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隅中寺出来,下山穿过一处林子,有一处乡野小客栈,林府的马车和车夫就在哪里等着。
可是还没有走出林子,林兰楼等三人就又遇到了锦衣卫。
遇上锦衣卫林兰楼并不觉得吃惊。因为他知道锦衣卫去过隅中寺,找过无因大师。
很明显,锦衣卫一行人百无聊赖地散落在小客栈的周围,看上去是在等他们。
确切地说,他们在等李吹笛。
锦衣卫此时穿着十分慎重,捂得严严实实,还是在客栈遇到的那几个人。
络衣也在。她的装束永远是那样,灰色衣衫,身形一样的挺拔,也捂得严严实实。
周身上下没一处装束像个女子。只不过是眉眼显得清丽了些。
一个似乎是领头的锦衣卫径直走到李吹笛面前,拉了拉自己脸上的围巾,施礼道:“在下钱小二,秦大人因为有事先行离开,让我等在此等候李大侠和林先生。”
李吹笛也施礼道:“原来是总旗大人,失敬失敬。”
“李大侠不必如此多礼,我等此番还仰仗李大侠和林先生相助。”
荆小二说着指着身边的三个人介绍道,“这位络老三,郑老四,周老五。”
李吹笛抱拳道:“幸会。”
也指着身边的林兰楼和秘云深道,“我同伴。”
荆小二身边几人立刻回了礼。
李吹笛知道,锦衣卫几人此番出来,怕是只能这样称呼了,真名字是不会再用了。
他们出任务在外一般只有代号,不需要真实名讳。
荆小二是奉命在这里等候李吹笛,秦明月有信给李吹笛。
可是这伙锦衣卫似乎对秘云深格外感兴趣。
秘云深与身边的人相比青涩,少年,浑身都是孔武之气。
郑老四和周老五走向秘云深,眼里露出一股逼人的光。
络衣,也就是络老三也默默地跟了过来。
她自然知道面前的人是她所谓的云二妮。
秘云深此时是真不怕他们。他倒是希望能和他们交手试探一番。
可是络衣很怕。她似乎不想让郑老四和周老五试探秘云深。
林兰楼默默地看着他们,在他心里自然也不想秘云深被试探。
但是他有些刻意地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看得出来,锦衣卫此时不过是对秘云深感兴趣,并不是真的想要为难他。
络衣双手抱臂挡在了郑老四和周老五的面前。
郑老四突然伸手扒拉络衣。络衣身形往后一滑将秘云深挡在身后。
淡淡道:“她只是林府的小管家,叫云二狗。”
“我们有分寸。”郑老四道。
说着又伸手来拉,络衣的剑已经半出鞘。眼睛里已经有了怒气。
钱小二道:“别闹了。”
“让你来千里城找个人你都找不到。现在这个素不相识云二妮你还护的紧,碰都不让碰,络老三你在千里城是中邪了吗?”郑老四道。
“你能你去找。”络衣啪一声将剑插进剑鞘,一把拉过秘云深,将他交给了林兰楼,扭头就走。
径直走到不远处的马匹旁,飞身上马,拍马而去。
动作真是说不出的利落潇洒。看得秘云深心里一动,不由得看的呆了。
荆小二向李吹笛和林兰楼等人抱拳道别,也迅速骑马离去。
郑老四和周老五两人饶有兴致地看了看秘云深,诡秘一笑,也翻身上马离去。
林兰楼目送一行人离去,也笑了笑,对秘云深道:“络衣这个人有点意思。难怪你那么喜欢她。”
“一个霸气又利落的女子。”李吹笛道,却有些忧心忡忡地看了看秘云深。
这样的气度的女子一般最难把握。纵是秘云深这样的江湖少年也很难。
秘云深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没说话。
三人上了马车,李吹笛道:“你看。”说着将信递给了林兰楼。
林兰楼展开信,秘云深凑了过来。信上写着:正月过后,前往黔地省城贵筑相聚。
果然他们是要去黔地接人,然后将人送往京城。
秘云深道:“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此去凶险,你看络衣的态度就看出来了。连她都不想让你卷进来,你就别去了。”林兰楼道。
“我愿意前去。”
李吹笛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贵州大部分是土司的地界,少有王法。而且地形复杂,巫蛊瘴毒随处可见。从贵州到京城迢迢数千里,一路上若不是十分凶险,锦衣卫怎么会千方百计来找到我们。”
“我想去。”
“你……”林兰楼看着他说不下去了。
“我是林府的管家,自然是要照顾你们,给你们牵马赶车。”秘云深笑了。
络衣说他不过是个林府的小管家。
李吹笛沉默半晌道:“怎么就不听劝呢?”
