斤五花肉，一包红糖一盒红豆糕，送去了林招娣屋，王小菊和刘芬也是这样，只不过没有粗布单子包。

        王小菊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王老头早上带着三妮去捡野栗子了，一看这就是回来了。

        高兴的收了起来，准备把鱼送回娘家，剩下的自己家人开小灶吃了。

        王小菊也看明白了，娘家不喜欢闺女所以不喜欢自己，她嫁给了王建国这么多年，才明白，闺女儿子都是自己的孩子，闺女养好了说不定也能养老，就说自己，隔三差五的有点好东西，可舍不得给娘家，因为娘家人对自己不亲，说不定四妮长大了也这样呢。

        林招娣拿出鱼和一半红糖放到篮子里，五花肉红豆糕准备给家人吃，三妮拿起肉也放到篮子里。

        “三妮?”林招娣看着她。

        “给姥姥吃。”三妮说。

        林招娣笑了，“我们三妮真孝顺，你姥姥没白疼你。”说着拿刀准备切一半给娘家，三妮挡住她“全给姥姥吃，姥姥给我吃豆腐。”

        林招娣眼眶一红:“你一口也不吃啦？”

        “奶奶还有。”

        “你奶奶有也不多了，分的这个就是让我们吃的。”

        三妮看着她红红的眼眶，慢慢的说，“我可以再捡啊。”

        林招娣看了一眼院子，蹲下来抓着三妮的手小声的说，“你想捡就能捡到吗？”

        三妮摇摇头，又点点头。有日期限制。

        林招娣也不知道懂了没有，又问，“有除了咱家人别的人知道吗？比如我们不认识的人，你在家里没见过的人，村子外的人，会飞的人?”

        三妮......

        摇摇头。

        “你是拿东西从哪换的吗？比如谁给你要了你身上的东西啊，头发啊什么?”

        三妮摇头。

        林招娣哦了一声，想了想，摸了摸三妮的头说，“有事你一定要告诉娘啊，你可能不懂，你问问娘，也许娘知道，身上哪不舒服了也得说啊。”

        三妮抱住她胳膊说，“我知道了娘。”

        最后只留了半包红糖，鱼和肉都放篮子里了，拿了一块白粗布盖严实。

        刘芬拿着东西可太高兴了，这些东西都是给自己的啊！刘芬当即就抓了把瓜子去知青院子里，她得好好炫耀炫耀。

        晚上王建平挖渠回来了，刘芬直接拉着他进屋问，“娘今天分了这些给我们。”

        王建平一看就笑了，“给我们我们就吃呗。”

        “我们自己吃啊？”

        “你想寄回你娘家也行，大嫂二嫂都会往娘家拿一点。”

        “户市那么远，就寄这点东西啊。”刘芬为难，东西是好，可是这么远就寄过去这一点不值当。

        “那我们就自己吃，我好几次晚上闻到二嫂做好吃的了。”

        刘芬眨着眼睛看他，“你说这东西从哪来的啊？上次结婚我们吃的花生瓜子，都是爹娘买的吗？”

        王建平在盆里洗了手，拉了脸盆架子上的毛巾专心的擦着手上的水珠说，“爹娘买的吧，我也没关心过这个。”

        刘芬暗暗生气，王建平早有瓜子糖了竟然都没有告诉她，也没有给她送过，只给了她两盒糕点，亏她还觉得王建平是个老实的。

        她就觉得这王庄能拿出糕点来的人家肯定富裕，王建平也长得好看，是家里的老幺，才最终确定王建平的。

        可王建平在家里竟然不是最受宠的，也什么都不过问不管，自己一个市里的姑娘，低嫁到王家竟然没有一点优势，和王小菊林招娣这样的村里妇女一个待遇!

