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教室，李三妮坐回座位问趴在她桌前的大孟子天:“你说你会帮我，你打算唱什么？”

        “当然是《海阔天空》！跟天我，含眼泪看雪飘过，歪着冷却料滴心窝飘雨风……”说着说着还唱了起来。

        “打住！好好的歌让你唱得难听死了！还是老老实实唱个自己听得懂别人也听得懂的歌吧。”李三妮及时制止。

        “那唱什么？要不来首《心太软》？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这个也不好，我觉得还是唱一些积极向上的歌曲好一些，正经一些，比如《中国人》，或者《朋友》之类的。”李三妮提议。

        “五千年的风和雨呀藏了多少梦，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他又开始唱起来。

        “哪首更好呢？”李三妮研究起来。

        “你那里有伴奏吗？”大孟子天问。

        “没有。”李三妮回答。

        “四年乙班的同学注意一下，谁那儿有《中国人》或者《朋友》的歌曲伴奏啊？”大孟子天突然像装了扩音喇叭一样，大声向所有同学问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摇头表示没有，这时徐美丽走过来说:“班长，我那儿有女生唱的《阳光总在风雨后》的磁带，这个歌也挺积极向上的。”

        “这歌儿我可不唱，我不唱女生的歌。”这是原则问题，大孟子天不干。

        “班长，那咱们找几个女生一起唱吧！”徐美丽提议道。

        “也行，那孟子天你先找着磁带，我们几个女生先练着这个，如果你找不到，就我们自己上，如果你找到了，我们直接就出两个节目。徐美丽，明天早上你把磁带拿过来吧，我去找郜老师借个录音机。”

        “各位同学！现在有谁想一起参加女生合唱的，报名啦！”李三妮也装上肉体扩音喇叭对同学们广播道。

        “三妮！算我一个！”李静静总是第一个支持李三妮的活动。

        “班长，给我也报上！”申荣荣也报了名，没多会儿，就报了6个人。

        李三妮宣布刚刚报名的6个人，以后每天早上7点半到学校，晚上6点回家，在学校集体练歌。

        李三妮又去郜老师那里借录音机，郜老师那里没有，她说学校的录音机都是许校长统一管理的，让三妮去找许校长。

        李三妮又一次敲响了许校长的办公室门:“报告！”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李三妮刚要报告第二遍，听到里面小声回答:“进来吧。”

        李三妮将门开启一条缝，她看向里面，办公室里依旧拉着窗帘，光线比之前更加昏暗，屋子里那种难闻的味道让李三妮不太想进去。

        “许校长，您怎么不开灯啊？这样办公也太暗了，对眼睛不好的。”李三妮扒在门口说。

        “哦，那你开开吧，开关就在门旁边。”许校长说，但他坐在里面的那张办公桌前并未起身。

        李三妮摸到开关将灯打开，办公室顿时亮了起来。

        “许校长，我想借一下录音机，郜老师说学校录音机都在您这里。”李三妮说明来意。

        “好的，那你进来。关上门。”许校长说。

        李三妮不解，但依旧照做。

        许校长给她拉出自己旁边办公桌前的椅子，让她坐下等会，李三妮乖乖坐下。

        瘦削的老头拉开自己身前的抽屉，从里面的文具中拿出两支铅笔站了起来，走到李三妮身后，两只手扶住了李三妮的肩膀。

        李三妮回过头问:“怎么了许校长？”

        “哦，没什么，送你两支铅笔。”他说着，将铅笔塞进了李三妮的手里，还像是怕她不拿似的攥住了李三妮的手。

        李三妮有些懵，许校长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她说:“好的，谢谢许校长，请您去帮我拿一下录音机。”

        “不着急，我这就去给你拿。”他说着，松开了李三妮的手，改为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三妮看着手里突然多出的两支铅笔，这是只有考试考得好才会有的奖励吧，许校长真好，居然就这么给了她。

        收音机就放在他床边的书柜里，许校长取了出来，交给了李三妮。

        李三妮刚要拿着走，许校长开口了:“不着急走，在这儿再待一会儿。”

