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春花已经听得怒火中烧，小小年纪又是翻墙又是偷东西，关键还把别人家的孩子带坏了。这个丫头，必须好好收拾收拾！

        “叫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叫你翻墙！叫你偷东西！叫你使坏！”说一句打一巴掌。李三妮疼得一直“哎呦！”

        安妮在一旁看着，心想着:活该！从小就这么坏，真是欠揍！想着想着就“哼！”出了声。

        这由鼻孔发出的不忿声音恰好被正在挨揍的李三妮捕捉个正着，她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都是小姐儿姐儿告状才让她挨揍的，现在还来看热闹，而且还发出这种声音！

        越想越气，李三妮顾不得护着正在挨揍的屁股了，直接冲着安妮扑了过来。

        一招“九阴白骨爪”就打得敌人落花流水，安妮的小脸顿时被挠得渗出了血。

        “唔，哇～妈妈～”安妮疼得大声嚎了起来。

        孩子的鬼哭狼嚎和春花的呵斥声让正在厨房忙活的李东听了个七七八八，他拿着铁铲围着围裙就气冲冲进来了，这李三妮真是反了天了，这么小就这么坏，不狠狠教训她看来是不行了。

        春花看到气呼呼的李东进来，本来非常气愤的情绪一下子涌上了担忧，这李三妮要是落到她爸爸手上还能有好吗。作为母亲的本能让她赶在李东前面快速揪住了还要挠安妮的李三妮，拽过来就又是一顿打。

        母亲的力道毕竟是收了的，打在屁股上也不痛，李三妮此刻已经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想收拾嘲笑她的安妮，春花的巴掌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她使劲挣脱妈妈对她的束缚，嘴里开始骂：

        \"妖精！都是你害老子受苦，今天看我不杀了你！”她用悟空般的叫嚣，奔着安妮又是一记小爪子。安妮只顾大声哭，连躲避都忘了，又结结实实被挠花了脸。

        李东见她丝毫不知悔改，而且变本加厉，就更加愤怒，将铁铲扔到茶几上，扯掉围裙，一撸袖子，从春花手中一把夺过嚣张的李三妮，直接冲着她的屁股夯了一拳。

        疼痛瞬间由拳头接触到的臀部肌肉开始蔓延，蔓延到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直至她小小的内心。

        这一记拳头终于让李三妮停止了叫嚣，她像是卸了力，一下子就愣住了，随后小嘴一撇，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来。

        这一拳让春花心疼坏了，她试图阻止发怒的李东，一边去拉拽男人的胳膊，一边对小小的人儿说：

        “赶紧承认错误！说你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不挠人了！快说！”

        她看到之前揍她的母亲，现在还逼着她道歉，她的愤怒又上来了：

        “你们都是妖精！合伙儿欺负老子！”

        这句大逆不道之言恰好被放学回家刚踏进屋的珍妮听到了。她眼疾手快，来不及放下书包就奔了过来，赶在李东的拳头落下之前，用手挡住了李三妮的屁股。

        “嘶！”珍妮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父亲下手太重了，幸好她挡住了。她顾不得自己手腕上疼痛，死死护住小妹。

        家里顿时乱作一锅粥。

        安妮的哭嚎，春花的劝导训斥，李东的怒吼，都被珍妮用小小的身躯挡在方寸之外。

        李三妮听到珍妮对着她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她:

        “三妮乖，别骂了，大声哭起来，这样爸爸妈妈就不打你了。”

        倔强的李三妮没再骂了，但很有骨气地没有大声哭，她咬紧了牙，抱紧门框，防止被拉扯得摔倒。

        春花死死拉着李东的胳膊，防着他再暴力对待女儿们。

        而李东就像一只发狂的狮子，张着血盆大口，咆哮着挥舞着拳头，他的力气很大，春花使出全身气力也没能阻止，珍妮的双手也根本护不住小三妮，拳头一记一记砸向李三妮的屁股。

        力道是被春花和珍妮分掉了的，没有多重，但是珍妮不知道，只以为全都和刚刚锤在她腕上的那般疼。她吓哭了。

        混乱间，珍妮边哭边用身体抱住李三妮，要打就打她吧，她替小三妮受着。

        李三妮小小的内心忽然被感动，她怕姐姐被爸爸打死，此刻开始听话得大声哭嚎起来，她用力嚎，撕心裂肺，撼天动地。

        这种哭声太凄惨了，让人闻之落泪。此刻混乱的场景早已经让春花忘记了孩子的错误，心疼得她也哭了起来:

