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她走江湖卖艺吃苦甚多，心中悲切却不形于色，对感情懵懂无知的李小六看不出来，才自以为那声姑娘并没叫错。

        “罢罢罢！”女子连叫三个罢字，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悲切道：“奴家以为将军不介意奴家出生低贱愿结同心，却原来只是奴家一厢情愿，在将军心中奴家不过是一江湖卖艺的低贱女子罢了。”

        “不是……我没那样想……你听我说……”女子突然大哭，李小六方寸大乱，更不知言之所出。

        “将军既不愿要奴家，明日奴家便与老父离开将军府，重操旧业街头卖艺，到也不至饿死。”女子越说越悲切，越说越难过，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她嘴上说要重操旧业，却自称奴家，心中的真实想法是想李小六拥她入怀，告诉她此生非卿不娶。

        但李小六是个未历人事的愣头青，出生军旅，打小便于一群糙汉子为伍，女孩子的细腻心思让他来猜如何能够。

        女子这一哭，只是让他方寸更乱，搓手跺脚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要上前安慰，却不知言之所出，更让女子生气。不去安慰，见她梨花带雨，泪眼盈盈，心中又实在不忍，真的是好生为难。

        客厅之中两个年轻男女，一个在轻声抽泣，一个在跺脚叹息，气氛十分怪异。

        女子虽在哭泣，同时也在用眼角余光偷瞄李小六，见他没上前安慰反而在扼腕叹息，心中似有难言之隐。

        暗道：“他对我也不是全然无情，若是半点情份没有，日间救我便不会带我回家。若是无情，眼下我的取闹甚是无理，他却并未舍我而去，而是扼腕叹息，难道他有什么苦衷？”

        想到此，姑娘轻抹一把眼泪，理顺鬓边的秀发，走向李小六奴道：“将军可是奴家哭闹惹你心烦？”

        李小六见她走近，顺势将她拥入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擦去她眼角的泪花微微一叹说道：“唉！在下确实是为姑娘烦恼，却并非因为姑娘哭闹。”

        女子被李小六拥入怀里，心中一阵窃喜，他说什么却没听见，自顾暗自揣度：“他拥我入怀的动作极为自然，发乎于情，看来他对我有情意，只是不知如何表达。”

        她只顾瞎猜，忘了回话，李小六见她久久不回，以为她还在生气便问道：“你还在生气？”

        这次没再称呼姑娘，“你”虽是极平常的称呼，听在女子耳中却大为不同。

        在她看来“你”虽不及娘子、贤妻听来顺耳，却也比姑娘好听很多，姑娘是敬称多用于不熟的女子，“你”却是熟识之人才会用。

        “奴家怎会生将军的气。”女子答道。

        “没生气为何哭泣？”李小六这个愣头青以为女孩子哭泣就是在生气，殊不知人家是在为他的薄情伤心。

        “将军不知女孩子哭泣并不一定是生气？”女子偎在李小六怀里，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脸娇羞的问道。

        “啊！”李小六惊呼出声，他一个愣头青怎知女孩心思，更不知她们为何流泪哭泣。

        “就知你不知，女孩子开心会落泪，伤心会落泪，感动也会落泪，唯独生气不会落泪。”女子说道。

        “为什么？”李小六十分诧异。

        “哀莫大于心死，当一个女孩真正生气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死了，心死又怎会落泪。”女子用手指轻戳李小六结实的胸膛说道。

        “有道理……”李小六想叫女子的时候才想起还没问她的名字，猛拍一下脑袋瓜说道：“该死，聊了许久还没请教芳名。”

        他不敢再叫女子姑娘，怕她再哭，虽不明原因，但知其是错他也不愿再犯。

        “奴家姓花，双名间语。”女子答道。

        “花间语？人如其名，如花之美，如花之柔，如花之语。”李小六一顿猛夸，这顿夸也着实为难他，他的文化仅比李龙好一点，能说出如此文才横溢的话已搜肠刮肚，耗尽心中滴墨。

        “贫嘴！”花间语娇嗔道。

        她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煞是可爱，李小六看得不由一呆，忍不住便想去亲她的小脸。

        花间语的娇美可爱让他忘记了想要拒婚，说拒婚不准确，应该说是延后。

        他还没亲上便被花间语推开，面带愠色问道：“将军也当奴家是可以随意轻薄的下贱之人。”

        “对不起，在下只是一时忘情，才做出越格之事。”李小六赶紧道歉。

        花间语的拒绝并没使他生气，反而让他更加怜惜，一个跑江湖的风尘女子，有如此骨气实属难得。

        “呵呵，将军言重，间语不过一风尘女子，蒙将军抬爱才能入将军府邸。将军但有所求，本该权从，只是间语虽生在风尘，性格却十分刚烈，若非夫郎间语绝不容任何人轻薄半分，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花间语义正词严，李小六听得大为佩服，一服其文才，二服其刚烈，本想回一句：“与卿相识，幸何如之！”

        奈何胸中墨水不多，心中虽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该如何说，只是含笑点头以表认同。

        花间语见他不说话只是含笑点头，想起进来之时他甚是烦恼，又旧事重提：“将军，奴家来时看你甚是烦恼，不知所为何事？”

        花间语这一问如醍醐灌顶，顿时将李小六拉回现实，暗道：“我之烦还不是因你而起，娶你怕此去再难回来，误你青春。不娶，又怕事情顺利，归来之日与卿形同陌路。若是形同陌路，尚不是太坏的结果，只怕你性格刚烈，不堪逃婚之辱‘三丈红绫挂东枝，一缕芳魂赴黄泉’，那时就悔之晚矣！”

        有言道：“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使工。”这话不假，像李小六这种才不过蒙童的粗鲁汉子想到辛酸处也能偶得佳句。

        想到性格刚烈，回想起先前忘情之时忍不住亲她时的反应，李小六惊出一身冷汗，暗道：“所幸她来找我，若是她不主动来，我不辞而别只怕会害了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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