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定在年底。

        正好人们也闲，年关都在家，可以热热闹闹的办婚礼。

        沈敬之也没有什么亲人，除了远在外省的大伯一家，也没有别的亲人。

        乡亲们都自主的搬着自家的桌子凳子上门了，村里的妇人们帮着何老头洗菜烧菜配菜洗盘子，男人们支桌子摆红纸记礼账。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一片欢声笑语。

        王家这边也忙，虽说是要嫁闺女，那也是要摆宴席的，满院子的双红喜，大红桌子顺着院门外的一排直摆到了何家门口。

        “建军，你这是吃个席还吃串门了啊。”有相熟的人开玩笑。

        “两家是一家。”王建军应声道，“都是我闺女家。”

        人群传来爆笑声。

        人群里沈阔的大儿子看着眼前的热闹直拉扯沈阔，“爹，你快进去啊，你快去把哥哥认回来啊。”

        沈阔不为所动。

        “哟，何大伯回来啦。”有人喊道。

        众人顺着马路看过去，何老头驾着驴车走近了。

        “何大伯，去镇上买了什么？”

        “哇，好多肉！”有眼尖的小孩子拍着手喊道。

        “整头猪啊？”

        “一整头。”

        “箱子里是什么啊。”

        何老头笑眯眯的下了车，看着院子里忙活的众人，先感谢了一番，又说，“不巧了今天早上正好有一节我的课，让大家伙自己在这忙活是我招待不周了，我在这先谢谢乡亲们。”

        院子里的人忙跟着说，“不客气不客气。”

        “应该的，都是看着敬之长大的，敬之要结婚了，我们别的没有，出把子力气还是应该的。”

        “对对对，不用谢。”

        何老头抱着拳转着圈鞠了一躬，人群慌忙都跟着鞠躬。

        何老头鞠完了躬说，“今天买了一头猪，还有四十瓶酒，一会儿炖了大家伙吃好喝好。”

        满院子的人都欢呼起来。

        “哎！我王大厨今天必定给您把肉炖的喷香喷香的。”厨房门口今天负责烧菜的男人大声喊道。

        “要红烧，红烧肉最好吃了。”有人立刻跟着提建议。

        “清蒸的也不错啊，放点醋和蒜蘸着吃，可香了。”

        “王大发，猪耳朵和猪下水一起卤了吗？”

        “一起卤。”王大发大声应道，“王家已经给我卤汁了，我亲自来卤，把肉都抬进来！”

        王家院子里也是说笑声一片，妇人们都手脚利落的洗菜洗肉切盘把盘子都整齐的摆放好。

        听见院墙外不远处的起哄声，厨房里的人好奇的问，“外面怎么了？”

        有来回跑着看热闹的妇人说，“何大伯买了一整头的猪和四十瓶酒，那帮男人们可要疯了，不行我得再去看看，叮嘱一下我家那口子，他要是今晚敢喝醉，晚上就别想进家门。”

        有人赶忙跑出去找自家男人叮嘱了，有人笑弯了腰，有人羡慕。

        “这何大伯，也算是遇到贵人了啊，一个外来户，因为和舒文一家处的好，这日子混的比我们都好了。”

        “那也是人家敬之有本事，让你家虎子也努努力，找一个厉害的媳妇回来，到时候你也坐在家里跟老太太似的，只负责鼓捣鼓捣什么好吃什么好喝什么衣裳穿着好看。”

        两家的婚事牵动了全村人们的忙碌，甚至艳阳升起的时候陆陆续续的还有附近村子的村民们提着随礼赶来。

        都是村子里的糕点厂和大棚蔬菜里员工的家人们。

        三五结伴的，或热情或羞涩的在门口记了账礼放下东西挨着挤进院门开始帮起忙来。

        三妮在二楼，她素着一张水嫩的小脸托着鳃正看着楼下忙碌的人们。

        “快点让我给你化妆啊三妮，别害羞，谁结婚都是这样的。”王红霞拿着口红对着镜子，“快过来快过来啊，这颜色真好看。”

        二妮抿着唇笑，“小姑姑，你看她哪里有害羞的样子啊，你可误会她了。”