        “李东啊，不要打了，我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李东根本没有停下来，他更气愤了，慈母多败儿，这坏丫头把她姐她娘拿捏得死死的，这么小就满是坏伎俩！非揍不可！

        他更凶了。

        动静太大，隔壁邻居也都听到了。他们先是在李东家外面听了一会儿，应该就是教训孩子，没什么，但是越听越不对，怎么大人也哭嚎了起来？

        不对劲了，宝蛋儿奶奶打头，先疾步快走了进来，后面宝蛋儿妈和李西媳妇也跟了进来。

        “李东快住手！别打了！”宝蛋儿奶奶进了门就冲李东喝道。

        “婶子我家的事你别管！我今天非教训这个混蛋丫头不可！”

        春花含泪拽着李东，祈求的眼神望向进来的人们。

        “三妮啊，快跑啊！别傻站着让你爸揍！快往你奶奶家跑！”李西媳妇喊道。

        李三妮已经嚎得大脑空白耳朵失聪cpu卡顿了，根本听不到院子里别人说什么，但是珍妮听到了。

        珍妮用胸前衣服抹了一把李三妮满是鼻涕眼泪的小脸，一边掰开她紧抓门框的小手，一边对她说:

        “好三妮，不嚎了，快去奶奶家！跑快点！让奶奶救你！”

        随后推了她一把。别人的话李三妮听不到，听到了也不想听，这时她只听姐姐珍妮的话，她就着力，逃了出去。

        李东见她跑了，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珍妮，追了出去。

        珍妮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在地，左手撑地的一瞬间，被父亲锤到的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啊！”了一声，扶住自己手腕。

        春花一看，也顾不上拉拽李东了，连忙蹲到地上查看珍妮情况。

        珍妮疼得没有了表情管理，五官狰狞，下巴颤抖，春花连忙扶住她手腕:“撞坏了是吗？骨折了？”

        珍妮忍过去剧痛后，慢慢活动了一下手腕，虽然很疼，但是还能活动，她安慰妈妈:

        “没骨折，应该是让我爸用拳头锤的，有点疼，没事。”她努力挤出个安慰的笑脸给春花。

        李三妮这边，虽然没有了春花和珍妮相护，但还是有宝蛋儿奶奶和两个婶子拦着她爸的，她还是跑出了门。

        只是没多远，她就在柴国山老师门口被李东捉住了，又接连挨了几拳，直到柴国山听到动静从自己家走出来也加入到阻拦李东的队伍，李三妮才又一次脱身。

        李国山是个快退休的老教师，也是李东的老师，他很敬重这个老人，他没再去追孩子，停了下来，听一群人劝导。

        李三妮跑到奶奶家，直接钻进奶奶怀里，委屈哭诉:“爸爸要打死我，打死姐姐，打死妈妈，奶奶救我。”

        戴眼镜的老妇人抱住孩子，慢慢摩挲顺着她的脑袋和后背:

        “不怕，不怕，奶奶保护你！不怕，不怕啊！”温柔至极。

        李三妮在奶奶温暖喷香的怀抱里舒服极了，安全感满满，她太累了，抽泣着抽泣着，在奶奶怀里睡着了。

        “感谢主耶稣，哈利路亚。好三妮不怕，耶稣爱你。”李东妈感叹道。她抱起小人儿，将她温柔地抱进了贴满关于耶稣的各种世界名画海报的卧室，给她盖上毯子。

        李三妮睡得很香，她梦到自己去了奶奶房间画里的天堂，耶稣和奶奶一样温柔，她窝在耶稣的怀里，耶稣轻拍着她，对她笑。天堂好美啊，还飘着云，她还看到了蟠桃园，看到了孙悟空。

        过了一会儿，李东就来了，身后没有再跟着别人，李东也很平静。

        “妈，李三妮呢？”李东问。

        “哈利路亚。她睡了。感谢神，感谢主耶稣。”李东妈回答。

        李东不耐烦地叹口气说:

        “我说过很多次了，您能不能好好说话，这小妮子又偷东西又打人，您感谢什么啊感谢！咱能不能好好的，别神神叨叨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哈利路亚，赞美主，万能的主耶稣会饶恕世人，饶恕你，饶恕所有孩子。哈利路亚。”李东妈觉得李东冒犯了。

        李东耐着性子说:

