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双煞再现江湖,一路行来数千里不会没人知道。
被人截杀挑战也是正常。
林兰楼在来贵州之前,特意去了趟隅中寺。
无因大师曾经是贵州七星门门主,临别前,曾给了他一些解毒之药。
七星门在贵州,就像点苍派在云南,绝对风头无两。七星门的巫蛊之术在贵州绝对处于顶尖地位。
小溪不宽,却也不窄。镇子称为双溪镇那么一定是应该有两条小溪汇聚而得名。
事实上只有外乡人才会这么想。
赶尸人把所赶的尸体称为福喜,喜神。
因为经常要路过此地,所以被称为双喜镇。
后来觉得不妥,便将双喜改为双溪,遂叫双溪镇。
这个繁华的双溪镇当初不过是因为赶尸人经常落脚,才逐渐繁华。
平坦的溪面上浮起了雾气。
此时月光清明,四野静谧,春风轻寒。
林兰楼莫名打了个寒颤。
回头一看,身后却像起了屏障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了。
溪面上的雾气越来越浓了。
林兰楼没有停下来,简直是要跑起来。他想离镇子足够远,引开冲他来的人,让李吹笛和秘云深能够安全无恙。
突然间林兰楼感觉前面也起了雾。
霎时他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雾气夹杂着冰冷的水汽打上自己的额头。
他长袖一挥,闭上眼睛,在雾中舞出一段剑影。
山中传来一声呼啸,林兰楼顿觉周遭虎啸龙吟,整个人身陷山林。
他定神一看,一些诡异发着幽光的眼睛看着他,慢慢向他逼近。
林兰楼迅速闭上眼睛,唰地拔出长剑,忍痛在自己的掌中划出一道血渍来。
瞬间周遭的压力消散,人也清明了。
还好,是幻象。
可是他刚刚走出几步,感觉阴风阵阵,大风似乎是从塞外旷野吹来,呼啸有声。
林兰楼立刻坐下,将双膝盘起,闭上眼睛,用尽心神抵抗呼啸而来的风声。
可是他根本无法破除这样的情境。
霎时他感觉到四面八分万马奔腾。
千万只箭雨涌射过来,心中的恐惧刹时渗遍全身。
他迅速起身,奈何自己一柄薄剑怎么能抵挡住千军万马的铁骑和千万只射过来的羽箭。
就在这一瞬间,林兰楼感觉道自己筋疲力竭,心神溃散,整个人在虚脱的边缘。
多一刻他就在千军万马践踏之下,命丧当场。
突然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声,一个温和的声音道:“楼儿,又做噩梦啦。”
这个声音如此温和,如此熟悉,竟是他母亲的声音。
林兰楼陡然惊醒。这还是幻象。
林兰楼下意识地扶了一下额头,才发现自己汗水涟涟,头发都有些湿了。
这就是传说中赶尸人的五步三绝的幻象。
看来布置这种幻象的人,功力不错。像是千年老司。
据说,赶尸人在赶尸途中最怕遇到生人,怕生人骚扰他们赶路,也怕生人受到尸体和赶尸人的惊吓,生出事端来。
所以赶尸人若是遇到生人,他们就要有制作幻象和幻境来化解这种情况。
五步三绝的幻术是尸王谷的绝技之一。
能让林兰楼陷入幻境的绝对不是简单的赶尸人。
按照五步三绝的传说,应该还有一次致命的幻象在等着他。
林兰楼不敢再走,他席地而坐,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子,将瓶中的粉末涂抹在唇间和额头。
这个瓶子是无因大师给他的。多少能有些祛毒正心的作用。
烟雾中传来若隐若现的声音:你若不死,你的朋友,你的家人必须死。
林兰楼吃惊地抬头,他第一眼竟看到了莫问荆。
莫问荆被荆条束缚,面色惨白,双眼微闭,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林兰楼迅速起身,动情道:“少庄主,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说着竟更咽了。说着就伸手去抱莫问荆。
只觉自己双臂一阵剧烈的疼痛,像被锯子锯断了一般。
他顿时醒悟,这是个幻觉,回神看向自己,见得自己的手臂已经垂了下来,似乎已经断了,完全不听使唤。
他整个人也迷钝了,噗通跪地,叫道:“少庄主快走,不要回头。”
这个时候如果此情此境是真的话,有人真的奋力一击,他们必死无疑。
林兰楼虚脱地跪在地上。
还真的有人想要他的命,不止一个人想要杀他。
林兰楼感觉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垂下头,道了声:“罢了。”
心中平静下来,此时似乎能看到死神的靠近。
他面色平静,神色安详,微微笑了笑,“罢了。”
原来在死之前不只是恐惧,还有平静。
他听到了铃声,也许就是死神的摄魂铃吧。
林兰楼想着自己即将随着死神穿过浓浓的烟雾,跨过长长的奈何桥,走向盛开着娇艳的彼岸花的地府……
他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父亲在向他微笑。
他看到了大管家穿着一年四季都不会变的暗色衣衫,脸色惨白,目光如蛇。
他听到了李吹笛在叫他的名字……
然后他就感觉道自己进入了幽深黑暗的甬道中,失去了知觉。
太阳升起来了。
山里的空气清新又香甜。
林兰楼睁开眼睛,他看到了李吹笛。李吹笛正看着他。
林兰楼赶忙闭上眼睛,这是死了吗?