秘云深看出了他们的担心,淡淡道:“身在江湖,哪怕是在家中也躲不过江湖的厄运。生死有命,你们两个不必担心我。”
林兰楼何尝不知道。
看了看秘云深不再说什么,只道:“要保护好自己。”
秘云深有着近十年的江湖经验,武功不弱。
他在江湖中也有些朋友,从南到北,有他跟随要方便的多了。
唯一担心的是秘云深的安全。
他们到底要从黔地接什么人,送什么人去京城,信上没有说。
三人坐在马车上长久沉默了。
良久,李吹笛问道:“你在隅中寺可是和两位大师聊的起劲?”
“并没有聊什么,只是坐着喝茶。”
“你每次要花一整天的时间赶到隅中寺,就是为了和两位高僧坐着喝杯茶?”李吹笛道。
“是啊。”林兰楼道。
秘云深对李吹笛道:“我看你每次从外面不远千里,不分白天黑夜,不管下雨下雪赶回先生家里,好像也只是为了和先生喝个茶,睡个觉。未见你和先生聊些什么。”
李吹笛突然又想打他,翻了翻白眼咬牙切齿道:“你好好说话,不然小心我失手打死你。”
秘云深突然笑了。
他的笑真是如飞雪初霁一般晴明耀眼。
林兰楼也笑了笑。
云深这个家伙说话总能让李吹笛着急。
可不是,他的话里总是有话。
花慢慢开了。天气也暖和了。
林府上下一直都有些忙。忙着打点搬家的事情。
秘云深推掉了很多事情,就等着出了正月和李吹笛、林兰楼二人一起出发去黔地。
整个正月,只要有空他就在林府留连不走。
络衣已经离开了千里城。
她临走的时候告诉秘云深:“二妮,你在千里城好好待着,我有空就会回来找你。”
秘云深自是心中不舍,但是也没有办法。纵然他心里千转百回,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络衣神情空明,似乎毫不怀疑他的身份,也不觉得他是男人。
一个男人的表白总是在看到自己心上人心智有些迷离的时候才开得了口。
可是络衣,从不迷离。
只要看到秘云深就会露出明亮的微笑,露出姐姐般的疼爱。
简直比秘云岫的疼爱都要纯粹。
“来,二妮,你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出门办点事……”
“二妮,你来帮姐姐看看……”
“二妮,你到街上买些东西……”
她甚至会说,“二妮,今晚上和姐姐一起睡吧……”
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秘云深除了默不吭声,简直喘气都不敢大声。
也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喜欢络衣就是紧张到大气也不敢出吧。
这么大的人了,他几时这么拘谨过?
他又几时这样牵肠挂肚儿女情长过?
他躺在络衣床上的时候,感受着络衣的气息,简直要把自己躺成了一尊石像。
见秘云深经常流连不去,林兰楼试探地问道:“络衣呢?”
“她已经离开千里城了。说是要出门办事,以后有几乎回来找我。”秘云深道。
“你和络衣可还好?”
秘云深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点点头,沉默不语。
“有些事情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必太拘谨。我看的出来,你太在乎她了。你现在都不是原来的云深了,以前你虽然也不爱说话,但是周身都很轻松自然。如今到了我这里有时候都要紧张一会才能放松下来。”
“我不知道我紧张什么。”
“怕她有事?怕失去她?”
秘云深垂下眼睑。
林兰楼放下手中的剪刀,拍了拍他,道:“想来你是太喜欢她了。这些年第一次见你那么喜欢一个人。”
见秘云深不说话,林兰楼道:“不要紧,小男孩恋爱了都是你这般心思。等你们再遇到,相处一段时间,你还是那么喜欢她,你觉得她也喜欢你,你就要坦诚地告诉她,你喜欢她,想要娶她。”
秘云深点点头,耳朵竟红了。
林兰楼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道:“吹笛害羞是眼睛周围红,你害羞耳朵红。那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少年一般。”
秘云深缩了缩脖子,他在林兰楼面前永远都那么放松,那么舒适。
“谁能想到,一个被整座城的姑娘们追捧的勾魂公子,那么大了还那么生涩,像个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李吹笛嫌弃道。
林兰楼笑着看了看李吹笛,道:“你年少时可也是这般模样?”
“我少年时?”李吹笛突然茫然了。在他心里他似乎一直都和林兰楼在一起。少年时候似乎也只有林兰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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