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袁舜之秘，重归玉衡

        下方。

        无边尸域，漫天尸气，翻滚着，朝着中间汇聚，汇聚的速度，甚至超越韩易肉眼可见，短短一息，便已是凝聚成一道白色光芒。

        光芒紧随两人，冲天而上，咻的一声，被袁舜身体吸收，仿佛这无边尸域，便是他身体所衍化而出般。

        眨眼间，天权界极北之地，这一处无边尸域，便已是消散无踪，而且，让韩易震惊的是，他往下这惊鸿一瞥，看到原本尸域中的众多诡异尸傀，都已是随着尸域收拢，而消失不见。

        就好像成了尸傀，便成了尸域的一部分，端的是诡异无比。

        同时。

        刚才两人穿梭而出的塌陷通道，开始震动起来，频率越来越快，仿佛有什么恐怖存在，即将循着通道，追踪而至。

        不过，袁舜另一只手，已是往上方，轻轻一抹，便有一个虚幻模糊的世界浮现，冲天而起的两人，瞬间冲入其中，接着，通往虚幻世界的裂缝，随之弥合。

        刹那之间，两人的踪迹，消散无踪，甚至，已是不在天权界。

        极北之地下方的震动，越来越疯狂，但又在即将爆发的最后时刻，戛然而止，沉寂下去，只有一道不甘的怒吼声，隐隐传遍整座天权界，让众多化神大能，骤浮灭世征兆，心悸惊骇。

        而极北之地，原本的无边尸域，已是彻底消散。

        那一些徘徊于尸域边缘的修士，眼睁睁看着尸域疯狂退去，以神识都跟不上的速度，消失不见。

        而那些在尸域内，没有化为尸傀的修士，同样发现，几乎是一眨眼间，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尸气迷雾，瞬息消散，神识离体，再无阻碍。

        这一处诡异的无边尸域，渐渐的，变成一处传说，只不过这传说，并无丝毫痕迹留下，就算是有修士想要寻求机缘，都无迹可寻。

        另一边。

        冲入虚幻世界的韩易，已是跟着袁舜的身形，逐渐停了下来。

        脚下，入目所见，是一片荒废街道，神识扩散出去，‘看’到的也是无尽的废墟，废墟的一边，还能看到塌陷的巨大城墙。

        这是一座废弃的巨大城池。

        神识笼罩范围内，城池废墟上，还有一个个诡异的区域，这些区域，被密集的黑雾笼罩包围，远远看去，如同一个个黑色的罩子，将大小不一的区域，包裹起来，看不清其内情况如何。

        而这种黑雾区域，韩易并未第一次所见。

        他瞳孔猛缩，内心浮现起曾在蜀都蜃仙幻境中所见所闻。

        九层虚域。

        不，还没到虚域。

        这里，如所料不错，应当是虚域和现实世界的交界区域，那些黑雾中的虚兽，游走于虚域和交界之地，如攻击它们，修士会得到虚域印记，从而被往下拉扯，真正坠落虚域，至此，一去不复返。

        当场韩易还是筑基境界时，被闻香教的路皆追杀，不得已之下，逃入蜃仙山，落入幻境中，才有他识海中，那枚黑色珠子的事情。

        而如今，袁舜举手投足之间，破开现实世界，遁入这介于现实和虚域之间的区域，这让韩易心头的疑惑更多。

        是袁舜本身便和这虚域有关联，还是之前那枚由黑转白的珠子，让他获得了那种能力？

        此时。

        在进入这类似于蜃仙幻境的地方后，袁舜从半空落了下来，韩易心头疑惑重重，紧随落下。

        “等我片刻。”

        袁舜朝韩易说道，接着，便盘坐地上，将右手一直抓着的方形石头，放在身前，又便伸出左手，轻轻按在右手手腕处，手腕处的两色火焰，仿佛被激怒了般，霍然腾跃，不过，却又瞬间被一股神秘力量镇压，腾跃的焰火，逐渐消散。

