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始终都是个富贵大气变幻莫测之地。
譬如那夜林兰楼和李吹笛去过的陈宅就不见了。
怎么找也找不到,卖牛肉汤的也换了人。
很显然,络衣和厉清波也不见了。连秦明月都不知道这两人还在不在洛阳。
秘云深显得有些淡定。
虽然他脸色有一丝因为伤心而呈现出来的惨白。能看得出来,他能忍住。
安恒现在的角色似乎改变了一般,似乎他们要护送去京城的人不是他,而是秘云深。
时时将秘云深护在身边,露出警觉的神色。
林兰楼总觉得安恒有点不对,在洛阳活脱的有点不像他以前的样子。逛洛阳城似乎熟络的很。
对于土司子弟该有什么样子,在外面遇人对事该会做什么反应,林兰楼可不陌生。
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现在有点变了啊。”
“什么?”安恒回头问道。
“与之前略有不同。”
“我是洛阳人。”
林兰楼一时语噎,这个安恒还能不能再不靠谱点?
见林兰楼没有说话,安恒又道:“我幼时就在洛阳外婆家长大。到了七八岁才离开。”
那就怪不得安恒到了洛阳的洒脱模样。。
林兰楼点点头。心里笑道:这家伙总能找到说辞,很快就取消他的疑虑。
姑且信他,不信也没办法。
“等到了京城,你以后就能成京城人了。在京城娶房媳妇买块地。”李吹笛揶揄道。
“以后在京城生活数年后,再回京城那肯定不一样。也一定是故地重回的感觉。”
安恒倒是说话诚恳的很。
此时的李吹笛突然警醒,他们几人如果想安全抵达京城,必须要信任和团结。不能一味提防和怀疑。
若是此时他们怀疑安恒,提防安恒,那么一定出嫌隙,出了嫌隙就不好行动,就会被外人有机可乘。
虽然京城近在眼前,但是也不能出了差错。
“你觉得我们下面的路,还会有人追击吗?”李吹笛问道。
“不好说。我觉得不会顺利。”安恒道。
“你们安府里的人还会有人来追杀你吗?”李吹笛又问道。
虽然这话有些伤感,但是也得问。
安恒思忖了一番,道:“不好说,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京城。”
“你娘是汉人?”林兰楼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
“是,我娘是洛阳人,她是汉人。我一半是汉人。”
林兰楼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当年自己的母亲执意要嫁给他父亲,因为他是汉人。
看来有的土司是慕羡汉人,愿意和汉人一同生活。无论是他娘,土司的大小姐,还是安恒的父亲土司王爷。
“你娘呢?”林兰楼问道。
“在我年少的时候,他们就告诉我,我娘已经去世了。我的外公一家后来再也找不见了,分别那么多年了,也没找到他们的消息。”
林兰楼吃了一惊。问道:“你确信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林兰楼只是对安恒找不到亲人感到惋惜,随口一问,安恒却吃了一大惊,难道这些年自己都找错了地方?
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从来没怀疑过。这些年他确定自己就是洛阳人,在洛阳生活过。
难道是自己错了?或者这些年自己多印象里的事情都是错的?他根本就记错了地方?
安恒心中有一丝恐慌。又有一丝欣喜。
所有的人都告诉他,他娘死了,可是他娘总是在夜半来看他,将他抱在怀里。
他想要告诉别人的时候,别人都说那是他又做梦了。
那么他被告知他在洛阳长大,也是不准确的吗?
可是他记得铁算门门主叶风和他说的话,他说他娘姜云因是雪山派弟子。若他的外公一家不是在洛阳,那么叶风怎么知道他娘的事情?
安恒冲出门去,他想问问叶风,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娘的事情,知不知道他外公一家的事情。
天空下起了雨。这让春天的洛阳湿润又温暖了几分。
可是就像络衣不见了一样。安恒在洛阳派出自己身边的兄弟走遍了洛阳的大街小巷,都没有找到叶风的消息。
叶风到底是不是铁算门的门主?
