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李三妮便醒了。她吸了吸口水，回望了下静静的枕头上是否留下了自己的“装备”，还好，这次没有像在秋月背上那次丢人。

        “你怎么老是睡觉？睡多了头不疼吗？你知不知道睡多了会睡眠中毒，越睡越累？”秋月见她醒来问道。

        “什么鬼，不知道。不过额头确实有些疼，太阳穴和牙齿根也疼，不过没事，应该是刚刚哭的。我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虚，睡起来浑身疲累，不过没事，毕竟长身体呢嘛！”她还挺乐观。

        郑秋月此刻却没心情和她说笑，他很认真地对她说:“三妮，只有这一个暑假，开了学，我有我的事情，你有你的事情，没有时间补课了，你已经初三了，不能再耽误了。”

        李三妮被三番五次地教育，心里也有一团火，努力压制着，她尽量去理解他们的好意，点点头，鼻子却又是一阵酸，眼泪又要往出涌，她让自己憋住了，说道:“我知道了，明天我去小舅家写作业。”

        这天的会面，几个人都不开心，李三妮更是哭了好几鼻子。

        回到自己家，李三妮躺在自己床上，想着想着就又开始流眼泪，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委屈，总之就是委屈，哭了一会儿，脑子越来越沉，鼻子也不通气了，眼睛底下更是疼得想要将眼珠子抠出来。

        春花来了房间一趟，看到这货躺在床上就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道:“放假第一天，从早上到现在你干什么正经事了，上午出去玩半天，下午回来又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哭什么哭，一天天的就知道哭咧咧！”

        李三妮大叫:“能不能别来烦我！”

        而后哭得更凶了。哭够了，自己还知道出去洗把脸，回到卧室，翻出作业，刚写了没几个字，头晕眼花，昏昏沉沉又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睡了一会儿，她醒来后更加冷了。

        她放下笔，来到院子里，看到爸爸不知道从哪儿捣鼓来一些荷花，在院子的花池里埋下一口水缸，种了进去。

        “爸，你今天下班真早啊。这是从哪儿弄来的，还有花骨朵呢，真好看。”

        “这可不是花骨朵，这是莲叶，还卷着没长开呢，一会儿你去你李西叔叔那儿给我抓几条小鱼来放进去，就更完美了。”

        “我不去，你自己去。”因为自己自小淘气的名声在外，所以除了奶奶家，她不喜欢单独去任何别的亲戚家，无论做什么。

        “你这孩子，支你做点事怎么这么难？作业写了吗？今天都忙了点什么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还没开口，厨房里的春花就喋喋不休、唠唠叨叨叙述起她一天的不堪来。

        她翻个白眼就想走开，李东怎么会放过她:“你都初三了你知不知道，一天天就没见你干点什么让人说不出不好的事情来，就知道个玩，玩还玩不出个花样，瞎玩！不学无术，不务正业！”

        李三妮真的要烦死了，怼了回去:“我写作业了！”

        “写了多少？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这就去写还不行吗！”

        心里越委屈，脑袋越痛，重新回到房间趴在桌上，使劲抠着疼得不行的眼珠子。

        “你又发什么神经！把眼珠子抠出来得了！不知道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孩子！”李东见状气得血压都高了起来。

        李三妮吓了一跳，爸爸什么时候进屋了她都不知道。

        “爸，我头疼，眼睛疼。”李三妮委屈巴巴实话实说。

        “不想写作业就早点说，不想念我也就不费那个劲继续供着你！”李东气得心脏突突地跳。

        “我是真的头疼。”李三妮解释。

        李东转身出了屋子，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春花见状，连忙进屋给李东拿了药吃上。

        “不值当为这不争气的孩子生那么大的气，身体要紧。她学不学能咋着，想开点。”

        见李东好一些，她把李东支去了厨房边的东屋休息，自己则穿过院子，穿过客厅进了西边李三妮的卧室。

        一进门春花就关上了房间门，直冲着李三妮的桌子走了过去，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夺下了她的书本，动作利落得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干嘛撕我书！”李三妮大叫，而后又扑簌簌流下泪来。

        春花一脸凶相，压着声音恶狠狠地说道:“李三妮，我不管你学不学习，但凡你把你爸气出个好歹，我让你偿命！”

        爸爸怎么了？她的第一想法是想知道爸爸怎么了，可是她没敢问，她甚至没敢放声哭。她绝望极了，站在房间一动没动。

        她眼睁睁看着春花摔门走了出去，她的眼睛憋胀得想要爆炸，头好疼，好像眼泪没有流出来，而是全部流进了眼睛底下，她的头像是戴了紧箍咒，疼得她靠在墙边，一下一下撞向墙壁。

        她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她甚至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想这样一下下撞着脑袋，撞到死，心里和身体都舒服一点。

        她没有去捡地上的碎书本，没有出房间，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道还能求助谁，所有人都在指责她，所有人。

        她看到了窗台外有个碎碗底，那是自己小时候自己玩的游戏“踢碗”的道具，后来被妈妈用来刮丝瓜皮了。

        她想着电视剧里自杀的桥段都是用锐器割腕，想必这个也能用吧，她默默走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自己房间外的窗台处，拿起了这块碎瓷碗底。

        但她想在死之前去看看爸爸，她想告诉爸爸自己没有要气他，她想变好，想好好学习，她想让大家都好。

        她看着这个瓷碗底，边沿上都是被丝瓜皮染上的绿色，她有些嫌弃，又放了回去。

        她默默来到东屋门外，唤了声:“爸，别生气了，我和秋月商量好了，这个暑假在我小舅家里学习，他给我补补课。”

        房间里没人回应她，她也没有进去，加了一句:“我有在努力，我想好好学习，你们，不要老是生我的气。”

        这个孩子真的是变了，春花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了，按照李三妮以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刁蛮性子，她都准备好她来闹腾了，可是这孩子却说了这样一番话。春花扶着李东，摩挲着他的胸口，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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