        这个过程，足足花费了一分钟，靠近手腕处的双色火焰，才最终消散，接着，袁舜的左手，沿着手腕继续往上……

        看得出来，袁舜是在镇压这右手上的诡异黑白火焰，看上去过程简单，但其中凶险，也只有他才知晓。

        韩易趁机看了一眼袁舜身前的方形石头，这枚石头，仔细辨认，应当是一枚印玺，在这印玺之上，他看到了一个上古文字。

        “狱”。

        “狱？”韩易轻声念叨。

        片刻后，袁舜的左手，在将右肩关节位置的黑白火焰熄灭后，其右手，再无诡异双色火焰，至此，其双手垂下，松了一口气，很显然，这一番镇压火焰，对他来说，都并不简单。

        接着，他招了招韩易，示意他坐下。

        韩易点头，自无不可，坐在袁舜对面，欲言又止，袁舜看清其表情，重重叹了一声，先一步问道。

        “一眨眼间，已是三十年后。”

        “沧海桑田，莫不如是。”

        “宗内，如今怎样，你又怎么到了天权界？”

        韩易看着袁舜的面容，其容貌，依旧和三十多年前一样，从容不迫，但其双眸，瞳孔不存，眼珠通白，如是初见，必定悚然。

        他定了定神，整理了下语言，便开始缓缓说起。

        “当初，血魔战场爆发，宗主下令，迁移宗门至原本元兽宗的山门处……”

        “……旧址化为尸域，新址便也定为原元兽宗山门，七年后，火冥师兄遭劫，我前往乾都玄仙阁支援，机缘巧合，到了大秦……”

        韩易一件件说来，其中，并没有力求简洁，而是尽量说的详细些。

        旧人死，新人替……

        蜀都魔临，东海妖乱……

        “不久前，听闻这极北之地，有无边尸域现身，又传出来尸域内，有界外修士存在，我便怀着忐忑之心，前来寻找。”

        “没想到，竟然果真是宗主您。”

        “事情，便是如此，这便是三十年内，宗门和我，所经历之事。”

        韩易的话，到此结束，其中，有些关乎他自身的秘密，他并没有过多透露。

        袁舜的表情，随着韩易的诉说，变得越发丰富精彩，在韩易说完之后，良久，才消化完，接着，便是由衷的赞赏。

        “我知道你不简单，没想到这么不简单。”

        “如果是我，一定做不到你的程度。”

        韩易轻笑，自己是有金手指，才能屡屡进阶，化险为夷，换其他修士来，绝对十死无生。

        “宗主，您呢？”韩易反问道。

        袁舜看向前方的那一枚类似印玺的方形石头，石头平平无奇，通体白色，石头正上面，有一个上古文字‘狱’。

        “这一枚，乃是虚狱印玺，它是至尊仙器，虚狱印的一部分，也是九层虚狱上古统治者，虚狱仙尊的权柄象征。”

        “它，也是我这次降临天权界的目标。”

        韩易一愣：“宗主，你说的九层虚狱，是指这个地方，更下面的空间吗？这里不是叫九层虚域吗，我在蜀都蜃仙幻境中陷落过。”

        韩易进入过蜃仙幻境，是在袁舜还在宗门之时，当初他还是筑基修士，这件事，并未记载入宗门，也未对其他人说起过，袁舜自然未知。

        袁舜闻言，点了点头，又轻轻摇头。

        “对，也不对。”

        “这里，在上古时代，叫虚狱幻层，是处于现实世界，和九层虚狱的虚幻夹层，在幻层下方，便是九层虚狱。”

        “这里的狱，是地狱的狱，而不是界域的域。”

        “而蜀都的蜃仙幻境，便是虚狱幻层的一隅。”

        “实际上，在如今的修仙界中，大家说的九层虚域，在上古大罗仙界未曾破碎时，其真正的名字，是九层虚狱。”

        “或者，换个你更容易理解的说法，九层虚狱，便是上古传闻中的轮回之地，地狱。”

        “你既然去了太虚寻仙，去了某一处碎仙界，又从摇光界辗转至天权界，便也应当知晓，十万年前，大罗仙界破碎，化为无数碎片，这些碎片，也即碎仙界。”

        “而大罗破碎，与之对应的另一面，九层虚狱，却也同时发生了变故，包括九层虚狱之主，虚狱仙尊在内的诸多仙尊，真仙，或失踪，或陨落，就连原本关押在九层虚狱内的诡异仙魔，都已是占据虚狱，将虚狱化为己有。”

        韩易心头狂震，他知道自己即将听到的，必定是惊天秘闻，但没想到，这涉及到的层面，竟然如此之高。

        袁舜顿了顿，将视线从这一方印玺离开，落在韩易身上，嘴角露出笑意。

        “我说你小子是我的福星。”