        “我也一年没回家了，大嫂二嫂都给娘家送东西，我也想送点，爹娘从哪买的啊，要不我们也去买点回来?”刘芬看着他说。

        “没必要非和大嫂二嫂送的一样啊，我们可以去供销社买点，或者去镇上买的，我手里也有点钱。”

        刘芬忍住没翻白眼，王建平的钱她知道，一共五块多，能买什么好东西啊。

        “要不我们借爹娘一点?”

        王建平看她，借?怎么借？怎么还?“不用了吧，明天二十集，我们先去集上看看再说，爹娘手里也没有啥好东西。”

        刘芬看他不耐烦了，就没再说什么，只说“好。”

        二十集这天天还没有亮，三妮就被穿上衣服裹起来拿布条绑到了林招娣背后，院子里传来吱呀的开门声，王老头王婆子他们也起床都准备去集市了。

        三妮在林招娣背后睡了一路，到了集市上才睁开眼到处看，卖东西的特别简单，东西直接放在路边的地上，想买的人就蹲在面前看，问价。

        卖的东西种类也不少，卖大蒜生姜八角辣椒的从前面路过就能闻到味道，有卖自家织的粗布，有卖瓜子糖的，卖红纸的，卖箩筐木棍的，还有卖农具的，卖麻绳的，卖二合面饼子的，卖面条的，三妮还看见了卖驴子的，一大一小两个灰驴子，在路边甩着尾巴。

        三妮就看见王老头回头看了好几眼灰驴。

        王庄还没有人家有驴子的。

        王建军和林招娣没在集市上停留，直接去了林家。

        林婆子看见她们特别高兴，抱着三妮就上了炕，“我就猜你们快来了，快点，豆腐还没凉，快让孩子吃两口，刚做出来的豆腐好吃着呢。”

        炕桌上放着一个蓝花粗瓷碗，里面装了小半碗碎豆腐，二妮三妮就分着吃了。

        这年代的豆腐豆味浓郁清香无比，三妮这个不爱吃豆腐的都吃的毫不勉强。

        “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你们留着自己吃啊，俩孩子还小，得打算着点过日子，别大手大脚的往娘家拿。”

        王婆子也是留的齐耳短发，灰白的头发，发丝粗，头发炸炸的，所以就看着头很大。

        “我婆婆给我的，给了我一条鱼一斤肉一包红糖，红糖我留了半包，本来我想拿鱼的，三妮非要我把肉也拿来，我问她自己不吃了吗，这孩子，说什么也不听，非要送她姥姥吃，还说姥姥给她吃豆腐了。”

        王婆子摸着三妮的头笑的合不拢嘴，“去年过年吃的豆腐，三妮还记得!我就看三妮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这孩子早慧，你得对她好点啊，别以为小呢不记事，等大了再对孩子好，说不准都记得呢！”

        林招娣点头，“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疼，二妮三妮我都没打骂过，我可不是别人家那不讲理的娘。”

        王婆子满意的点点头，“我看你婆婆也不是重男轻女的，你放宽心，对建军好点，对孩子好点，你们日子不会差的，你们还这么年轻，多生几个，不拘男娃女娃，实在不行留一个在家招婿，还怕老了没人管?”

        林招娣点头。

        三妮也理解她们发愁的事。

        这个年代交通不发达，远嫁的闺女一年都不见得能回娘家一次，老了根本尽不了孝，能回去多看看都是孝顺了，嫁的近了也不能把年迈的老爹娘接自己家住，自己还和婆婆妯娌侄子们一个院子挤着呢。

        也不可能一天三顿顿顿给爹娘送饭吃，老了尽孝的事还得靠一个院子住着的儿子儿媳，所以儿子是一定要有的，没有儿子死了都没人给料理后事。

        林大海家上个月生的五妮让他娘给丢了。

        林招娣吃惊，“丢哪了？”

        “谁知道，都就听他家吵吵闹闹的，林大海家那个哭的，扯着带血的被子在院子里坐着哭了半天，命都丢了半条，孩子也没找回来。”

        “林大娘丢的?林大娘看着不像那种人啊。”

        林婆子小声说，“都说是林大海丢的，他娘给背锅了。村里面谁不知道谁啊，林大海早就烦他家一溜小妮了，一直想要儿子，前两年还想拿四妮给别人换，也没换成，今年又生了个闺女可不是他扔的?他对外都说是他娘扔的，都也不说破他。”

        林婆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你们可不能这样啊。”

        林招娣反应过来，“我们不会的，建军他也可疼闺女了!”

