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远辞别单婉晶,心中许多原本尚有疑虑之事,此时已有了答桉。
因而,他便也就没有再在这洛阳城中闲逛,准备先回巨鲲号上,让云玉真带去赴那李世民的邀约。
不想,刚沿着洛水行至码头附近,在那巨鲲号下,他竟是又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故友。
“孟公子!”
李靖阔步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欣慰激动之色。
“李兄,你怎么会在此处?”
孟修远细细看去,却见这李靖气宇轩昂、双目炯炯有神,显然是无论气度、武功,皆比上次相别之时大有长进。
“哈哈,那还用讲,自是为了等孟公子你。
云帮主传来消息说公子到了,我又怎能不来迎接。”
两年不见,李靖对孟修远丝毫不见生疏,只爽朗一笑,而后便拉着他往洛阳南城走去:
“孟公子,咱们边走边说。
董家酒楼之中的宴席,可是从今日一早就摆下了……”
孟修远闻言心思一动,随着李靖大步阔行之间,不由出声问道:
“听李兄语气,现在该是已入了李阀麾下?”
李靖坦然一笑,点了点头,朝孟修远解释道:
“不错,自上次与公子一别,我与张勇兄弟、素素姑娘一起北上。
他二人留在了荥阳瓦岗寨军中,而我则是先到洛阳、再入关中,几经辗转终于择得明主,为秦王效力。”
“秦王?”孟修远稍有些意外。
“是啊,公子难道不知道么。
去年的长安城中,杨侑已将皇位禅让于陛下。
陛下改国号为唐,建元武德,封主公为尚书令、右武侯大将军,进封秦王,加授雍州牧……”
李靖这一连串的话说出,让孟修远不由摇了摇头。
他这两年来大多数时间都在潜修武学,即便待出关之后,也都是在与魔门妖人争斗,倒是没有去了解过这天下间的大势。
李渊称帝这事,他确是没听过。
李靖看孟修远如此表情,微微一笑道:
“孟公子这般精诚武者,平时不关心俗世洪流,也是正常。
反正在这路上也是闲聊,若公子有兴趣,我便同你说说……”
于是在往那董家酒楼赶去的路上,李靖便向孟修远大略讲述了一番这两年间李阀的发展。
原来自上次彭城一别,李世民便在东溟派的帮助下,劝说李渊在晋阳正式宣布起事。
其后李阀战事都颇为顺利,先是夺取了西河郡,而后兵发长安,一路在霍邑大破宋老生,从龙门渡黄河,开永丰仓赈济百姓。
现如今,李世民大败薛举之子薛仁杲,已然替李阀将关中大半纳入掌中,进可攻、退可守。
孟修远闻声点了点头,虽然李靖话中提到的许多许多具体人名、地名他不熟悉,可这意思他确实明白的。
显然,李阀于天下的争夺之中,已然占据了一个颇为有利的位置。
说话间,两人已至那洛阳最为出名地董家酒楼门口,孟修远突地神色微变,止住了脚步。
“孟公子,怎么了?”前面领路地李靖听得孟修远脚步停下,赶忙转过头来问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到了一个熟人……”
孟修远抬头往董家酒楼望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没有详细解释。
……
李世民设下的宴席,位于这董家酒楼陈设最为典雅奢华、位置也最好的南厅之中,从厅台向下望去,洛河两岸之美景尽收眼中。
而似是因为了解孟修远的性格,这偌大的厢厅之中,全然没有什么舞女、乐师之流打扰。
待孟修远推门而入之时,只有李世民一人坐在桌前,低头忙活规整着桌上的酒菜。
“孟兄,你终于来了!
