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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罪状

        第457章    罪状

        娄师德这建议显然得到了李治的认同。

        李治身份太高,他并不了解悬报馆、邸报的关系,在他的认知里就不存在这东西,只以为朝廷的政令是通过各地府衙下发各处的。

        并不知地方政府只是负责公布与他们相关的政令,与之无关的事情,却不在其列。

        而悬报馆却是将庙堂上的大小事情予以总结,然后通过自己内部的渠道传达每一个有悬报馆的地方。

        只要身在悬报馆,就能了解大唐近年来的发生的大小事情。

        当然有个前提,这消息是让你看到的。

        李治是何等机敏,立刻就明白了这背后的弯弯绕绕,这等事情竟掌握在士绅大族之手?

        只是经过几日的探讨悬报馆的模式,设置了上奏院,然后邸报改成了上奏院状……

        李治的反应在陈青兕的意料之中,只要李治知道悬报馆里面的东西,不可能做事不问。

        别说还能靠贩卖“上奏院状”赚点外快,就算是另设机构,朝廷全程无本倒贴,也得将之掌控在手上。

        这可是关乎话语权的问题……

        不过李治的取名水平,陈青兕有点无力吐槽。

        这上奏院还勉勉强强,上奏院状真不如邸报好听。

        娄师德这进京上职不过一两日,便闹出了如此大动静,一下子就跃上了风口浪尖处。

        长安城南韦宅。

        古老厚重的宅邸里灯火通明。

        李崇德与韦湜把酒言欢,聊着时下的政局。

        娄师德自然是最佳的话题。

        李崇德义愤填膺的说道:“孟成兄,那娄师德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听说他才从南边调来上职不久,就敢这般张狂,翻天了不成?”

        韦湜给自己倒满了杯酒,一饮而尽,轻笑道:“你我相交多年,有什么话,直说便好。都是一个池子里的鱼,有什么话不能说。”

        李崇德立刻赔笑:“说的是,唉,都是那群老顽固的问题。他们想看一看你们韦家的反应,特地让我来打探消息。”

        京兆韦氏论及人望不及关东五姓,但因根基立于长安,与皇室为邻,自北周时起,韦氏就跟皇家关系密切,族中贵女多嫁入皇室宗亲。因为过于亲密,城中百姓有言“城南韦杜、去天尺五”。

        说的就是城南的韦杜两家,离天家不过五尺距离。

        在这长安城内,韦家才是话语权最足的那位。

        也因如此,在长安的悬报馆是韦家开的。

        韦家凭借此悬报馆结识了不少上京述职的人才,或是与之结交,相互扶持,或是直接将族中贵女下嫁,将之拉拢成为韦家女婿。

        悬报馆对于韦家意义重大,而今娄师德一纸弹劾书戳破了邸报的内幕,令得朝廷新设上奏院应对。

        尽管朝廷并没有明文禁止悬报馆,但悬报馆的主要卖点就是朝廷的时政动向,现在由朝廷亲自负责,时政动向显然更快,也更加精准,最能代表朝廷的意思。

        豪门世家的内部渠道再快,也比不上朝廷通过驿站传达公文的速度。

        真实性与速度都比不上,悬报馆完全失去了竞争力,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此次上奏院的改革,痛的不只是韦家,天下各地那么多所悬报馆都是让地方豪族或是门阀世家瓜分的,大多都受到影响,失去了一处发现接纳人才的场所。

        只是韦家是最先受到冲击的那一个……

        都在看韦家是如何应对的。

        韦湜是北周太傅郧国公韦孝宽一脉的后人,是韦氏直系血脉,家族重点培养的精英,自己这位好友今日贸然登门起,已经猜到他的来意。

        “就不要多想了,我韦氏支持陛下的一切政策。老祖已经决定,停罢长安城的悬报馆,将之整理一下,开個书铺。”

        李崇德想不到韦家如此干净利索道:“真就如此痛快?”

        韦湜道:“还能如何?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明知结果的事情,挣扎有何意义?”

