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除夕夜

        陈青兕在拂云祠建城一事，漠南诸部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也都明白，五部铁勒的谋叛，让朝廷决定加强对于漠南漠北的控制。

        但他们全无办法。

        尽管他们现在居于这片土地，拥有漠南丰茂的草场，可从名义上来讲，漠南漠北都是大唐的疆域，只是朝廷仁德，将地方让给他们居住。

        尽管他们心底并不认同这个道理，草原就是他们的草原，但是无人敢直说。

        面对陈青兕在漠南建造受降城的行为，他们除了大骂比粟毒、阿尔维以外，并无别无他法。

        随着受降城的竣工，思结敌律让自己的儿子来见一见这座受降城，来决定思结的未来，是当儿子，还是当孙子。

        突厥人每每南下劫掠，选择在拂云祠祭祀天神，自然不是巧合。

        这里是他们的进攻撤退最便捷的路，唯有确定这里安全，才能放心南下。现在这个战略要地掌握在朝廷手上，威慑力自然不同寻常。

        这中受降城陈青兕并没有将它当作休息定居的城池来建设，它存在的价值就是战斗。

        旁边一人催促道：“再放点，再放点，莫要小气，值不了几个钱。这玩意，在我们那里多的是，俺家用来喂牛放的都比这多。”

        并非简单的城墙城门瓮城这样的结构，而是类似于两晋南北朝时期的堡坞。

        服徭役的百姓三五成群地聚在热腾腾的大锅处，食指大动。

        “还未来得及恭喜思结公子，听说你因功推举为设，可喜可贺！”

        也就是说，思结英才已经是思结部的第二人，名副其实的继承人。

        伙夫白眼道：“这里可是漠南！”

        所以这眼神直接变了。

        受降城上下喜气洋洋，各处屋舍都张灯结彩，肉香味弥漫整个新城。

        伙夫不敢不从，多加了一把。

        思结英才面对陈青兕，不敢表露太多，作揖道：“晚辈奉家父之命，邀请先生前往我部，恭贺春节，望先生赏脸……”

        莫说不善攻城的他们，即便拥有中原一样的攻城技巧，也奈何不得这样的堡垒……

        未来的路，一片暗淡。

        陈青兕道：“这不巧了，我已决定在受降城中与百姓共度除夕守岁，春节是赶不上了。”

        这来回之间，陈青兕都一切都考虑在内了。

        五胡十六国与南北朝时，因天下动乱，为抵御胡族统治者遣民和战乱，北方汉人纠合宗族兄党，据险自守，他们建造战斗堡坞抵御外敌入侵。

        这也是陈青兕所要的结果。

        不止整个受降城可攻可守，城里的每一个院子，兵卒休息的住所，都是一处可攻可守的战略要地。

        现在族部发展前景越来越暗淡，思结英才这还没有当上叶护，已经感觉到压力如山。

        “陈先生莫要取笑晚辈，若非先生妙计，我思结部只怕要亡于怀远县。”

        陈青兕见他有告辞的意思，先一步叫住了他：“这受降城刚刚竣工，思结公子恰逢其会，不如入内参观参观，给些意见？”

        见识过江南百姓的困顿，陈青兕不愿见灵、夏、盐三州的百姓也受到相应的灾祸。

        思结英才也想见识一下受降城的内部情况，欣然同意。

        谁没有野心？

        思结英才仰慕大唐文化，将中原的文化引入族部，可不是为了成为大唐人，是想要让自己的部落学得更多的文化，诞生更多的人才，便于未来能够成为这片草地的主人。

        思结英才很想问一句：“这至于吗？防我们，用不着那么麻烦。”

        一个伙夫抓着一把青盐洒在锅里。

        思结英才却高兴不起来。

        受降城的存在并不是真要战，更多的是威慑和止战，让河套平原所有部落都学会讲道理。

        他毫无世家子的自觉，上前深吸了口肉汤的香味，说道：“大过年的，莫要小气，再加一把盐。”

        思结英才颇为壮实的脊背，弯的更低了一些。

        路过的狄仁杰听到此话，笑道：“漠南如何？陈安抚使知盐州情况，知盐州面临的问题。特地规划了一条连接参天可汗道的路，将盐州的青盐往北销售，别说漠南，不需两个月，就算漠北到时候也能吃上盐州的盐。”

        思结英才道：“那上元节呢？我部也过上元节，可以将筹备的节日，推移至上元节。”

        一个盐州的百姓忍不住吐槽。

        这种战斗堡坞所有设施都为战斗而用，不说外部坞壁堡垒，可攻可守，即便是内部，楼院楼橹都有兵卒据守射箭之处。

        但进城以后，思结英才立时后悔了，城内的情况，比城外更加心塞。

        思结英才脸上充满了喜意，说道：“那晚辈在族中恭候大驾。”

        他们喜气洋洋地相互聊着，目光却盯着大铁锅，喉间蠕动。

        原来攻破外围只是开始，这内部九曲十八弯，到处都能聚兵伏击。

        陈青兕道：“上元节可以，那便定在上元节罢！”

        西受降城的地点就在思结部附近，贺了春节，他们也将西行，建西受降城。

        思结英才还未见内部情况，只是看着这受降城的外围，看着一处处高耸的碉楼，幻想一下，拥有强弓劲弩的唐军在上面，对着他们一通射击。

        从今日起，他们脖颈上等同多了一道链子。

        春耕结束以后，再次聚集前往东边，建造东受降城，竣工之后，也是秋收时节。

        中受降城离思结部足足两百多里地，无论如何都赶不上。

        中原有这样的人物存在，怎敢有二心？

        “陈先生！”

        西受降城建好之后，正好能够赶上春耕。

        思结英才参观的浑浑噩噩，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腿都是软的，一口气离去了百里，方才缓过来，回望已经遥不可见的受降城，那明明不是很大的城堡，却如野兽一样若隐若现。

        “设”是铁勒部落的一种官职。

        大唐治下，未得朝廷允许，部落不许称汗。他们的族长叫做叶护，叶护之下是设，设之下是特勤。

        随着除夕夜的到来。

        周边百姓都高声欢呼起来。

        唯有那盐州百姓带着几分激动的说道：“郎君此话当真？”

        狄仁杰认真点头道：“你可不信在下，却不能不信陈先生。此外陈先生让某来通知大家，今夜他在城内府衙守岁。如果诸位生活中有什么不平之事，或者好的建议，可私下里去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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