哈哈,我这时间倒是算得准。
快请入席,再多等一会儿,酒菜许是就要凉了……”
李世民抬头望见孟修远,眼中欣喜异常,赶忙起身朝门口迎来,随即熟稔地拉着孟修远往桌上走去。
孟修远微微一笑,道了一句“李公子许久不见”,而后便也不与李世民客气,落位席间。
宴席之中,李世民、孟修远、李靖三人推杯换盏,闲聊起不见这两年各自之事,气氛和谐自然。
直至半晌之后、酒酣之时,孟修远才突地不做遮掩地问道:
“李公子,你叫我来洛阳,到底有何用意,还请直言。”
李世民见孟修远如此,爽朗一笑,开口道:
“哈哈,孟兄便是孟兄,果然还是如此爽快。
那好,咱们便说正事。”
说话间,李世民举起酒杯,孟修远低头行了一礼,而后才接着郑重道:
“我请孟兄来洛阳,共有两件事。
其一,便是感谢两年前孟兄于彭城的相助。
当时我父亲犹豫不决,差点便错过了起事的最好时机。
幸得有公子吩咐东溟派劝说,才没误了大事。
可以说,我李家有今日之势,绝离不开孟兄当日的一句话。
我知孟兄不喜俗物,所以只能以一点心意,暂表感激……”
李世民话音刚落,李靖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本薄册,递与孟修远手中,同时解释道:
“这是长安旧隋皇宫之中找到的,以孟公子武艺,虽未必用得上,可多少也能开阔一些眼界。”
展开一看,却见这竟是一份目录,其上记述天下间数十种出名武学,虽不及四大奇书那般直指破碎虚空,但却也算是各有其可取之处。
孟修远拱手道谢,不驳李世民的面子,将小册收入怀中。
李世民见状颇为欣慰,而后便又坦诚道:
“当今天下形势复杂,许多原本隐秘不出的江湖门派、绝顶高手,都已入局。
我李世民虽于沙场之上不惧任何敌人,但是却是也不得不防这些暗中之渗透。
因而,所谓第二件事,世民其实便是想请孟兄帮我。
非得是有孟兄这般武功高绝、又侠肝义胆的朋友伸出援手,我才能放下心来,将全部精神投入到与天下群雄争锋之中……”
孟修远听到这里没有当即答应他,而是反过来问道:
“李公子此言,是想招揽我,让我似李兄那般也入你麾下?”
李世民哈哈一笑,将杯中酒饮尽,朝孟修远爽朗说道:
“孟兄将我当做什么人了?
两年前在彭城那条船上,我便同孟兄说过,我李世民是真心想要结交你这个朋友。
既是朋友,那咱们之间便只有交情,不会有上下之别。
当年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如此。
孟兄愿意出手帮我,我感念孟兄恩情。
孟兄不愿,也不碍于我对孟兄的敬重……”
孟修远细细看去,只见李世民脸上满是真心诚意,不似虚伪撒谎,不由微微一笑道:
“李公子诚心待我,我自也不说假话。
其实你无需找我帮忙,便已有能力,应付那些绝顶高手。”
“嗯?”
李世民闻言有些意外,他知道孟修远不会在这种时候将玩笑话,却也着实想不明白,孟修远话从何出。
孟修远随即朝李世民问道:
“李公子,我来之前,便有人来拜访过你吧?”
李世民点了点头,坦然道:
“确有一个叫‘秦川’的怪人,不愿露面,隔着房门问了我许多关于深入的问题。
偏是他对我了解颇多,又以言语挤住了我,叫我不得不应答……”
“可是我上楼之前,她突然便走了?”孟修远接着问道。
“正是……孟兄如何知道得如此详细?可是与那人相熟?”李世民反问之时,心中隐约已经有些猜出了答桉。
“不错,我们俩虽未见面,却都察觉到了对方……”
说到这里,孟修远不再绕弯子,当即解释道:
“那不是什么‘秦川’,而是慈航静斋当代传人师妃暄。
她匿名来找你,想来是试探一番,看看你是否是值得辅左的明主……”
李世民闻声不由得面色微变、目光闪烁。半晌,他突地开口向孟修远问道:
“孟兄,我听你字里行间,好像是与这位师姑娘有些矛盾?
不是说慈航静斋乃天下正道之首么,怎么会惹上孟兄。
可是这其中,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恩怨纠葛?”
孟修远摇了摇头,朝李世民道:
“说不上什么矛盾纠葛,只是各自想法不同而已。
她背后那些人所做之事,虽尚还不算触及我的底线,但已让我十分看不惯……
道不同不相为谋,师妃暄应该也是明白了我的心思,所以才会有意避开我。”
说至这里,孟修远声音稍顿,朝李世民坦然道:
“若我所猜不错,这洛阳城中,该不会有比你更合慈航静斋心意之人选。
师妃暄探查一圈,最后该还是会选择辅左你,助你夺得天下。
因而我才说,无需找我帮忙,李公子便已有能力应付那些绝顶高手……”
李世民闻言,不由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微微低下头间,眼神复杂异常。
不过这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便再次望向孟修远,真诚问道:
“孟兄说自己和慈航静斋有理念之差,不知,孟兄的理念是什么?”
孟修远沉吟片刻,而后正色道:
“说不上理念这么大,就是一点想法。
我觉得,江湖之事归江湖,朝堂之事归朝堂,教派之事归教派。
我看不惯有些人,为了自己那点胜负,便掺和进权势政治之中,搅动着全天下的人跟他受累。
亦不愿见那些本就负担颇重的百姓,头顶又多一座大山。
佛门如此,魔门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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