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刹那间,原本威势赫赫的三个高手便已经皆躺在了地上。阑
如此一幕,是场中众人谁也没预料到的。
“爹!
慕容复本就身受重伤,经脉被孟修远的压缩真气给冲得崩碎凌乱,现在再见慕容博鲜血喷涌之惨状,不由大叫悲呼一声,当即昏了过去。
鸠摩智稍好一些,尚且能保持神志清醒。
不过待他尝试真气、想要化解孟修远留在他体内的掌力之时,却是稍一运功,便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胸腹之中如刀割一般痛楚难当。
感受这体内这从未见过的凝实真气,鸠摩智痛苦之余,心中更多却是一股恍然惊讶的感觉。
他望着那仍身处狂风之中、衣袂飘飘的孟修远,眼中满是憧憬:阑
“世间……世间原来竟有这般功夫?!”
孟修远闻声朝鸠摩智望去,两人眼神一触,这大轮明王当即被孟修远眼中精光刺痛,从对武学的痴迷之中醒悟过来。思及自己此时处境,他背后冷汗直冒,只得强作镇定地朝孟修远道:
“孟公子,你莫要误会。
小僧出手相助,只是因为欠了慕容老先生的人情,绝非有意与你作对。
往后再见公子,小僧一定退避三舍……”
孟修远闻言摇头一笑,满不在乎地朝鸠摩智打断道:
“明王无需如此,你们罪不至死,我本就没想过下杀手。阑
我这一掌入体,你们日后许是不好经受,便算是惩戒了。
若你们想报仇雪恨,自可以再来找我,我随时奉陪。”
鸠摩智闻言一愣,怎的也没想过孟修远竟是这么轻易便放过了他,茫然之余,连忙摆手,说着“不敢、不敢”。
孟修远见状,没有再理会这重伤倒地的二人。毕竟他此刻孑然一人,也不怕人报复如何,便也就不似一般江湖人士那般在乎斩草除根,而是更愿依凭本心来做事。
随即孟修远不做丝毫迟疑,转头便望向萧远山。
慕容博死后,自是轮到他了。
萧远山本人见慕容博死在孟修远手中,三十年大仇突然得报,一时间恍恍忽忽,心中一片茫然,并没有在意孟修远眼中的杀气。阑
反倒是萧峰这个做儿子的见此情形,虎躯微震,心中十分焦急。
他一生经历大小战役无数,遇到越是厉害的敌人,便越是能激发出骨子里的悍勇威风,所以向来都能以弱胜强、化险为夷。
可刚刚见了孟修远出手瞬杀慕容父子和鸠摩智,他却是第一次心中生出无力之感,想不到该怎么阻拦这突然间好似天神下凡一般的孟修远。
须臾间,他只能向前一步,伸手将父亲遮在身后,朝孟修远劝说道:
“孟兄弟,谢过你替我们父子斩去这大仇人。
只是请你莫要冲动,听我一言。
我知我父亲他要杀义父义母,实乃犯了大错。可是与那慕容老贼不同,父亲他毕竟尚未得手。阑
若你信得过我萧峰,从今日起,我便带父亲他老人家北出雁门关,余生在塞外定居,绝不再踏足中原一步……”
孟修远心中对萧峰颇为敬重,可他听了此言,却也是当即摇了摇头,在萧峰话尚未说完之时便开口打断道:
“萧大哥,你既然回那花谷看过,应该见过那两座坟吧。”
萧峰闻言一愣,当即止声。
孟修远轻吸一口气,朝萧峰接着道:
“那坟冢之中埋着的,是我师门晚辈,生前皆为照顾大叔、大娘尽心竭力。
而我师兄无崖子,则也是为了抵御那次袭击牵动了旧伤,此刻许是也已经过世……”阑
萧峰闻言,自是听出了孟修远话中的意思,心知事情再无回转的余地,不由心中一沉,随即朝孟修远肃声道:
“孟兄弟,只要我萧峰性命尚存,便万万不能让你伤我父亲性命。
你有什么仇怨要报,朝我招呼便是,无需顾忌咱们之间的情分。
这些人既是爹爹所杀,便和我萧峰所杀并无分别。”
说话间,萧峰以内力向萧远山传声,让父亲先离开这凶险之地,可等了片刻,却不见萧远山丝毫反应。
萧峰心中疑惑,转头望去,只见这一直默不作声的父亲,此刻脸上竟是一副心灰意懒的样子,缓声说道:
“峰儿,罢了,咱们父子既然大仇得报,我心中已别无他求。阑
你让这位孟公子动手便是。”
萧峰闻言心中大为不解,叫了一声“爹爹”,却被萧远山轻轻摆手制止,朝他轻声说道:
“峰儿,无需多言,听爹爹的。
我今日即便活着,却又能到哪里去?