此时的安恒,游荡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木然的像个木偶。
不远处,秘云深也像个木偶一样默默地跟着,跟在安恒的后面。
春天的雨淋湿了他们的衣衫。
林兰楼和李吹笛看着两个木然游荡的两人,默默地叹了口气。
等天晴了,他们就该离开洛阳了。
从洛阳去往京城的路无疑要好走的多。
因为安恒说要尽快赶到京城,所以他们赶路赶的有些匆忙。
数日后就到达了保定府。从保定城出发到京城,快马半天就到了。
因为连续赶路,人困马乏。三人在午时刚过就停了下来,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这一路走来果然相安无事。也许是秋水山庄确实在暗中保护了他们。
秘云深似乎一夜长大,经历了洛阳事情之后,他沉稳也老成了不少。身上的气质也沉郁了些。
让他看起来不再是少年的青涩,反而有青年男子的成熟。
离开洛阳后,安恒又恢复了谨慎和疏离沉默的气质。
林兰楼和李吹笛一路上警觉和勇猛在中原大地上表现的淋漓尽致。他们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逼人的气势。
这段路,他们放心秘云深和安恒的跟随和配合。因为一路行来他们彼此熟悉对方,懂得彼此的弱点和强项在哪里。
到了保定府李吹笛和林兰楼明显松懈了下来。
保定府的气象和他们一路行来所见到的的府城都有不同。毕竟这里是南来进京的必经之路,也是京城外围的一道防线。
城内守军和捕快随处可见。集市繁华热闹,人更显得安静内敛。
在这样的地方张扬跋扈、扎扎舞舞可能不太好。
李吹笛和林兰楼选的这家客栈是秦明月定下的客栈。
早已有人在此等候。
安恒的兴致看上去并不高。他早已经没有在洛阳的时候的开心。
到保定府的时候午时刚过不久。
安恒和秘云深因为太过疲乏,草草吃了东西就睡了。
虽然客栈里有秦明月派来接应的人。但是因为秦明月不在,并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二人醒来时到了傍晚。
“李少爷呢?”秘云深惺忪着眼睛问道。
“他出去了。”林兰楼道。“人生地不熟的,不危险吗?”秘云深用家长般的语气道。
“这地方他很熟。千姿就是在这里出生。”林兰楼淡淡道。
秘云深一时语噎。把薄被子往头上盖了盖。
千姿是李吹笛的女儿。据说他女儿的妈妈是保定府人。这是要去找老情人吗?
当年李吹笛在清苑住过几年的时间。对这里很熟,还有不少老朋友。
“现在新荷刚发,你们可以去看看。”林兰楼道。
安恒在床上蔫蔫地翻了个身。“不想去。”
“吹笛去镖局了。当年他可是保定府有名气的镖师。”林兰楼又道。
安恒飞快起身,道:“我也想去看看。”
“云深,你陪他出去转转吧?”秘云深也飞快起身道。
“你呢?一个人留在客栈能行吗?”
“没事,有事我给你讯息。”林兰楼道。
就这样秘云深和安恒被支出了门。
这里是保定府,天子城外,进京门户,守备森严。再说他们一路行来也没有发现异常。所以不会有事。
秦明月来的时候,只有林兰楼一人在客栈。
给他到了茶,林兰楼问道:“马上进京了,接洽好了吗?”
“暂时没有问题。”
“按照押镖的文书,我们送到这里就该交接了吧?”林兰楼道。
“是。”秦明月长长叹了口气。“三位辛苦了。李师兄呢?”
“这里他熟,所以出门逛逛去了。”
“他这时候出门一定有事。”
“安恒安公子说他的母亲是洛阳人,记得幼时外祖家有镖局叫四海镖局。所以吹笛出门找当年的朋友们问问。毕竟他们都是道上人。”
“哦,李师兄十年前曾是道上数一数二的镖师。在燕赵颇为有名,黑白两道没有不买他的面子。”秦明月道。
“那时安恒年幼,他记的事情似乎不清楚。吹笛也只是出门问问,希望能有帮助。”
“安公子马上要进京,恐怕也耽误不起了。夜长梦多。”
“也是,越是临近京城越是要小心。”
“我想留下秘公子,先生意下如何?”
林兰楼有些吃惊,道:“为何?”
“锦衣卫缺人,所以想将秘公子收为锦衣卫暗卫,为大明效力。”
“这个,云深的事情,秦大人还是问问他的意见。”
“你和师兄不阻拦的话,我才敢问问秘公子。”
林兰楼不由得苦笑了。他希望云深能不要答应这件事情。
可是哪怕是自己的儿女,恐怕都做不了主。
后来,秘云深是答应了这件事情。
因为秦明月跟他说了一件事,就是他若是答应了做了锦衣卫的暗卫,就可以在京城保护安恒的安全。
秘云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因为他们的镖在保定府城内就交接了,就完成了。他们和锦衣卫的契书就终止了。
安恒看着秘云深,他微微有些吃惊。问道:“锦衣卫的暗卫是在册的吗?”
“在册,只是身份有别,不可进皇宫。薪级无差别。”
“他能升到百户千户吗?”
“那要看他的能力和机遇。”秦明月诚恳道。
这话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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