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通传的小厮疾步走了出来请她入内,暮云穿过回廊看着府中一片张灯结彩,不由好奇问身旁的小厮,“府上可是有什么喜事?”
小厮道:“姑娘还不知道吧,我们大小姐要成亲了。”
她眉头一挑,正欲继续问。听见前面急促的脚步声走来,席翩翩的贴身丫鬟沁儿朝她冲来急着就要跪下,脸上都是泪水,“沈姑娘,您来得正好。请您帮帮我们小姐吧。”
“发生什么事了?”暮云一惊,连忙伸手拦住半跪下的丫鬟沁儿,急着问道。
“呜……我不嫁!谁要是再劝我,我一刀子抹死了也就完事。”席翩翩凄厉的声音突然从前面房中传出。
前面门前围了一圈丫鬟小厮乌压压的交头接耳,她疾步上前,只见席母愁容满面拿着锦帕在不停地拭泪。
席母抬头见到暮云仿佛见到了救星,她起身走了过来,“沈姑娘你来了,早上让小厮去云记小厮来禀说你离开京中了,我这心里没了主意。翩翩这孩子已绝食三日了,早上幸好丫鬟们发现得及时,不然我……我……”
话没说完,席母又哭了起来,旁边的丫鬟也跟着垂泪。
她们提到了成亲的事,暮云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安慰道:“夫人,我先进去看看翩翩。”
“彩珠,你带沈姑娘进去。”席母抽噎了一下,吩咐身旁的丫鬟带她进去。
席翩翩的居室在后厅,推门而进,床前纱幔垂直地上看不清榻上的人影,只听见一声一声的哭泣声。
“翩翩,是我。”暮云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床上的身影瞬间激动了起来,暮云快步走到榻前,只见席翩翩被“大”字型的绑在榻上,昔日白皙圆润的小脸已消瘦到下颌线清晰可见,席翩翩脸上挂着泪水,见暮云来了眼泪就像决堤一样。
暮云愤怒又震惊,这把人绑着活生生像待宰的牲畜一般。
“你们将她这样绑着像话么?”她这话一喝出,感觉上下牙都在不停地发颤。
丫鬟彩珠噗通地跪了下来,抽噎着道:“姑娘不知道,这是我们夫人让绑着的,我们大小姐想不开要上吊自尽,又是砸了杯子拿瓷片割腕我们实在是没法子……”
她上前把席翩翩手脚上的布条解开,解的过程中发现她的手腕上忽然有一道血液干涸的褐色伤痕,她不停地抽噎衣服领口起伏脖颈处果然有一道浅浅的青色绳痕。
暮云鼻子一酸,“翩翩……你,你做这种傻事伤了自己可怎么……”,最后的话像被咬住了舌头只觉得酸涩。
席翩翩手脚自由了,她飞快起身和她抱在了一起,哭得天昏地暗。
暮云忍着眼泪最终滴落在她衣领,单手轻拍着席翩翩的后背安慰她,绝食三日,她的后背瘦弱摸着的骨头都有些硌手。
久未进食的人哭了没一会子就浑身没了力气,席翩翩像是被风干的茄子一般奄奄地依靠在她的肩上。
“沁儿,去端杯温水来。”暮云对着旁边的丫鬟道。
丫鬟沁儿应声,很快就端了水来。暮云接过茶杯凑在席翩翩唇边,哄着她饮下。
温水湿润了喉咙,席翩翩可能渴得久了喝得急,不由地咳嗽了起来。
“慢些喝。”她轻抚席翩翩的后背。
席翩翩歪起身来,嘴角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泪又滚了下来。
“宫里来的旨意,他们让我嫁给二皇子殿下。爹爹也同意了,呜…呜…”
暮云猛的咬住下唇,看着席翩翩憔悴的模样,估计张培雲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心里不由地抽紧。
古时候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的婚姻幸福从来都无从做主。更何况是皇命,李愔的为人暮云一想起就发抖,席翩翩和张世子相爱却不能相守,这样太痛苦了。
“他知道么?”暮云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席翩翩眼睛里像失了魂一般,眼睛里都是血丝,她瘪着嘴苦叹道:“三日前他来了府中就要带走我,爹爹命人将其拦在门外不让我们相见,他们说培雲在大门风雪地上跪了一夜,张国公已经将他打昏强行带了回去了。”
暮云以前看电视剧对于那种男女主不能在一起的桥段都会感到很惋惜愤怒,但当她真的处于这个世界的时候,才明白一个人在封建皇权下个人力量到底是有多渺小,那种无力和恐惧感会让人癫狂。
“婚期……是什么时候?”暮云喉咙生痛,这才发现是她方才一直憋着气。
席翩翩痛苦地闭上眼睛,鼻子抽噎了一下没有回答。
“听说钦天监已经算了吉日,过了除夕就大婚,老爷今日已进宫谢恩去了。”丫鬟沁儿也抽噎了一下道。
除夕……距离现在已不满四个月了,暮云忽然无力地在心里苦笑一声,她连京城都逃不出自身难保,她不是神没开金手指,又能帮席翩翩做什么呢?
