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青衫精神恍惚的和三妮一起坐在饭店里，他到现在还不敢置信，所以他三哥一直都不是他三哥，而是他三姐？！

        “所以我就一直扮做男孩子出来。”

        厉青衫呐呐的点头，“是安全，当然是扮做男孩子安全。”

        他又看了看三妮，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这样的女生出门，当然还是扮做男生更安全，他要是她的家里人，也会让她这样做的。

        厉青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盼了这么久的三哥终于又来了，但是三哥却变成他三姐了，变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他要怎么办？

        “这几年镇上的变化大吗？”

        “还好啊，没什么太大的改变。”

        “我看见黑市散了。”

        “啊对对......黑市散了......大家都可以出来做生意了。”

        “但是卖东西的人反而更少了。”三妮说，“菜快凉了，先吃饭吧。”

        两个人沉默着吃完饭，三妮才说，“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厉青衫，四年前我说过有了铺子你就可以开店铺做老板了，你买店铺了吗？”

        厉青衫看着三妮，“买不了，但是有好几个能租的，我还没有租。”

        三妮真诚的建议厉青衫，“你可以租一个开杂货铺，卖一些油盐酱醋菜什么的，可以在周围村子搜寻一些不同的种类，货品不一定要多，但是如果货很全的话，好好做，也许可以是一个长久的买卖。”

        三妮知道厉青衫有钱，如果他看不上这些小薄小利的买卖，三妮也不会强求，她只是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给他一个建议。

        看着厉青衫精神不在状态的样子，三妮觉得他们两个也许不会再见面了。

        “再见厉青衫，认识你一场，我还是很高兴的。”三妮站起来走了。

        厉青衫才恍然回神，他像惊着了似的站起身就追出去。

        “三......”厉青衫跑出饭店看着三妮的背影，追着不知道该叫什么，“你等等......三.....三哥！”

        三妮听见喊声回头，只见厉青衫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三哥，你......”

        厉青衫用力揉了一把发酸的鼻头，“你一直是我三哥，我只是......我就是，一时不知道，我有一点乱。”

        三妮好笑的看着他，“有什么乱的呢？我走的时候你说要跟着我干，那时候甚至都还没有想好要干什么，现在知道我是一个女同志了，就犹豫了？新中国了厉青衫！”

        厉青衫听着三妮这熟悉的一种长辈教育他的语气，也忍不住笑了。

        不管是三哥还是三姐，是他还是她，这个人还是这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我思想狭隘了，对不起三哥。”

        “啊不是......三，三姐，三姐！”

        三妮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说，“一个称呼而已，没关系的，你要是觉得叫三哥顺口就还是叫三哥吧。”

        “好咧三哥，那我还是叫你三哥吧。”厉青衫理高兴的应了一声，他清楚了思绪，脑子也清明起来了，“三哥，你这次来是想干什么啊？”

        “三哥你上次走了以后我爹天天念叨你呢，难得有能和他聊起来的年轻人，他得意的不行。”说到这厉青衫又看着三妮的脸色说，“其实我娘上次就觉得......”

        “觉得我是个女同志。”三妮笑着接话。

        上次厉青衫的娘一进门就叫了她一声小姑娘。

        “大娘真是这个。”三妮举着大拇指，“慧眼。”

        厉青衫看着三妮依旧是那副坦坦荡荡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也笑了。

        越接触他越觉得这是他熟悉的三哥。

        虽然三哥变苗条了，变白了，也更水灵了，但是那都没有关系！不要拘泥于这些外在！

        “我来这还有点事儿，过几天我会再来找你。”三妮和厉青衫告别，“到时候，你可得忙起来了。”

        厉青衫立正站好，“得令！”

        三妮噗的笑了，看着厉青衫和四年前没差的样子，好奇的问了一句，“你结婚了吗？”

        厉青衫摇头，“我等着你呢，哪有心思成亲。”

        三妮......

        厉青衫......