        三妮丝毫不害羞，她甚至都不紧张，她往旁边侧侧头都能看见何老头家院门外街道上摆放的那一排红桌子，和在人群里忙碌说笑的王建军。

        从这个门到那个门，哪里值得她紧张啊？

        何老头家新翻盖的院子还是她画的设计图，他爹和她小姑父带人一起盖起来的，她闭着眼睛都知道那院子里要怎么走。

        “我看看。”王红霞不相信，她凑过去脸对着三妮百无聊赖般的眼睛，对视了两秒钟，“好像真的不害羞。”

        王红霞有点心慌，“三妮啊，你不喜欢沈敬之？”

        嫁给喜欢的人是这个反应吗？

        她怎么记得她当年结婚的时候好像好几天都慌得不行，晚上甚至还睡不着觉了。

        如果三妮不喜欢沈敬之，那她娘这不是做大孽了吗？

        三妮看着王红霞忧愁的小心翼翼问她的样子噗的笑了，“没有啊小姑姑，我很喜欢小敬。”

        “那你——”

        “我就是不害羞啊，这有什么可害羞的，我看见他都不害羞，我现在都看不见他，害什么羞啊。”

        王红霞被她这大胆的话说懵了。

        二妮捂着嘴笑，大妮也笑，“我以为你只是说话不害臊呢，原来是打心底里就不害臊。”

        三妮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唉，没办法，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已经寂寞习惯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蒋梦珊跟着拍手，“这句话好，我要把它写成我的座右铭。”

        大妮无语的看着她们。

        王红霞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她也放下了心，三妮喜欢就好，她真怕三妮是对这婚事不满意。

        想一想也觉得是自己太紧张了，三妮要是不喜欢，这婚事能到这一步吗？就她娘和她二哥喜欢三妮的那股劲，怎么也不可能为了图嫁的近就让三妮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快化妆吧，都几点了，你是妆也没化衣裳也没换，一会儿万一接亲的人来了，看你怎么办，穿着这一身下去啊？”

        “虽然我们俩家挨的近，但是你奶奶可说了，要绕着全村转一圈再进沈家院门的。”

        “嗯嗯嗯。”三妮点着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

        “这就化妆换衣裳了，小姑姑，你越来越唠叨了哦，有我奶奶的潜质。”

        王红霞拍着她后背，“别贫了，快点，化一半新郎来了更丢人。”

        衣服是三妮自己做的，朱红色洒遍地金的婚纱，婚纱上半身偏向中式，小圆领细窄袖，下半身是四层的垂地蓬蓬婚纱裙，最外层是细沙，在阳光下泛着细闪的流金沙。

        红色细高跟，用细金和红宝石做的头面。

        三妮几分钟就化完了全妆，底妆加眼影，微微一点腮红更显得她娇嫩，一个红艳艳的丝绒口红，显气场。

        婚纱一穿上，整个人像准备登基的皇上，呸，皇后。

        “哇......”

        屋子里的人看着刚刚还懒羊羊瘫在沙发上全身跟没有骨头似的人摇身一变就像一个准备登基的女王，不禁被这反差震懵了。

        “三妮啊。”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王婆子快步上着楼，“刚刚顿好的大块牛肉，你快吃一碗，新娘子中午不好意思吃饭，你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王婆子端着一碗炖牛肉拿着筷子，身后跟着林招娣王红梅桂花等几个妇人。

        “哎呀，我们家三妮可真好看啊。”林招娣喃喃道。

        桂花反应过来先喊道，“这谁家有福气......这小沈可真有福气啊！”

        王婆子也激动道，“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啊我们家三妮。”

        “哦对了，快吃，刚炖好的牛肉，你先吃一碗。”林招娣接过筷子给三妮夹碗里的大牛肉块，“一会儿到了沈家，你坐那堂屋里的宴席上，可不好意思跟在家里似的一吃一大碗了，遇到喜欢的菜象征性的夹两筷子就行了，到时候人家都看新娘子呢，你就吃的好看点，小口小口的，知道没？”

        王红霞正要说三妮刚涂的口红，三妮就已经就着林招娣的筷子一大口牛肉塞进嘴里了。

        “刚化的妆......”大妮张了张嘴。

        “嗯嗯嗯。”三妮点头，含糊不清的说，“知道了。”

