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金宝看着他老娘一副要被气死的样子,闷着脑袋去大队长家借大米了,什么叫他自己借的粮他自己还?他干的活不是给家里干的吗?他播的种他收的粮食最后不是扛进家里的粮仓了吗?他扛进粮仓的粮食三个哥哥家里的孩子没有吃吗?那红薯都是他一袋子一袋子扛回来的,什么叫他自己还,他肯定得从家里拿了还啊。
他老娘已经老糊涂了,都开始瞎说了,他不和她计较。
钱金宝去大队长家借粮食,大队长才知道王老板中午想吃大米饭。
“没有。”大队长说。
钱金宝又开始挨个村子找大米,邻村要是都没有,他可就完蛋了,就算想去供销社买也来不及啊。
钱金宝走了,正蹲在院门口闻着街上空气里的肉菜香味儿吃着玉米面馒头的孩子们回头问,“爹你为啥说咱家没有大米?”
“咱家明明还有两大碗。”
大队长说,“老大,你说,我为啥说咱家没有大米。”
钱一桶的大儿子十四五岁的样子,他捏着半个馒头皱眉沉思,“您想自己给王老板送去?”
一大早他娘就起来做了手擀面给那个王老板送去了,他爹把锅里的面全捞走了,连家里最小的弟弟妹妹也没有吃着一根面,他想,那个王老板肯定很重要,他爹娘想讨王老板欢心。
钱一桶看着他大儿子笑了,他大儿子这聪明劲儿,以后肯定能接他的班继续当石头村的大队长。如果石头村富裕了,那他大儿子就是个富裕的大队长,他一定得留下那王老板才行。
“听见没有?把大米拿出来洗干净蒸了。”
钱一桶对他媳妇喊。
他媳妇应了一声就去屋子里把吊在屋梁上的篮子放下来,把里面的大米小心的拿出来全倒进盆里清洗了。
“多洗几遍,放了大半年了,可别混进去尘土啥的。”
“不会的,我保存的很好。”钱一桶媳妇边洗边说。
几个小的咬着玉米面馒头,一会儿对着院门外使劲吸鼻子,一会儿回头看她娘在院子里的水井旁打水淘洗着白花花的大米,口水快速分泌,馒头没注意就吃完了。
“娘,我一会儿能吃一小口吗?”最小的儿子蹲到洗米盆边看着盆里的米问。
“米不多,别吃了,小五乖啊,过两天娘就给你们蒸红豆包吃,到时候一人一个。”
小五乖乖点头,却还低着头看他娘一遍又一遍的淘洗着盆里的白米。
钱金宝跑了三个村子,认识的不认识的,有亲戚关系的和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全问了一遍,最后借了一碗大米回来,上锅蒸给了三妮吃。
院子里抓鸡杀鸡的声音让钱婆子气的差点又倒下去,钱金玉扒在屋门口往外看,嘴里嘀嘀咕咕的骂着什么,钱婆子听的心烦气躁,她拄着拐棍下了炕,“金玉,你去银石村找你老舅去,告诉他咱家里来了只精怪,快让你铁山表哥带人来打死这精怪,靠大队长是靠不上了,咱们还得自己解决。”
钱金玉犹豫,她小声的说,“娘,她们吃完炖鸡就走了,要不等她们自己走?那个女人一伸手我四个哥哥都睡了一天,我大哥说他现在腿还有点不听使唤,万一她要是拦我怎么办?”
钱婆子拿拐棍怼地,恨铁不成钢,“她拦你你就跑啊,你快点跑去银石村,她还能追过去打你不成?你老舅以前是村子里的民兵,家里有枪,你怕什么?解决了这精怪,咱们还得去刘家把咱们的钱要回来,那可是咱们家全部的钱啊,里面还有你的嫁妆呢!”
钱金玉一听还有她的嫁妆,一咬牙,“你等着吧娘,中午前我肯定把我表哥叫来。”
“让你表哥多带点人,最好把民兵连的人全带来,这精怪邪门着呢!”