“你受了伤。还好不重。”李吹笛的声音道。
原来是这样,昨夜的遭遇突然浮上心头,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是受了伤那么简单?
他不是死了吗?是谁救了他?
林兰楼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果然,他的胳膊受了伤,抬起来有些疼痛,但是并没有脱落。
林兰楼忍不住叫了声:“吹笛。”
李吹笛竟是冷冷道:“你没事了。”
林兰楼心中纳闷,若是以往他受了伤,李吹笛定是比他还难过,千依百顺,今日何故如此冷漠?
秘云深见他醒了,忙过来看他。
林兰楼道:“你们可还好?”
“还好,我从柴房醒了就出门找到了李少爷。他被人围攻,幸好围攻他的人武功不是很好。”
“你们如何找到我的?”
“说来奇怪。我和少爷正不知如何是好,在客栈后面的山上四处查看的时候,听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摇铃声,循声找过来。后来在河边找到了你。”
“吹笛为何像是生气了?”
秘云深翻了个白眼道:“我们见到你的时候,你衣衫不整,鬓发散乱,像是刚从青楼出来。”
林兰楼一时气恼,却气笑了,道:“生死攸关,无论我是何种状况,你们也不该只相信眼前所见。
莫不是在那样命都要没了的情况下,我还有心思去寻花问柳?能寻花问柳,我还能不带上你们?把你们扔进柴房?”
“我可没这么想。不过你当时情况真是很不体面,衣不蔽体,不是你一贯作风。”
林兰楼慌了,连忙在身上摸了摸,道:“我身上可是缺了什么东西?”
“李大少爷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什么也不缺。”
林兰楼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已经换过了一遍。似乎也擦洗过了。
脸微微红了,道:“把吹笛叫过来。”
李吹笛走了进来,面无表情。
林兰楼伸手拉了拉他,叫道:“吹笛,我好痛。”
李吹笛明显有些慌了,忙道:“哪里?”
“你不能怀疑我,不能冤枉我。”
李吹笛忙坐下来道:“好好好,不怀疑你,不冤枉你,哪里,哪里痛?”
想来他刚才已经在门口偷听了林兰楼和秘云深的对话。
“我肚子痛。”
李吹笛脸色已经变了,他以为林兰楼受了内伤,忙掀开他的被子,往林兰楼的肚子上轻轻摁了摁,道:“可是这里?”
秘云深只是冷冷地站在边上看了看,道:“你们两个别闹了。大夫不是来过了吗,说了先生根本没事。”
李吹笛好像听不到一样,只是关注林兰楼的脸色,专心致志检查他的肚子。
秘云深摇摇头,这两个是什么奇怪的人,真是让人费解。
转身出了门去。
外面鸟语花香。不远处的河水静静地流淌,清澈如镜。
有几个穿着蓝白衣衫的姑娘去河边提水,欢快自然,根本不怕生人。
秘云深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似乎也没有人在意他的眼神,也没有人在意他的绝世容颜和翩翩风度。
活在这样的地方,要自在的多吧。
那天的事情怎么会那么简单。
夜里镇外不远的地方有个受了重伤的人半躺在树的后面。
他的血染透了自己的衣衫。这个人正是林兰楼的大管家林无。
他身边的人竟是肖九。一个面容清俊,骨骼清奇的年轻人。
肖九在给林无包扎伤口。“黔地府中的管家能应付吗?”
“老夫人已经下了命令。此处尸王谷的人若是再敢动手,一定要全力击杀。黔地府里来了五人,尸王谷的人讨不到好处。”
“先生怎么样?”
“没有大碍。我给他下了老夫人给的迷药,他全无防备。”
他们口中的老夫人就是林兰楼的母亲宋九娘。
“此事我们不出手,先生的胜算有几分?”
“先生仁慈,怕不能解决根本。”
肖九叹了口气,道:“魅影老杨来了?”
“来了。还有断魂锏老萧和夜郎老梁。”
肖九点点头,夜郎梁氏在他们就放心了。夜郎梁氏据说是蛊毒之祖,尸王之宗。
到了尸王谷,武功是必须的,但是他们一定要懂蛊毒尸毒,能解毒能破局。
可是夜郎梁氏早在三十年前就被灭绝了。
因为据说他们曾是前朝梁王的家臣。
谁也不知道宋九娘府上的管家们从何而来,不知道最终要如何离去。
当年夫人的夫君林老先生给她留下的管家,她一一善待,从不问出处,也不问归处。
只管将他们厚养在府中。
林府里从扬州到贵州的商队任由他们出任,从不怀疑。
宋九娘在儿子林兰楼成年以后,就很少和他相聚。
但是不代表她不了解儿子在江湖上的劫难和恩仇。
不代表她就是个归隐扬州的土司未亡人。
她是土司的女儿,是土司的夫人。她天生有着土司的血统和决断的本能。
也正因为她的这重身份,让林府的商队从扬州到贵州有诸多便利。
无论是官府还是土司,都要给他们应有的采买和运输通票。
林府虽不富可敌国,可从来不会养不起管家。
他们林府的商队也从不惧怕江湖黑道。因为他们的管家个个让人闻风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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