        “是因为，你竟然误打误撞之下，从九层虚狱最深处，将虚狱仙尊的一枚仙瞳，带了出来。”

        “而我当初得到的半仙遗蜕，实际上，并不是半仙，而是虚狱仙尊的部分残尸。”

        “机缘巧合之下，这枚仙瞳，压制了我所融合的仙尊残尸，弥补了我身上的仙尊传承，这才让我的状态，恢复正常。”

        “要不是你，我依旧沉沦在生死界限，非生非死，偶尔清醒，偶尔迷失，就算是得到这虚狱印玺，也会重归浑噩。”

        “其中机缘，因果复杂。”

        韩易闻言，心头惊喜。

        惊的是，没想到那神秘洞府令牌，带自己下到九层虚狱最深处，得到的这枚黑色珠子，竟是虚狱仙尊的一枚仙瞳。

        不过，韩易在此之前，是有猜测过那黑色珠子，是某位修士的眼珠，但从未想到，那修士的级别，竟如此之高。

        而喜的是，自己这辗转数个修仙界的追寻归宗之旅，竟然误打误撞之下，帮助了自己宗主。

        诚如袁舜所说，这里面的因果，属实奇妙。

        接下来。

        袁舜又解释了自己从当初宗门搬迁之后，发生的其他事情。

        当初，他压制体内残尸已到极致，便出手灭了元兽宗，将元兽宗众修士，收为尸傀，落入残尸衍化而成的体内世界。

        那个体内世界，便是显化于天权界的尸域，一旦袁舜迷失，尸域便会散出，如他清醒，尸域便可收入体内。

        恰好当时血海爆发，血魔肆虐，他便借助这件事，推动宗门搬迁，之后，压制不住，体内尸域爆发，他在浑噩之后，又短暂挣脱出来，将尸域收起，但因为是第一次爆发，尸域对现世的侵袭，无比强大，将原本的玄丹宗也变为尸域，这也是他最开始担心的问题，也是推动宗门全部搬迁的原因。

        再然后，仙尊残尸，驱动着他离开玉衡界，不过在离去之前，他还是竭力压制残尸，现身血魔战场，杀了对宗门最大的威胁，血河真人江九歌，再重创柳宿真君，接着，独自离去，再无踪迹。

        而之所以再无踪迹，是因为他已是借助九层虚狱，离开了玉衡界，抵达了天枢界，在天枢界中，受仙尊残尸驱使，追寻虚狱印玺，徘徊二十多年，却一无所获，之后，便离开天枢界，降临天权界，继续寻找……

        这一次，他遇到了韩易，得到了一枚仙瞳，补齐了一部分仙尊传承，至少，得以恢复清醒，而且，再不是漫无目的，而是知晓那天权界极北之地下方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追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至于其双眼通白，是因为融合仙尊残尸的影响，走上轮回仙路的修士，都会如此，等走完仙路，其双眸，会衍生出恐怖威能，断生死，晓阴阳，乱因果。

        这，便是发生在袁舜身上的事情，也是袁舜的秘密。

        袁舜能将这等惊天秘闻，如实告知，可见他对韩易，同样并不设防。

        韩易消化这些消息，足足花了一刻钟，一刻钟后，才平复了心情，实在是这些秘闻，层次太高，让他难以消化，很多只能先行记在心头，等境界到了，遇到了相关事情，相互佐证，才能有所体会。

        “宗主，随我归宗吧。”

        韩易看向袁舜，眼中带着期盼之色，袁舜得了虚狱仙尊的部分传承，也就意味着，他对虚狱的掌控力度变强，那他之前能借助九层虚狱通往天枢界，又能抵达天权界，必定，也能借助九层虚狱，回归玉衡界。

        袁舜摇了摇头。

        “不行，我需在最快的时间内，齐集九枚虚狱印玺，才能走完轮回仙路，得一线生机。”

        “刚才从上古龙宫，寻得一枚印玺，这必定惊动了虚狱内的那些诡异仙魔，他们绝不愿意有人走完轮回仙路，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话音刚落，这一处废墟上空，漆黑乌云，疯狂凝聚，周围街区的众多黑雾区域，快速扩散，连接，弥漫，朝着两人所处的位置，疯狂涌来。