        “不是，我是说我等着你来找我呢，哪有心思去见姑娘啊，万一你没找到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等着男同志三哥来找我呢。”

        厉青衫快哭了，“我不是惦记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懂。”三妮安慰似的拍了一下他的肩，反应过来赶紧缩回了手，“等着我给你活干嘛，挣钱，我懂的，你快回去吧。”

        “你记得来找我啊。”厉青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三妮就背着挎包出了镇，她想去挨着镇的村子里租个牛车，就看见桑树下的二妮正拿着一袋子包子在吃，旁边停着那辆随着火车一路跟随而来的女士自行车。

        二妮看见三妮兴奋的招了招手，“你吃饭了没有，我买了肉包子，还是和四年前的味道一样好吃。”

        三妮跑上去，“不是说你先回去了。”

        “我们一起回去嘛，我一个人回去咱奶和娘又得拉着我问半天，我们一起回去，让他们问你去。”二妮递着包子，“你不吃啊？你干什么去了？”

        “我吃过饭了。”三妮说，“我刚刚看了看镇上卖东西的，咱这卖东西的还是不多。”

        二妮眼神一亮，“我们可以卖啊。”

        “对啊，我正想租个牛车或者驴车把东西拉回去。”

        二妮找了一圈指着一角说，“你去那变去，我给你打掩护。”

        “好。”三妮笑着应了。

        等三妮把东西都拿出来，二妮才骑着自行车去附近村子里找驴车。

        三妮守着东西在等着，看着还温热宣软的肉包子，忍不住拿起一个慢慢咬着吃。

        三妮吃完了一个包子，路上就晃悠悠的过来了两头牛车。

        二妮扶着车沿半蹲在牛车上对着三妮挥手。自行车也倒在牛车上被拉回来了。

        “这样也省劲儿。”三妮看着自行车说。

        “是啊，咱村子里的路坑坑洼洼的，一路骑回去可得把人颠散架了，这一下就好了，拉回去哈哈哈。”

        三妮也笑，“真聪明。”

        二妮就高傲的扬了扬下巴看着三妮，又不好意思的捂了下脸，“什么你都乱附和，这算什么聪明。”

        两个赶牛车的帮忙把东西都抬上了车，然后架着车开始走。

        走着走着前面车上的老头发话了。

        “你们俩是王庄村的人啊？还是来这走亲戚的啊？”

        “我们就是王庄村的人啊。”二妮开心的回话，“大爷你还认识王庄村的人吗？”

        “认识啊。”老头一听二妮是王庄村的人也高兴的说，“王庄村里有户最早盖红砖房的那俩兄弟我都认识！”

        二妮三妮对视了一眼，三妮问，“王庄村有几户盖红砖房的啊？”

        “好几户咧！这一两年是好几户盖红砖房的，不过我都不认识，我也好几年没去过了，就是听说的，但是几年前我去过好几次咧，隔三差五的就送第一家盖红砖房那俩兄弟回家，那俩兄弟可能耐着咧，总是去省城办事，回来还拉好多东西。”老头可能觉得自己话太多了，笑了笑转了话题，“你们俩这是好几年没回来了啊？”

        “是啊。”二妮说，“我们俩去外地上学了。”

        “这是放假了啊？咋回来了?”

        “我们毕业了。”

        “哦哦毕业好毕业好啊，毕业能找工作。”老头又笑着说，“现在的娃娃就得上学，就得多读书，这人没有文化可不行，没有文化就找不到好工作，那春夏秋冬坐在屋子里上班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都是文化人，你们年纪轻轻的，又是俩姑娘，就得多读书，要不然啊，那就得下地干活，农活多累人啊，你们俩一看就没有干过，那干一个秋天的农活，多壮实的小伙子都能给累够呛。”

        老头一路上吧啦吧啦的说着，二妮和三妮就听着，听到有意思的话不时还对视一笑，也不觉得老头唠叨，她们俩可太久没有听过唠叨的家乡话了。

        一路进了村子，三妮指挥着老头往里走，等牛车到了老王家的红砖房门口，三妮顶着老头震惊的目光从车上的袋子里拎出两条五花肉，又拿出两瓶水果罐头给了他们。

        “谢谢大爷了，我们到家了，这肉顶车费行不行？罐头啊是我送您的。”

        老头看着这两条大五花肉，激动的点着头，“行啊行啊，咋不行啊，这都给多啦！”

        “不多！”三妮把东西给他们，因为天色已经黑了，王家大门都闩住了，三妮拍着大门喊着，“奶奶！爹！开门！”

        老头把肉和罐头放好，上去问二妮，“你们俩是这家人的孩子啊？”

        “是啊大爷。”二妮回。

        “这家住着的俩兄弟哥哥叫王建军......”