        他这话也透着几分无奈。

        韦家在他人面前确实高高在上,可跟李治这皇帝一比,却与常人没什么两样。

        李崇德一想也对,面对强硬的皇帝,他们向来的风格不正是一退再退,将宝压在未来,而不是头铁的选择跟皇家硬碰硬。

        “此事无法挽回,强求不来。娄师德此人你们调查过没有,可有什么背景?此例不可开,若养成此风气,对我等都不好!”

        悬报馆存在的隐患,他人未必不知,只是牵扯了太多的利益。

        豪门世家不敢正面与皇家对抗,可合力打压孤立某一官吏却是能做到的。

        他们一旦出手,通常针对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族人。

        影响的不是一个人的仕途,还会牵累全族人的未来。

        在这个宗族思想极重的时代,这是很致命的。

        韦湜道:“郑州原武人……”

        李崇德心想:“地方庶族罢了,最好对付。”

        “贞观十八年,娄师德进士及第……”

        李崇德再次心道:“贞观年的状元,不算什么。”

        在陈青兕推行科举改革之前的状元,与之后的状元是不同的概念。

        反而证明娄师德没有很深的人脉,真要有人脉,那时代谁考科举。

        “当任江都尉十年,两个月前才得到晋升,进京赴任。”

        李崇德脸上透着一副死定了的表情,笑道:“原来是个哗众取宠之辈……”

        在他的眼里,娄师德这样没身份没背景,在一个地方苦干十年,才靠着资历混出头的官吏,然后一朝得势,就觉得自己能够在庙堂上翻云覆雨,靠着满腔热血,横冲直撞之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嫩头青,哗众取宠之徒。

        对付这种人最是简单不过了……

        韦湜并没有说完,又加了一句:“他跟陈尚书关系密切。”

        李崇德立刻接话:“难怪有底气!”

        接着就不说话了,态度完全来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韦湜见状笑了笑,有心朋友间调侃两句,话还未出口,却自嘲一笑,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取笑?

        陈青兕现在如日中天,即便是许敬宗这样的宰相都不愿与之为敌。

        他的护着的人,谁敢动?

        他们韦家的老祖如果不想对娄师德下手,就不会将对方的一切事迹调查的如此清楚,如果真敢亮剑,也不至于至今一点消息也没有。

        韦湜道:“事不可为,人又动不得,认命吧!”

                        李崇德无奈摇头,叹道:“当真是多事之秋……”

        熬走了太宗李世民,来了一个李治,死了一个李义府,又有一个更加厉害的陈青兕……

        这寒门哪来那么多可怕的人物?

        这莫名想到李义府,李崇德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即便知道李义府死了,可一想着他,还是忍不住发怵。

        也不知什么时候是头……

        李崇德又与韦湜聊了许久,然后告辞离去。

        李崇德喝了不少的酒,有些醉意,但还是先将自己探来的消息告诉了李家在长安的管事。

        如果他想象中的一样,得知娄师德背后站着陈青兕,马上没有了下文。

        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在婢女的侍奉下洗去了身上的酒意,独自前往书房静读。

        温故而知新,即便是他们,也需坚持不懈的读书来维持自身文化水平,维系竞争力。

        这一抵达书案前,眉头忍不住皱起:他的书案上放着一份折书。

        李崇德不喜他人打扰他读书,也不喜外人进他书房,除了需要晒书的时候,允许下人进书房帮忙,其他时间宁愿自己动手打理,也不想外人动自己的书。

        现在这案几上莫名多了份折书,是哪个不长脑子的下人?

        李崇德眼中煞气显现,他一把捡起折书,打开细看。

        刹那间,脸色发白,身子抖如筛糠。

        这折书里竟全是他的罪状……

        这折书一旦为有心人瞧见,那不只是丢官那么简单,还会丢命。

        “谁?”

        “是谁?”