但即便是困在牢笼如同困兽要她就此从命,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暮云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是裴衍,但不知为何自从昨夜后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她甚至疑惑是不是那个该死的噩梦在作祟影响了她的情绪。
“你们下去让厨房做些软烂好下咽的食物送进来。”暮云转头对旁边的两个丫鬟说道。
正好也方便她和席翩翩放开了说话。
“是,奴婢下去让厨房做碗嫩嫩的鸡蛋羹来。”彩珠福身道。
“我不想吃。”席翩翩有气无力地开口道。
“不行,你身子太虚了,吃了才有力气。”暮云没有同意她的推拒,吩咐丫鬟下去。
“听着翩翩,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若换作是我也会和你一样痛苦,但是活下去才有希望,糟蹋自己的身体自会让亲者痛而仇者快。”
席翩翩嘴唇动了动,偌大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
暮云喂她吃了一碗鸡蛋羹,又亲手给她拧了巾帕擦拭脸上的泪水。
换了衣裳收拾干净的席翩翩最终体力不支沉沉睡去,暮云小声地让丫鬟们看好她,有事就来回禀。
这才出了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席母脚步声至,方才遍布愁容的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笑容,“沈姑娘,翩翩她……”
“夫人莫忧,她身子实在太倦这会子已经睡下了,沁儿和彩珠在一旁服侍着,我也会在这陪她。”
席母感激地点了点头,伸手过来牵过她的手,“沈姑娘,请到厅堂一叙。”
“不瞒沈姑娘,宫里的旨意下来我们也是措手不及,老爷原本不愿意但终究是皇命不可违,要说比我们席家门第高的小姐千金们不在少数,张国公世子一表人才我这个做长辈的也看在眼里心里,若是一般的人家我们席家就算是再不济也还能就此退了亲事成全翩翩和张世子,但是现在竟然是皇子殿下。唉。”席母道。
“夫人可知,这是皇上的旨意还是皇后娘娘的主意?”暮云问道。
她心想,先前李愔和钱皇后从未真正在意过席翩翩,但李愔和张培雲不和又是她深知的,李愔有可能想以此羞辱他。张国公世子是有爵位的身份比同亲王,有什么比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还能打击张培雲的?
“老爷也未详细说,我听那些命妇说是中宫的旨意,二皇子殿下宠幸梁侧妃但是皇后却不大喜欢这个儿媳,也许是想让二皇子把心思少放在侧妃身上。我听说那个梁侧妃是个厉害人物,还是以前赵淑妃之父赵将军的部将之女,我们翩翩性子软又没什么计谋,就算做了正妃没有夫君的宠幸,除非早点生下小皇子不然这辈子也难熬。”席母深叹了一口气。
暮云皱眉,梁侧妃居然是赵淑妃父亲的部将之女?她对那个头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高傲的女人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她每次看自己的眼神总让她浑身不自在。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看一块被标上价格的肉。
“夫人,我听闻席主簿大人在立储之事上一直支持五皇子殿下,先前又因此事被二皇子殿下参了一本,翩翩和他的这桩婚事并非良配,恕我直言,这不过是为了笼络朝臣的手段罢了,翩翩嫁过去只怕不会被冷落这般简单。”暮云担忧道。
这正是席母也在担忧的事情,她掩了掩眼角。
“外子进宫谢恩去了,他虽没有直说但我知道他心里也是担忧的,张国公也进宫了,圣上的旨意恐不能轻易更改。”
暮云刚端起茶杯又放下,“夫人,今日不知席主簿可有提及朝中有任何关于人犯越狱的事?”
席母觉得奇怪,摇了摇头。
没有吗?暮云咬牙,那为何今早将她的车马拦下,那些人分明就是为了搜寻沙末汗的,但没找到人又把她放了,这时候不应该是把她关起来然后拷问沙末汗的行踪么?
暮云想到了陈平,昨夜他就是为了利用她引出裴庆,不,那就是陈平背后的主子裴衍的主意。
“我出来久了,铺子里的人还不知道。得让小厮去通报一下才是。”暮云笑着说道。
席母连忙唤了小厮进来,让他去云记报个信。
“欸,你先站住,我写了信让你一起给他们带去。”暮云招手让小厮别急着走,起身向席母道:“也不知书房是在哪?”
席母让丫鬟带她去书房,便转身福身一礼去看席翩翩去了。
席主簿的书房就在侧院和主宅相邻,下人自然不会带暮云去主人家的书房。
“哎呦,可疼死了。”暮云跟在丫鬟后面,忽然低下身子装作痛苦状。
“沈姑娘怎么了?”丫鬟焦急问道。
“像是踩到尖利的石子咯了脚了,你来扶我到那边长凳坐一下。”暮云继续装作直不起腰。
丫鬟连忙搀扶她一蹦一跳地走到一边的长凳坐好,就要来给她除了鞋袜瞧瞧。
“你去取了止血止痛的膏药贴来,我贴上一贴就没事了。”暮云急着谴走丫鬟。她要趁着这个机会溜进去席主簿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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