“您放心吧,我肯定把话带到。”钱金玉打开屋门悄悄跑了。
十一点多,满院子都飘着炖鸡的香味儿,三妮看小暖伸着脑袋往屋门外看的样子笑着点她的小鼻子,“能看见什么?门都关着呢。”
“好香啊小姨。”
“小土鸡就是香。”三妮说,“你姥爷家准备喂养很多鸡呢,到时候给小暖炖着吃炒着吃,天天吃,好不好?”
小暖咯咯笑着扑进三妮怀里,“姥爷的鸡都给小暖吃,就不能下蛋了。”
“留着下蛋的,剩下的全吃了。”
三妮刚说完就听见街上传来一声枪响,“啪”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小山村里格外震耳。
“枪?”三妮惊讶的起身,刘小麦也吃惊的看向门口,她瞬间想到了村子里早就解散的民兵连。
“不会是......来抓你的吧?”刘小麦抖着声音,“我听着是在院子外面。”
“抓我做什么?”三妮问完就想到钱婆子惊恐的指着她说她是精怪的事,皱了眉,“这个老婆子,你在这安心躺着,我又不是精怪,我出去看看。”
“三妮。”刘小麦叫住她,“你,你别管我了,你走吧,那枪可是要人命的!一头野猪挨两枪都死的透透的!回去吧,回王庄去,这里离得远,他们不会追到王庄去的。”
三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开门出去了。
院子里钱婆子正满脸欣喜的被儿子们簇拥着从屋子里出来了,三个儿媳吓得捂着头躲在院子一角,三妮对着钱婆子冷笑一声,“搬救兵来了?你看看你们大队长会不会让他们开枪。”
钱婆子高兴的脸一下子僵住了,她色厉内荏道,“这又不是石头村的民兵,不归钱一桶管。”
三妮笑了一声往院门外走去,潘云带着施工队的人住在街上,不会是和民兵起冲突了吧?
院门外潘云带着一大帮人挡在门外,和举着枪带着十几个人前来的银铁山正对峙。
“快让开,你们都已经被精怪迷了心智,快让我进去射杀了她,你们就知道你们现在干的事有多荒唐了。”
一声枪响吓得街坊都禁闭了院门,连那些偷跑在街上看棚子里的人吃饭的孩子们也都跑回了家,只有离的远的人家偷偷开了门跑出去叫大队长了。
“有多荒唐?”
潘云还没有说话,院门就开了,三妮从院子里出来,门外的人自动闪开一条路,随着她的步伐慢慢聚拢过来呈半包的保护状跟着三妮,远处还有慢慢聚集过来的人,都手拿棍棒停留在十几步远的位置看着这边。
银铁山看见院门里出来的小姑娘眼前一亮,“果然是个精怪。”
他拉枪上膛,对准了三妮,潘云一惊挡在三妮面前,“她不是精怪!你现在敢开枪明天就等着公安来抓吧!”
“你让开。”银铁山对着潘云说,“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潘云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打死了我,你也别想安安静静的继续在这小村子里活。”
“别打他!”后面的钱金玉挤到前面拉着银铁山说,“这是我们大队长请来的贵人,你可别伤了他。”
银铁山不敢开枪,他举着枪范难,“去把他拉开。”
身后跟着的十几个人里面背着七八把步枪,他们举着枪对着街道旁的工人和潘云身边的人,慢慢上前想把潘云拉开。
潘云握紧了拳头,他不相信他们敢开枪打人,但是他们就是奔着他三哥来的,对着他三哥肯定敢开枪。
“住手!住手!!”远处钱一桶飞奔着跑来,“你们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啊!”
工人们闪开路,钱一桶气喘吁吁的跑来,对着银铁山一顿骂,“谁让你们来的?你们还拿着枪来?你们要造反啊!民兵连早就解散了,谁让你们银石村的人带着枪来我们石头村耀武扬威的?你们大队长呢?我非要让你们大队长把你们的枪给收了不可!滚滚滚,滚出我们村子!把他们赶出去!”
钱一桶身后跟着的村民也都气喘吁吁的跟进来,挡在潘云他们一伙人前面,“快走听见没有?只有你们有枪啊?”
“你们敢开一枪试试?咱们两个村子以后就是仇人!”
“滚出我们石头村!”
“滚出我们石头村!”