        一股骇然的气息，弥漫于这片地域。

        袁舜霍然站起，身前的那一枚印玺，已是被他提在手中。

        “哼，果然，这些借助诡异秘法，苟活下来的仙魔，连一刻都等不及。”

        随之站起的韩易，脸色大变，担忧不已，袁舜如今不知是何等境界，但是九层虚狱下的那些诡异存在，可都是超越了化神的存在，半仙，甚至仙人。

        “别担心。”

        “有了第一枚印玺，他们再拿我没办法。”

        “不过这等战斗，不是你能参合的，我先送你返回玉衡界，其他的，无需担心。”

        袁舜转过身来，看了韩易一眼，这一眼中，饱含殷切期待。

        “韩易，玄丹宗，便托付给你了。”

        话音刚落，未等韩易反应过来，袁舜便已是手持虚狱印玺，往身前虚空，重重一印，霎时间，整个空间，疯狂变幻。

        “去吧。”

        耳畔处，传来袁舜的最后两个字，下一瞬，韩易便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吸力，从身前空间传来，这股吸力，已是规则之力，他无一丝反抗之力，便落入其中。

        最后的一眼，他看到一位身高数万米的古老仙魔，出现在虚狱幻层，伸出一只手，遮天蔽日般，朝着袁舜抓去。

        而袁舜，则是往后一仰，落入另一个空间中，消失不见。

        那体型远超自己想象的仙魔，怒吼一声，一拳狠狠砸在空间上。

        顿时，幻层的空间，如有实体，类似于镜子般，碎裂无尽。

        这股碎裂，也蔓延到自己这一处通道，空间破碎引发的空间风暴，朝着往下跌落的自己袭来。

        韩易只来得及从乾坤戒中取出诛魔内甲，便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力量，轰在内甲上，内甲反震，压在自己身上，让他肉身发出不堪重负的连续爆裂声。

        接着，剧痛传来，意识一震，沦陷黑暗。

        ……

        玉衡界，大秦帝国，秦州，太景城。

        韩易悠悠醒来，睁开眼，刚准备动弹，刹那间，一股深入骨髓的剧痛，传遍全身，以他的修为和心境，都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重新闭上眼睛，心神沉落识海，却猛地一惊，这一次受的伤，竟然连识海都感应不到。

        无奈之下。

        他只好开始修行古神观想法，这一门炼体秘术，只需要观想古神，便能修炼，虽然缺少灵石丹药辅助，但对治疗肉身伤势，颇有奇效。

        不过。

        这一次韩易观想，他的肉身，并未有异象发生，至少，表面上如此。

        只是过了半炷香，韩易便不得已停了下来，因为这等观想，他竟然破天荒的，感受到了疲惫。

        这种只有在他踏入修仙界之前，作为凡人期间才会出现的感觉，竟然时隔七十多年，又重新出现了，让他一阵愕然。

        不过，疲惫袭来，他也想不了那么多，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两个声音，将他从沉睡中唤醒。

        “爹，你说这仙师，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不醒，会不会一直沉睡啊？”

        声音稚嫩，依稀可辨别这声音出自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

        “茜儿，不可瞎说，仙师强大，应该很快就能醒来，等他醒了，爹地恳求他收你为徒，加上我们救了他，应该能让你有机会踏上修仙道路。”

        这一次，是男人的声音，显得浑厚而沙哑。

        “可是灵仙院的仙师，不是说我灵根是杂灵根，而且，资质太差，连入门的标准都达不到吗？这仙师，真得可以让我踏上修仙路？”少女疑惑道

        “绝对有办法的，爹地听说，那些强大的仙师，连起死回生的丹药，都能炼制，没道理修仙就受到灵根的束缚。”

        “就算是资质差，也绝对有办法，能改善的。”

        男人的声音，异常坚定，少女闻言，声音变得欢快起来。

        “那可太好了，等我成了仙人，到时候也让爹地成仙，再复活娘亲，一家人团团圆圆，长生不死。”

        中年人沉默了下来，仿佛对这个愿望，并不抱任何期望，但又不想打击女儿的自信。

        片刻后。

        声音逐渐远去，嘎吱一声，木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房间内，重归平静。

        韩易轻轻睁开眼，内心庆幸，悄然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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