回大辽吗?还是到塞外隐居?
可这又有什么意味呢。
峰儿,你下山去吧,咱们的事都办完了。阑
我这些年确实做了不少错事,今日死在这里,也算是应当……”
萧远山少林寺潜居三十年,昼伏夜出,勤练武功,一年之间难得与旁人说一两句话,一心只为报仇雪恨。
如今大仇得报,心中虽也有一丝快意,可更多却是说不出的寂寞凄凉,只觉在这世上再也没什么事情可干,活着也是白活。
孟修远见此一幕,心中杀意顿减几分,可再一想到范百龄和冯阿三无辜惨死,却也不愿放过这杀人凶手。
于此时,突听得遥遥一声佛号传来:
“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
孟施主,萧老施主既已悔过,还请你莫要再造杀孽了……”阑
循声望去,正是那藏经阁中的扫地僧飘然而来,轻功之奇,宛如邪术一般,身子似纸鸢般飘忽而行,转眼便到了眼见。
孟修远见状心中一凛,不及多想,当即向萧远山杀去。
因为他知道,此刻他的功夫许是还尚差扫地僧几分,一旦对方出手阻拦,自己今日大概率就杀不了那萧远山了。
“孟施主,且慢……”
那扫地僧瞧出孟修远的意图,人在数丈之外,便已经伸掌拍来。他掌力雄浑无匹、犹如佛光普照,显然是已用出了真功夫,想借此逼得孟修远知难而退。
孟修远见状,却是仍不愿放弃,手中长剑一甩,借着这“压缩真气”状态的加成,当即生出五六尺长的剑芒,竟是将扫地僧这道雄浑掌力尽皆搅碎。
与此同时,他左手伸出一掌,运足真气,直往萧远山胸前拍去,意欲一击取其性命。阑
“住手!
萧峰见父亲命在旦夕,当即大喝一声,双掌同时施展《降龙掌》中的最强绝招“见龙在田”,往孟修远的掌上迎来,掌风呼啸、似有龙吟。
可下一刻,却见孟修远左掌突地往侧面一移,当即与萧峰的双掌错开,施展《白虹掌力》绕过萧峰,直往他身后的萧远山身上击去。
萧峰想不到孟修远竟在这须臾之间,仍能做这般精妙变化,一时间难以阻拦。
随即,只听得“砰”“砰”两声闷响,萧远山和孟修远胸口同时中掌,各自吐血倒飞了出去。
“爹爹!
萧峰往萧远山的方向急追而去,在其落地之前将其身子抱住。可却见他呼吸停闭,心不再跳,已然气绝身亡。阑
“啊!
!”
萧峰长啸一声,双目顿时通红、浑身颤抖,怒然往孟修远方向望去,却只见孟修远同样倒在地上、口唇溢血,一时没有动静。
见此一幕,原本怒气勃发的萧峰霎时间心中冷了下来,茫然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心中暗道:
“我……我杀了孟兄弟?!”
回忆刚才动手时的场景,萧峰记得自己确实是将这生平最强的两记《降龙掌》都实实在在地印在了孟修远的胸膛上。
其实以当时的情形,萧峰见到孟修远变招,虽来不及阻拦,但依照原来孟修远教他那“掌出有悔”的功夫,其实是完全可以移开掌力,不伤孟修远的。
只是他当时怒意上涌,已顾不得许多。阑
思及此处,萧峰浑身一颤,再望着怀中父亲的尸体,只觉得凄凉悔恨、悲痛填膺,再没有旁的想法。
“善哉善哉……”
见得躺了一地、鲜血淋漓的众人,连扫地僧也忍不住叹了一声。他当即转了一圈,查看众人是否还有救治希望。
先看慕容博,只见其尸首分离,自是已然全无生机。再看慕容复和鸠摩智,虽伤得很重,却仍有呼吸,便也同样没有着急救治。
下一刻,待扫地僧正要朝好似已经没了呼吸的孟修远走来时,却听其突地咳嗽几声,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孟施主好功夫,看来咱们两年不见,你又是颇有进境。
只是希望你日后收敛杀意,莫要再这般冲动。阑
行侠仗义,也不止杀人一种方法……”
扫地僧望着气息再次迅速蓬勃壮大起来的孟修远,心中也略有慨叹,不由出言劝戒道。
孟修远不置可否,只是朝扫地僧默然行了一礼,随后便转头望向那虎目含泪的萧峰。
“孟兄弟,你……你没死……”
萧峰望着自己这杀父仇人,想起自己刚才同样一掌几乎将其击毙,心中虽情绪复杂,却是少有恨意。
孟修远静立许久,只觉得同样诸般思绪一言难尽,所以最终只是躬身行礼,道了一句:
“抱歉,萧大哥,我没死。”阑
随即,他便身形一闪,朝山下飘去。
……
下了少室山的孟修远,有意绕开了那围聚在山门处的江湖众人,拣了一条熟悉的小路,直往童年那座熟悉的小村子而去。
此时正值冬日下午,村里少见人烟,孟修远无需多做躲藏,便在无人发现的情况向下来到了他当年所住的那间茅草屋前。