        今年林小梅来的晚，刚好赶上吃中午饭，中午吃了猪肉白菜炖豆腐，土豆肉片，吃的高粱米玉米和小米煮的半稠的粥。

        三妮第一次吃高粱米，煮的时间久也烂烂的，不难吃。

        吃完午饭就该往回走了，他们穿过集市路过那个卖驴的父子俩，三妮在王建军背后拍他“爹。”

        “怎么了三妮。”王建军正看的起劲。

        “驴。”

        “是啊，驴，你看耳朵那么长，你见过兔子吗三妮?兔子的耳朵比这还长。”

        “过去看看。”三妮说。

        “看啥。”

        “看驴。”

        王建军回头看她，看不着，转了一圈说，“你看驴干啥，咱不买驴。”说完就背着三妮过去问。

        “驴怎么卖啊？”

        带着帽子的老头抄着双手在路边蹲着，一听见有人问驴就赶紧站起来说，“这个大的十五块，这是个快三岁的母驴，健康又强壮，正是干活的时候。这个小公驴十二块，驴小点，才一岁，但是养一养，明年正好能干活了。”

        才十五!三妮吃惊，这也太便宜了吧。

        “买啊，爹。”三妮在身后小声说。

        王建军吃惊的问“买啥？”他以为他只是带三妮过来看看驴长啥样，“咱没钱啊三妮。”他小声的说。

        “换。”三妮说。

        王建军福至心灵，“怎么换的？”

        老头说，“大的一百一十斤米或者一百二十斤麦子，小的九十斤米或者一百斤麦子，我就是隔壁刘家沟的，这价是实诚价。”

        王建军点点头，说“三妮?”

        “走吧。”三妮说。

        林招娣拉着二妮挎着篮子一直跟在后面没说话，等走出来了才问，“你问驴干啥。”

        “问驴干啥三妮?”王建军甩锅。

        “换驴啊。”三妮说，“前面林子里放我下来。”

        林招娣赶忙左右前后看了看说，“小点声!”

        “我要尿尿。”三妮说。

        王建军哈哈的笑了，“好好，前面尿尿。”

        三妮找了棵粗树站后面进了空间，手一摸住客厅的包裹就闪出来了。她现在基本每个能进去的晚上都会包一兜粮食，就怕白天有事没办法进去拿，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爹。”三妮在书后面喊。

        王建军赶忙跑过去，林招娣拉着二妮左右的看了看没有人也跟了上去。

        树后放着一个大包裹，王建军打开，里面放了两大布袋小米，两大袋大米，都是五十斤装的布袋。

        林招娣和二妮都是第一次见，粮食就是这么来的!

        二妮两只手捂着嘴巴，飞快的看了一圈林子周围。林招娣吃惊的看着粮食问，“换驴啊三妮?”

        “换。”三妮点头，“换大驴。”

        林招娣拿盖着篮子的白粗布展开，王建军打开大米袋子，心疼的往上捧了约十斤重的大米。

        她们在林子里等着，王建军扛着小米和布兜里的大米去换驴了。

        不一会儿就牵来了那头灰色的大母毛驴，老头还送了他们一把粗粗的绳子。

        二妮激动的拉着三妮的手，看看地上的粮食，看看毛驴，看看林子周围，操碎了一颗小心脏。

        王建军把粮食和二妮三妮都放到驴背上，牵着驴咧着嘴就往回走，林招娣跟在后面。

        大母驴温顺的很，一路上跟着王建军走路稳稳的。

        天擦黑的时候到了家，一家人都已经吃完了饭，只在锅里给他们留了些。

        牵着毛驴进了院子，大宝最先看见的，一嗓子就喊开了，“二叔这是啥啊？这是啥啊？”

        王老头和王婆子也出来一看，“从哪来的建军，你买了头驴?”