        “那是我爹。”

        “真好，真好。”老头说，“这俩兄弟好久没有去我们村上租过牛车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二妮笑着说，“我爹好着呢大爷，您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老头不好意思的说。

        “三妮?！”院子里传来王婆子的声音。

        “奶奶！”

        院门“唰”的开了，王建国打开院门就站到了一边，让出身后激动的王婆子，“哎呦！三妮哟！真的是我们家三妮回来了！”

        “三妮吗？”林招娣和王建军也跑了出来，“我好像听见三妮的声音了？”

        “爹，娘！”三妮笑着一把抱住了林招娣，“我回来了。”

        “三妮？”林招娣不同于王建军，王建军自从去了G省工地上每年寒暑假都能见三妮，林招娣是真的四年没见过三妮了，看着猛然拔高了不少个头的三妮还不敢置信。

        “是我啊娘。”林招娣看着三妮笑得眼睛里都闪着泪花，“你爹说你长成大姑娘了，我想着还能长多大，织的毛衣小了，果然长成大姑娘了，那毛衣太小了不能穿。”

        “没事，拆了袖子当马甲穿。”

        林招娣笑着擦了擦了泪，“拆了袖子也小。”

        林招娣又看向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二妮，“二妮又长高了，但是我给二妮织的大，还能穿上。”

        二妮笑着扑过来抱住林招娣，撒娇的叫了一声“娘。”

        林招娣笑着拍她，“都比我高了。”

        王婆子端着煤油灯在旁边看着他们笑，“好了好了，回来了，啥时候都能再说话，快回屋去，俩孩子肯定累坏了，先好好睡一晚，你们明天再亲香。”

        三妮转身抱住王婆子，“也和奶奶亲香亲香。”

        王婆子笑着拍她，“可想死你了，一走就跟那小鸟出了窝似的，一去不回来了，燕子还每年春天飞回来看看老家呢！”

        “我也飞回来了，我可比燕子恋家，我就住老家了，不走了。”

        “净瞎说！都去京都大学念了大学了，哪能住在村子里，村子里什么都没有，你啊就每年回来看看你家里的老奶奶就行了！”

        “净瞎说。”三妮也学她的语气说，“家里的奶奶怎么就成老奶奶了，我看着明明还年轻的很。”

        王婆子笑着拍她，“回屋，回屋去，净贫嘴。”

        王小菊和春杏早就站在一旁了，看见三妮王小菊激动的不知道怎么才还，只眼巴巴的看着三妮和她娘和她奶奶挨个挨个说话。

        三妮路过她们俩笑着打招呼，“大伯娘，嫂子，你们俩也起来了，我回来的太晚了，打扰你们休息了。”

        “没有没有。”王小菊急忙摆着手，“一点也不打扰，再晚都不打扰，我还没有睡呢。”

        春杏笑着说，“你们可算回来了，爷爷奶奶每年过年都要念叨着你们呢。”

        “我去见见爷爷。”三妮也不急着回屋休息，准备先去看看王老头，他肯定坐在炕上等着呢。

        “去吧。”

        二妮也从王婆子那跑过来追上三妮，“我也去。”

        两个人穿过堂屋进了后院，剩下的人在外面忙的搬东西。

        王建军王建平一出去那牛车的老头就认出他们俩了，也热情的帮着他们搬。

        搬完了王建军从袋子里翻了翻拿出两条肉给他们。

        老头摆着手，“给过了给过了，你家姑娘给过了。”

        王建军又塞给他们，“这么晚了，辛苦你们两位平安的把她们送回家了，这是我给的感谢费，不是车费。”

        老头推着，“还分什么感谢费车费，都是一回事儿，我已经拿过了，不能再拿了。”

        老头架着车走了，王建军追着上去把肉放上了车，“回去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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