        蒋梦珊把脸埋在大妮肩膀上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员工的家人、镇上的小老板们都不请自来了，一波一波的人把小小的王庄村挤的水泄不通，王建军都把家里的桌子搬空了，路边依然站满了人，村民们都热情的都把自家的桌子凳子搬出来，也不拘什么整齐不整齐了，有得坐大家就都很满足了，没看见那边还有很多连小板凳都没混上的人吗？

        礼账桌子前的人围的水泄不通，随礼的人和记礼账的人都扯着嗓子对话，热闹的像是菜市场。

        还没到十一点，沈敬之就骑着他为了结婚刚买的铃木摩托出现在王家院门外了。

        三妮拒绝了二宝要背她出门的建议自己提着裙子走出了王家大门坐上了沈敬之的摩托车后座。

        “二宝哥，要背也应该是明华背，怎么也轮不到你啊，我们俩才是她亲弟弟。”

        “就你们俩这小屁孩，能背得动？”二宝捏着王秋华的脸蛋冷哼哼，“你姐姐真讨厌，说走就走了，绝情。”

        “二宝哥，你眼红了？你要哭了？你也太小气了吧，我二姐不让你背她你就哭了，我娘都没哭。”

        “二宝哥你别哭，我让你背，等我以后娶媳妇了，我媳妇让你背。”

        二宝：“......”

        没人顾得上搭理他们这两个弟弟的对话，众人都被三妮绝美的裙子吸引走了全部的目光。

        三妮从屋子里走出来，冬日的不热烈的阳光照在裙子上那一刻，朱红色的群摆好似渡上了一层金光，变成了一条金色的裙子，可等她整个人走出屋门站在阳光下的时候，裙子又是带着细闪的红色。

        “好漂亮啊......”

        “新娘子好漂亮！好漂亮的裙子啊！”

        有姑娘们激动的拉着自己的娘，“我结婚的时候能不能也穿这样的裙子。”

        众人目睹着帅气的新郎拉着漂亮的新娘骑着摩托走了。

        摩托并不快，好多人追着摩托车跑了个全场又转到了何老头院门前。

        沈敬之扶着三妮下摩托的时候王老头王婆子林招娣他们甚至都还在王家院门外站着没动地方。

        春杏还微笑着对着三妮招了招手，王小菊也想跟着招手，她一转头看见了林招娣微红的眼眶就慢慢放下了手，眼泪也流了下来，“三妮成别人家的了？”

        王小菊越想越难受，虽然三妮嫁的很近，可是她终归成别人家的人了啊，王小菊哭的哇哇的，比林招娣这个亲娘哭的还像亲娘。

        看见的人都跟着眼红了，新娘子和她的家人们感情真好啊，一个大伯娘哭的这么伤心。

        四妮抱着王小菊的胳膊给她擦眼泪，“还有我呢娘。”

        “四妮啊，三妮嫁人走啦！”王小菊哭的悲痛欲绝。

        四妮抱着安慰她，人群后的大妮看见了，也挤上前，默默伸手递上了一枚方帕。

        婚礼上八个冷盘自是不用多说，鸡鸭鱼肉也是应有尽有，何老头在这王庄村没有什么亲戚，坐在何家院子里的除了赶火车过来的大伯一家，剩下的桌子上全是和何老头相熟的王庄村民自发补桌充当了男方家人。

        大伯看着这一院子和善的村民们，感动又欣慰的握着何老头的手，半晌说不出什么话来。

        何老头了然的拍拍他的手背。

        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到桌子上出现了烩羊肉的时候，大伯一家更感动了，他们昨天就来了，家里买没买羊肉他们还不知道吗？他们来的时候倒是带了很多腊肉腊肠，但是羊肉可没有，家里也没买，这一定是别人送的。

        何老头抬头四看，传菜的人早不分你的我的，见桌就上菜了，两边的传菜人本来就都是村子里的年轻小后生们，这一盘那一盘的，女方的菜都放到了男方的桌子上了。

        何老头知道，应该是王建军受益的，他坦然的接受了。

        分什么你的我的，他孤身一人，他的所有东西都是小敬和三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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