        “妈，您听我说。我李东、你二儿子李南、三儿子李西，我们三个都是共产党员，您是我们的母亲，是我们的直系亲属，您能不能为我们想想，别整这些！”

        “李东，主耶稣会原谅你！哈利路亚。”李东妈也有些生气了，她屡屡去说服他们，跟着她成为信徒接受洗礼。可三个孩子没一个听话的，还都这样指责她，她也很无奈。

        “鸡同鸭讲，不可理喻！”李东愤愤转身走了。

        他回到家，一进院子就看到一辆熟悉的女式自行车停在院子里，这是珍妮舅妈的自行车。

        他进屋之后，看到两个女儿都坐在客厅茶几前的沙发上，春花和珍妮坐在一起，春花眼睛依旧红红的。珍妮舅妈正在用碘伏给安妮的脸消毒。她一边工作一边说:

        “姐夫，不管什么事，孩子们都还小，不能下手这么重！再说，哪个小孩子不犯错误啊，淘气了吓唬吓唬就行了，你还能真动手！”

        “你看看把我姐和孩子们吓的，这要是真打出点好歹，你说后悔不后悔！”

        李东没说话。

        珍妮舅妈见他没动静，就逗道:“反正你也这么嫌弃她，要不你就让三妮跟我们住，我们稀罕还来不及呢，不怕她淘！”

        这些年珍妮舅妈没少拿这件事奚落他，他也知道这次也一样，他说:

        “不能把你家再闹腾翻天了。这孩子，唉，不知道该怎么管了。”他皱眉，用大拇指揉揉太阳穴。

        珍妮舅妈已经听春花把来龙去脉说了，她也知道姐夫是真的愁到了，没再逗他，认真地说:

        “她就是淘气了些，没人告诉她，她哪儿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啊，就是小孩子好奇心驱使罢了。你这次吓唬得还不够吗？她肯定知道这是错的了，以后不会了。放心吧，不用发愁。”

        李东想想也有道理。

        这些知理懂事的大人们啊，都在用自己的思维定式来揣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或许连李三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委屈才刚刚开始。

        这时，下了班吃完晚饭的宝蛋儿妈开始收拾起了家务。

        她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和爱人王光明说起了今天李三妮挨揍的事情:

        “光明，你可不知道李东哥下手有多狠，我和李西媳妇儿俩人拽一条胳膊愣是没拽住，那拳头好几下都打到三妮屁股上了，肯定疼够呛。”

        “不过，那个李三妮也是够淘气的，听说是小小年纪就学会偷东西了，今天还是翻墙去学校偷的东西，估计也不是第一次去了。”宝蛋儿妈絮絮叨叨。

        在客厅沙发坐着看电视的王光明扭头看向自己妻子，惊讶到:

        “什么？！这么小就惯犯了？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一副八卦脸。

        “你忘了上次宝蛋儿回家告诉的，说李三妮去安妮教室捣乱，还拽着一个男生叫人家猪八戒的事了吗？”宝蛋儿妈说。

        “那就是淘气，也上升不到偷东西的层面吧。”王光明还以为妻子有什么实质性证据，把头扭回来继续看电视。

        “那次之后，学校就上锁了！现在宝蛋儿上学都不敢迟到，怕上课之后锁了校门进不去学校呢！肯定就是那次之后学校丢了东西，跟李三妮脱不了关系的。是吧？宝蛋儿！”宝蛋儿妈怕丈夫不信，问宝蛋儿。

        正看《西游记》看得入迷的宝蛋儿，忽然听到妈妈叫他，条件反射地应了声:

        “啊，怎么了妈？”

        “我问你你们学校是不是在上次李三妮闹完就上锁了？”她又问了一遍。这时她扫完了客厅，开始打扫儿子房间。

        “是，上锁了。”宝蛋儿回答，眼睛依然盯着电视。

        “宝蛋儿！你的图画书怎么成这样了？我可是新给你买的啊！哎呦，我的祖宗，你的作业本怎么满地都是？”

        “啊？！哦，那个书是三妮给画的，作业本您给我放抽屉就行！一会儿我自己收拾。”宝蛋儿继续盯着电视。

        “什么？！你让李三妮来家里了？以后少把她往家里领，那孩子手不干净，知道了没？”宝蛋儿妈说。

        “知道了。”是挺脏的，尤其是摔完跤爬起来，脸都是脏的。宝蛋儿想着，还是看起了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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