银铁山对着气势汹汹的石头村村民往后退了一步,指着三妮的位置说,“她不是个精怪吗?你们都已经被她迷惑了?”
“你他娘的才是精怪,你是个大精怪!”钱一桶唾沫横飞,“这是我们石头村的贵人!是领导!是大老板!你敢阻了我们石头村的财路,我们就断了你们银石村的活路!”
“滚出去!”
“滚出去!”
“滚出去!”
银铁山一把拉过钱金玉,“怎么回事?不是你说你们村来了精怪要我来灭杀的,怎么你们大队长说的和你说的不一样?”
“他们,他们都被迷......”
“钱金玉!”钱一桶狠狠瞪着钱金玉,“你敢胡说八道毁了我们石头村的致富路,你就和你老娘滚出我们村子,我说到做到!”
钱金玉吓得身子一抖,看着大家都面色不善的盯着她看,吓得哇的一声蹲下去哭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娘让我这么说的。”
钱婆子和她的三个儿子躲在院门里面搁着人群听的清清楚楚的,她也不敢吱声,大队长死活拦着不让银铁山他们打死那精怪,那精怪又知道是她告的密,她吃完鸡还会走吗?会不会一伸手把她打死了?钱婆子吓得战战兢兢的,她悄悄扶着大儿子往院子里走,“大队长被她迷惑了,大队长保着不让她死,我们就该死了,快,收拾粮食我们从院子里翻出去快跑吧。”
三个儿子也吓得不轻,“我们往哪儿跑啊娘?”
“去,先去你老舅家躲躲。”
银铁山生气,“她到底是不是精怪?我老姑呢?让我老姑出来说!”
钱婆子被点了名,大家都让开路看向院子里,钱婆子背着半麻袋粮食正往梯子上爬,钱金贵三个兄弟也都端着锅碗瓢盆在后面,院子里还放着几个麻袋。
钱金宝冷着脸站在厨房门口看着。
“老姑?你干什么去?”
“我,我上房顶上晒晒粮食......”钱婆子对上院门口的一个个人脸,最后看见三妮正对着她笑,吓得腿一抖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
这大冬天又没有太阳,晒粮食?
众人都没人戳破她,银铁山就问,“你说她是精怪是吗?让我射杀了她,可你们村子里别的人都说她不是,到底是不是,你说句准话!”
一个精怪迷惑几个人就够了,能迷惑得了全村人吗?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就偏偏迷惑不了他老姑一家?
钱婆子顶着众人的目光从梯子上颤颤巍巍的下来,“她......”
“她当然不是!”人群外传来一声大喝,“她是华国女企业家,登了报纸的华国新一代建筑工程师,是京都学子,是京都出版社的编辑,是有血有肉的华国骄傲,谁说她是精怪?”
三妮躲在潘云身后,听见这个声音眼睛一亮,她寻着声音望去,人群外大步走进来两个人,两人都宽肩窄腰身材挺拔修长,穿着一身军绿色军式棉大衣,头上带着军绿色帽子。
“当兵的。”人群里有人小声说。
“我们这怎么有当兵的?”
钱一桶小跑上前,“两位是?”
“我是......”沈敬之对着三妮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说道,“陆军三十一师正连,沈敬之,你们口中这个精怪的,未婚夫。”
钱一桶高兴的都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他们村子这是要改命了啊,先来了两个大老板,又来了两当兵的,听这架势还是个官啊?“没有没有,没有人说王老板是精怪,谁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他赶出我们石头村去!”
银铁山看着这两个人的装扮和气势,知道这是真的部队里的人,他收了枪,招呼都没打一声扭头带人就走了,他老姑一家太坑人了!
钱金玉蹲在地上小声的哭,想着趁人不备慢慢挪进院子里去,听见声音又张望过去,看着随着人群让开大步走出来的两个人慢慢张大了嘴,左边这个人长得好好看!右边这个长得也好漂亮!这是谁?他们是谁?
潘云听见未婚夫三个字握紧了手,他连忙转身去看三妮的表情,就看见三妮正弯着眼睛对着那个人在笑,透过人海,两个人好像都看不见别人,只能看见彼此,旁若无人的对笑,她笑的......很开心。
潘云的心顿时痛的无法呼吸。
他是谁?沈敬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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