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澄与汪渤被护卫押送到刑部,按理说两人大势已去应形如丧家之犬垂头丧气。而实际上畏惧只是汪氏的余威还在,护卫依旧对他们必恭必敬,不敢不敬半分。远远看去倒不像是押送犯人,而是恭送贵人。
汪澄突然停步,望着远处缓慢下阶梯的离王夫妇,一红一黑在白玉栏杆环绕之下十分醒目。
对于周围百官上前的关心,楚梦栖一一回绝。
未等他们出宫门,皇后身边的赵宫令急匆匆而来,说是皇后知道离王妃身体不适,想让离王妃在宫中休息好了再回府。
皇后怎么会这么快知道前朝的消息, 肯定是皇帝派人告诉她的。让他们暂时留在宫内其实是皇帝的主意。
只是恐怕这后宫之中,掩饰来的平静会被打破。
片刻思忖后,楚梦栖一想此事也要告诉母妃,问五娘的意见,五娘点点头。
楚梦栖并不觉得身上轻松不少,转角的时候看到并排的明华殿与章华殿,心中莫名有些忐忑。
今日皇帝看他的眼神,明显与平日那种平和不一样。
所有的事楚梦栖都跟皇帝提前通报过,唯独五娘这件事没有。
因为他捉摸不透皇帝对五娘现在是个什么态度。当年那件事的真相,楚梦栖也不打算让五娘知道。
眼下的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
在凤仪宫前,楚梦栖见到垂首而立在一侧,似乎已经等了很久的何喜。
何喜一见楚梦栖,原本平静的脸上突然挂上谄媚讨好的笑容:“奴婢见过离王殿下,奴婢在这里等候离王殿下多时了。陛下说还有事情殿下过去商议。”
楚梦栖顺从地点点头:“本王把王妃送到皇后娘娘跟前交差就出来,容何内侍稍等。”
何喜道:“请殿下随意,奴婢多等些时候也无妨。离王妃的身体要紧。”
未多时,楚梦栖一人便出了凤仪宫。
今日朝堂之上发生太多事,皇帝本应很忙,忙着跟三司沟通怎么处置汪氏两人的事,忙着跟户部商谈如何处置灾民,忙着跟礼部商量如何重新会试。
但皇帝没有,抛下焦灼的官员,下朝径直回到乾元宫。长久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宫人走得一干二净,只有一个何庆还站在皇帝身边。
让何喜通知皇后将离王夫妇留在宫里,把楚梦栖接到乾元宫。
皇帝拿不准他们夫妇到底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平南侯的事已经全数让汪澄背。
可是当年实际上是自己亲手拿着太子印按下去的……
就是在这乾元殿里,自登基以后乾元宫里所有装饰物品都换了个彻底,看不出当年一副模样。
可是这座宫殿依然还是乾元殿,依然见证当年那件事的发生。同样也见证大遂王朝多少个不能道明的隐私。
环顾四周,那些深褐色的柱子似乎以一种沉默的方式提醒他:他是如何为了权势抛弃深爱的未婚妻,如何决定将他们全家都覆灭。
五脏六腑一下子好像就纠结在了一起,疼痛蔓延至全身。在四月天气里突然冒出细汗。
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沉寂,何喜斜着身子领着楚梦栖到殿内,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何庆关上宫门,隔绝内外。
楚梦栖下跪行礼:“臣弟拜见陛下。”
若是往常,楚梦栖还没下跪的时候皇帝已经免了他的礼。不过是半日之间,皇帝眼神变得冷漠,冷冷地盯着跪倒在十步之遥的黑衣男子。
纵然楚梦栖体弱多病,身为天家子孙依然挺拔颀长。一身玄黑皇子官服更有威势。
皇帝所有的兄弟都远离北都,只有楚梦栖不远千里回到北都。
楚梦栖低着头,无法看清此时皇帝的表情。
一阵阴冷正从上位者那里滚滚而来。料想过皇帝的反应,除了震惊应该还会有别的。
先君臣,后兄弟。天家情谊本来就很淡薄。
良久,皇帝还是开了口:“七弟平身吧。”
楚梦栖谢恩过后起身,依然微微躬身不敢直起腰来看皇帝。
皇帝没有拐弯抹角,直言:“七弟是什么时候知道高翎的身份?”
楚梦栖惶恐道:“回陛下,是五娘买下臣弟要臣弟当丈夫的时候。请陛下恕臣隐瞒不报之罪,只是因五娘身份特殊,不得已而为之。”
皇帝嘴角一丝轻笑:“哦,原来他们所说的八百斤粮食买离王是真事?”
“是的。臣弟与五娘回同在离州七年,但相识只在前年而已。正因为有了她襄助,臣弟才能随后的打败百象,收复孔乡。这两件事五娘功不可没。臣弟不想因她一个罪臣身份而埋没她的功绩,所以不能向陛下禀明一切。”
皇帝明白过来:“她之前过得好吗?”
“不好。蛮族凶悍,若是没有一身敢拼命的真本事五娘也不会有立足之地。五娘一个女子,能立足其中的千难万险不是三言两语可说的。若是蛮族真的信任她,她也不会那么容易被臣弟俘虏。”
“七弟可知当年她是怎么逃出北都的?”皇帝迟疑了一下,“当年听说整个平南侯尽数被杀,朕伤心很久。朕也是不信平南侯有反叛之心,可是也无能为力。她的兄长高无忧乃是朕的好友,他的腿就因为保护我而被马踩断无法再骑射的。”
楚梦栖这次开口稍显迟疑:“臣弟不知。臣弟初见她时是归附巴巴山蛮族石寨,五娘乃是石寨寨主。她一脸涂面,如同夜叉一般。臣弟宁愿跳河而死都不愿与她成婚。她也觉得自己脸上的涂面太过吓人,才洗干净见人。那时臣弟才认出她来。臣弟之初也不过只是想利用五娘,渐渐相处下来竟觉得五娘也有比寻常女子过人之处。”
这些细节皇帝以前听得模糊,只觉得是一段传奇情缘,如今听来倒有些宿命的味道。
楚梦栖又补充道:“当年之事也是受汪氏一族蒙蔽,陛下不必自责。”
皇帝无声冷笑,这宽慰的话怎么听着不是宽慰,而是威胁。
半响才缓缓开口:“平南侯冤屈洗刷后,你与五娘夫妻和睦,以后好好待她吧。你们夫妻都是我大遂的功臣。”
“五娘是臣弟妻,臣弟自然护她周全。”
皇帝突然觉得心上又被扎了一下: “汪氏一事,朝堂牵连众多,一时不能定夺。朝政诸事繁杂,朕分身乏术,不知七弟可愿意再帮朕一次?”
楚梦栖哪里有回绝的理由:“为陛下分忧,乃是臣弟分内之事。”
皇帝心平气和道出:“会试之事你已当过主考官,不便再出任考官。审判汪氏自治三司负责,你也不便参与。不如你就替朕去赈济灾民,控制瘟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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