        李三妮不懂许校长为什么要让她再多待一会儿，但依旧照做，心里想着许校长会不会觉得她这么优秀，又去给她找别的什么奖励去了吧，她心里还挺美，就还坐在办公桌前研究起了录音机。

        此时的许校长眯着小眼睛仔细打量着李三妮，虽然有些幼小，该发育的都还没发育，但是她面容姣好，笑起来还有一颗小虎牙，白白净净的脸蛋，真想吃上一口。

        “报告！”门外一个男生的声音打断了许校长淫邪的想法。他不悦地将刚刚插好的门栓重新打开:“什么事？”

        “许校长。崔校长让我们把体育器材交给您，我让同学都搬过来了，问一下您放哪里？”门外是郑秋月的声音。

        “秋月！”李三妮听出来了，她从屋里跑了出来:“这是咱们学校新买的吗？是不是以后我们上体育也能用到了？”

        “三妮！你在这儿啊。应该能用到吧。”郑秋月也不知道。

        “搬进屋里来吧！你先回教室吧！”许校长先对郑秋月说，又看向李三妮。

        许校长突然变得有些严肃呢。李三妮回到办公室拿上了录音机和铅笔，走了出来，走到门口许校长身边时，听到许校长小声对她说:“以后课间可以过来玩。”

        声音太小了，她听得不真切，仿佛是自己幻听一样。

        李三妮将收音机拎回教室交给了孟子天，她又折回来帮郑秋月往许校长办公室搬器材。

        “许校长对你很好啊，还让你经常过来玩。”郑秋月边搬东西边对李三妮说。

        “嗯，可能是因为我考得好吧，今天许校长还奖励了我两支铅笔呢！”李三妮炫耀。

        “哦。那许校长对你可真不错。”

        “许校长给过你东西吗？你得的应该比我还多吧？”

        “没有，一次都没有，干活儿倒是总能找到我。”郑秋月不满道。

        李三妮心里又小小的得意了一把。

        晚上一回家，李三妮就迫不及待跟爸妈报告起了一天中发生的事情。

        “要我说咱们三妮不如单独唱一首，多好的机会，还能上电视呢！”李珍妮一边打扮一边说，她晚上又不在家吃饭，要去约会了。

        “那我自己上台，我可不敢。对了，我今天去许校长那儿借录音机的时候，许校长还奖励了我两支铅笔呢！”李三妮炫耀得拿出来展示道。

        “考第一好吧？连校长都奖励你！”春花说。她又问:“许校长？哪个许校长？教你们什么啊？”

        “不教我们，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李三妮回答。

        “不会是教过我的那个许老师吧？他还没退休呢吗？那他教龄可够长的，这个许老师这么大年纪还奋斗在教学一线，可真是德高望重啊。”李东叹道。

        “那肯定是德高望重的，我们高中班主任也是他的学生呢，他可真是桃李满天下。不过，我上学时就听说他老伴儿死了有十多年了，现在应该差不多有二十来年了吧，听说他一直是一个人，这么些年他都没有再娶，这么深情的人真的很难得了。”李珍妮说。

        李三妮懵懵懂懂，听着大人们的讨论，她更加觉得自己能得到这么好的老师的奖励是件十分荣幸的事情。

        只有在一旁写作业的李安妮紧锁着眉头默默听着他们的讨论，一言不发。

        李安妮还记得自己上五年级的时候，好朋友包海艳就经常得到各种许校长的小奖励，有时候是笔，有时候是尺子，橡皮，甚至是第一名才会有的文具盒。

        包海艳就经常单独一个人去许校长的办公室，每次回来都特别高兴地跟她分享着这些奖励，她那时候甚至特别羡慕自己的朋友，直到有一次……

        她和包海艳约好了放学一起去安妮家里写作业，放学时，包海艳被叫去了许校长办公室，她让安妮在教室等等她。两个女孩子甚至还悄悄讨论了一下这次能得到什么奖励呢，可是直到值日生都打扫完卫生准备锁门了，包海艳也没从许校长办公室出来。