        ——

        陈家宅邸。

        陈青兕正在与张柬之闲聊。

        将张柬之叫来,主要是想问一问武家人的情况。

        封禅之后,他忙于提前筹备跟吐蕃、大食国的战略布局,一时没有留意武家,也没有听到武家的闲言闲语,在那一定的时间内,武家直接消失在他的记忆里了。

        直到那一日,见到批阅奏章的武皇后,陈青兕才想起武家的存在。

        武家低调的有些反常,陈青兕不敢大意,将张柬之叫来问问情况。

        张柬之的职位跟武家没有关系,但他在大理寺任职,对于京畿内的各类案件都有一定了解。

        尤其是武家人身份地位悬殊,一旦他们惹事,寻常衙门不敢多问,大多数都会推到大理寺,交给大理寺处理。

        只要武家人惹事,多半会转入大理寺,除非是微不足道的小矛盾。

        张柬之是为数不多知道陈青兕反对武后涉政的人,平时也会留意武家人的动向。

        只是封禅之后,张柬之也确实没有得到武家人仗势欺人的消息。

        “武家现在除了武敏之外,其他人似乎都因为武顺的情妇事件,武皇后封禅谣言都低调收敛了往日的作风。”

        武敏之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调,但他的高调来源于年轻气盛,轻狂张扬,这是作风问题,偶尔与人起冲突,那也是同级别身份的胡闹,并没有仗势欺压他人。

        “若能一直低调,那也是好事……”

        陈青兕心里知道,自己这是异想天开,但当下全无头绪,也只能这般想了。

        陈青兕又问起了娄师德的情况。

        张柬之道:“娄大夫已经融入了我们清流一派,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学生也同娄大夫有过往来,娄大夫沉稳持重,处事有方,学生很是佩服。”

        陈青兕放心下来。

        金子终究是金子,只要给他机会,只要抹去他身上的尘埃,必然是会发光的。

        娄师德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因为大胆的揭开了悬报馆的内幕,从而名动长安。

        一个人出名了,自是少不了受到他人的质疑。

        娄师德靠着自身的才学能力,让质疑之人,心服口服,自能得到认可。

        陈青兕暗想:依照这个趋势,要不了多久,宗仁兄便可名正言顺的去西域了。

        正在这时,外边传来周奎回来的消息。

        陈青兕面上一喜,他正需要周奎去调查武家最近不寻常的动向。

        张柬之察言观色,及时告辞退去。

        陈青兕也不跟他客气,只是挥了挥手,关系太俗,已经不需要多余的客套了。

        “郎主!”

        周奎从苏州而来,风尘仆仆,脸上有些疲累。

        陈青兕说了一声“辛苦”,将自己刚刚为他泡好的茶水递了过去:“坐下来缓缓,喝口茶。这是清溪县的桂花茶,是你老家的味道。”

        周奎双手接过,嗅了嗅散发出来的桂花香味,小心翼翼的抿了口,确实感觉到了点点家乡的味道。

        放下手中的茶盏,周奎带着几分兴奋的道:“郎主,事成了。”

        陈青兕眼眸中也不由透着几分笑意道:“慢慢说来!”

        周奎道:“如郎主预料的一般,李公自从被人怀疑与郎主交好之后,受到不少人的吹捧巴结。李公是矢口否认与郎主的关系,但他自身还是很享受那种感觉的。几乎每日都会招摇过市,与闻讯来拜访的各地名士游玩来往。”

        “这种好日子并没有让李公舒服太久,见郎主并没有真正帮助李公之心,他依旧是一白身。开始信了李公的话,不少人便与之没了来往。”

        “后来张家人动了些手脚,李公又成了孤家寡人。这一次,比之前受辱更加难熬。”

        陈青兕笑道:“他原本就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享受荣华富贵。一朝给踩入泥中,颓废落魄。又让他找回了当年的感觉,回望身后的泥泞,又有几人愿意下去?”

        周奎道:“李公本已有些动摇,后传出张凌被人暗中劫走的消息。想来是红女侠归来,得知自己父亲受辱,动的手脚。李公猜到是红女侠所为,异常高兴,亲口说的,丫头真与之有意,我也不好棒打鸳鸯。”

        听到这里,陈青兕笑出声来。

        周奎继续道:“接下来便不知道了,红女侠武艺超群,属下怕暴露,不敢跟得太近。不过红女侠已经往长安来了,属下这才日夜兼程,提前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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