推门而入,虽稍有发霉的味道传来,但屋中整体还算规整,显然之前乔大叔、乔大娘一直在替他打理这屋子,后来这空置的两年之中也并没被人动过。
孟修远一挥手,简单扫清了床上的浮尘,便盘坐其上,默然运功疗伤。
说实话,孟修远武功虽高,却也不是什么神仙佛陀,萧峰刚才那拼命使出的两掌,着实让他受伤不轻。阑
于当时,孟修远右手持剑要抵挡扫地僧的掌力,左手出掌又要一击击毙萧远山这样的绝顶高手,即便他有两三百年的北冥真气,却也留不下多少用于护体。
能在此情况下硬接乔峰两掌而尚存有自保离开的能力,天下除了孟修远,许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如此,孟修远在这童年所居的小茅屋中,一住便是数日。
每日运功之下,他体内伤势也是大大转好,已经几乎无恙。
这日上午,孟修远这边正运功做一些收尾的治疗,突听得门口传来一阵“呜呜”的哭声,声音有些熟悉,不由心中好奇,起身去探查情况。
推门一看,原来是那虚竹小和尚,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从村边小路上走过。
孟修远足尖轻点,身子飘然而出,落在虚竹身旁出声问道:阑
“虚竹小师父,你怎么了?”
虚竹被突然出现的孟修远给吓了一跳,不过惊慌过后,他还是赶忙擦干脸上的鼻涕眼泪,客气地朝孟修远行礼道:
“小僧见过孟施主,我……我没事……呜呜呜。”
说话间,虚竹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之事,又呜呜哭了起来。
孟修远见状,想起前些日子虚竹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母亲的样子,心中不由有些愧疚,索性将他请到自己那间小屋之中,有事坐下慢慢讲。
虚竹面对孟修远似是有些畏惧,却也不敢反对他的提议,当即乖乖跟着他回了那小屋。
屋中陈设简陋,又没有什么茶水点心待客,孟修远只能拿了些随身带着的干面饼和夜里打来的清水递给虚竹。阑
小和尚天性朴实,又是本来就饿了,所以倒也丝毫不嫌弃,接过东西便闷头吃了起来。
几口面饼就着清水下肚,虚竹心情稍稍缓和,这才开始和孟修远说起他这几日的遭遇。
原来那日少林大会,待慕容博、孟修远等五人相继离开之后,玄慈方丈为保少林声誉,便在中原群豪的面前忏悔自己犯戒之事,当众请师弟依照戒律执法。
足足两百棍,将玄慈方丈当场杖毙,虚竹自此也就又没了父亲。
之后几日,外人离开,少林众僧便在新任方丈玄寂的带领下替玄慈念经送葬。虚竹浑浑噩噩地混在其中,彷若做梦一般。
到今日一早,新任掌门玄寂找到虚竹,给了他一笔银钱,便让他出了少林寺,破门还俗。
虚竹明白,这是为了少林清誉的不得已的办法,也就没有争辩,只认真与各位熟识的师父师兄们告别之后,便下了山来。阑
他行在山路上,回忆自己过往几日,先是失了父亲母亲,又被这从小长大、作为世上唯一的安身立命之地的少林寺赶出,不由得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正是这时候,孟修远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孟修远听完虚竹的这番叙述,不禁默然。
半晌之后,孟修远突地朝他问道:
“虚竹,我杀了你娘亲,你便不想找我报仇么?
或者说,你不恨我么?”
虚竹闻言一愣,没想到孟修远会问他这问题,认真思考许久,终是摇了摇头,朝孟修远道:阑
“我听他们说了,我娘她确实做了许多恶事,害了许多无辜孩童。
孟公子出手伤她,并非是为了私欲,而是为了公德。”
说到这里,虚竹稍稍一顿,看了看孟修远,随即声音低了几分接着道:
“再者说,冤冤相报,何时方了?
我若仇恨孟公子,又有何好处呢,只不过是给咱们都添了痛苦……”
孟修远闻言,下意识地打量虚竹脸上表情,却见他全然不似作假,而都是发自真心。
再回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所见所为,孟修远不由心中一动,生出许多感慨。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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