        全家都跑出来了。

        “换的，换的。”王建军笑哈哈的把驴绳索给了王老头，把三妮二妮抱下来“拿粮食换的。”

        王老头一看驴背上的包裹，又看了一下三妮“我就看这驴眼熟，这是集市上那个戴黑帽子的老头卖的吧。”

        一家人吃了玉米糊糊和腌萝卜，王建军把篮子里的豆腐给了王婆子，林招娣烧热水给家人洗了脚就准备睡了。

        第二天

        王老头就把驴子牵到了大队院子里，村子里的人知道王老头家赶集拿粮食换了一头驴，都跑来大队看。

        “这个头不小啊，多大的驴啊？”

        “快三岁了。”王老头拿麦秆和洗锅水喂驴吃。

        “昨个集市上换的?”

        “是啊。”

        “多少粮食换的啊？”

        听到王老头说一百斤粮食。羡慕的人都打退堂鼓了，一百斤粮食!换个可有可无的驴，亏大了好吗。众人看了一会儿也都回去了，自己家怎么也不会这样换的。

        中午吃的大米白饭，为了配大米，还专门炒了个土豆五花肉片，大家都吃的满嘴流油。

        “这大米就是好吃，让我吃白大米饭我都觉得香甜。”王建国说。

        “户市那边有大米，这边怎么也有大米啊？”刘芬家在户市，户市主要农作物就是水稻，她来王庄两年多了，这是第一次吃大米饭。

        王建平埋头扒拉扒拉的吃着饭:“偶尔这边会有换的，不多。”

        雪白的大米颗粒分明又白又软绵，家里终于吃到大米饭了，看二妮吃的狼吞虎咽的样子，三妮很满意。

        吃完饭刘芬就拉着王建平回屋了。三妮想也知道，刘芬一定是想打听大米的来历，就靠在王建平屋的门口玩着两个小石头。

        “你二哥昨天在集市上换的大米?集市上有换大米的吗？我怎么没看见。”刘芬一进屋就迫不及待的问。

        “也许是二嫂娘家换的给她的，我也没有问。”王建平说。

        “她娘家很富裕吗？怎么给出嫁的女儿这么多粮食?”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有得吃你就吃呗，刚刚吃饱了吗？”

        “吃饱了。”刘芬顿了一下，“你在家什么事都不关心啊?”

        “关心什么？家里事自有爹娘做主，我们做孩子的，没渴着没饿着，三年饥荒那时我也啥都没管啊。”王建平慢悠悠的说，“不能现在家里有米有肉了，我就开始管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芬赶紧解释，“我是说你看我们也结婚了，慢慢也有自己的孩子了，不能全靠着爹娘养吧，不能总在家当孩子吧？”

        “我工分不是全在家呢，我做活的钱也交了一大半在家，我们没有白吃饭。”

        “是，那，那孩子呢，孩子在家吃饭是白吃的吧。”

        “嗯，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赚的工分，自己养孩子怎么样？”

        “怎么养?咱俩赚多少工分?”

        “咱俩这么年轻，可以努力啊，再说，如果分开了，爹娘得分给我们点什么吧，有这粮食打底，我们再慢慢赚。而且你看啊，这两天都有给红霞说亲的人家，等定了人家，红霞就出门了，出门不能把工作也带走吧?家里你最小，又有文化，爹娘不能让你在家做个泥腿子吧，你把工作接过来，不比在家种地强?种地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做的再好也攒不下来多少钱，可是你要是去镇上纺织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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