        天渐渐黑了，李安妮将教室灯打开，自己在教室写起了作业。过了一会儿，一阵一瘸一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她抬起头，看到了头发有些微乱的包海艳，她手里就拿着那个只有第一名才有的奖励——双层文具盒。

        李安妮刚要开心地表示祝贺，谁知道包海艳却哭了起来。李安妮看出她的异样，忙用手拉住她问怎么了，这时她才感受到这个女孩浑身颤栗着。

        “安妮，能陪我去趟厕所吗？”包海艳的声音都在颤抖。

        安妮陪着她去了厕所，包海艳脱下裤子露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海艳，你，你别怕，我见我姐姐珍妮也有过这种时候，你这是来月经了，你别怕，我这就去给你买卫生巾，不怕，不哭啊。”李安妮哄道。

        “不是的安妮。不是月经。我现在好疼，特别特别疼，我想死，呜呜呜呜……”包海艳哭得更大声了。

        李安妮有些害怕，她试图安慰:“海艳没事，真的没事，可能，可能一开始是疼的，不过，不过不要紧，回家热水泡泡脚，暖暖肚子应该就会好，我想起来了，沏红糖姜水，我姐姐就是这样做，会好的。”

        包海艳渐渐止住了哭声，她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谢谢你，安妮。真的要麻烦你帮我去买卫生巾了，我在这里等你。”

        “你别怕，我马上回来！”李安妮几乎是跑着去买了卫生巾。

        包海艳收拾妥当从厕所出来，依旧是一瘸一拐，李安妮搀扶着她。

        “安妮。我不去你家写作业了，你能把我送回家吗？”包海艳问。

        “当然能。”李安妮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好吗？”她央求道。

        “嗯，我不说，跟谁都不说。”李安妮保证道。

        “我妈妈问你也不要说，可以吗？”

        “为什么？你这样不需要照顾吗？”李安妮不解为什么不可以告诉妈妈。

        “不要说。求你了安妮。谁都不要说，行不行？”她又痛苦得哭了起来。

        “好好好。我不说，谁都不说。”

        “这个，给你吧，我不要了。”包海艳将那个双层文具盒递给了李安妮。

        “为什么不要了，这个多难得啊？我都没得过这么漂亮的文具盒呢！”李安妮不解。

        “你喜欢，就送给你了，我不想要。”包海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李安妮开开心心收进了自己书包。

        李安妮将包海艳送到她家门口，至此，她再也没见过她。

        第二天老师就宣布了包海艳退学的消息，她有些难以置信。放了学她还跑去了她家，包海艳妈妈没让安妮进门，说海艳生病了。

        又过了一天安妮买了一些水果过去，她想探望一下好朋友，问问她怎么了为什么要退学，发现他们一家人已经搬走了。

        包海艳邻居说是海艳生病所以退学了，他们家搬走是要带她去北京看病，可李安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随着她渐渐长大，她的见识让她完完全全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听着客厅家人们对许校长的议论，她一阵毛骨悚然。

        “李三妮！你给我进来！”她突然大声喊道。

        李三妮吓了一跳，她也没想过来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误，但还是走了进去。

        李安妮看到她手里的两根铅笔，一把夺过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干嘛呀！发什么神经！爸！李安妮扔我铅笔！”李三妮大叫起来。

        李安妮连忙将卧室门插好，去捂李三妮的嘴:“不许叫爸爸！我要警告你一件事，很严重的事！你不许叫他们！”

        李三妮没见过这样的李安妮，她直觉没有危险，所以配合地点了点头。

        李东走过来拽了一把门没拽开，问:“你们两个又干嘛呢？别打架啊！”

        “知道了爸，我不打她。”李安妮说。她又戳戳李三妮，给她递了个眼色，李三妮也保证道:“爸，没事了，我们没打架！”

        李东听着没啥事就摇摇头离开了，这俩孩子，一天天地斗来斗去没个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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