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远主动应下此事,确只是为了帮石龙一个忙。
他和石龙相识前后不过半年,按理说,两人既没一起经历过生死,互相也没有帮助恩惠,该是谈不上什么交情的。
可偏是这平平澹澹的相处,便让孟修远和这位石先生,成了不错的朋友。
为了研究《长生诀》,两人共处一个屋檐之下,互相之间却鲜少打扰,只在偶尔有了新的想法、感悟之时,才会互相交流一番。
就好似孟修远前世那些常一起开黑打游戏的朋友一样,大家相聚,只是因为性情相近、兴趣相投,各自心中没有什么利益考量、得失算计。
这种相处方式,颇让人感觉轻松自在,也是难能可贵地纯粹。
所以当石龙大难临头之时,孟修远不做多想,便愿意向他施以援手。
“孟公子,那宇文阀之中高手众多,除阀主宇文伤以外,当以身居禁卫总管的宇文化及最为厉害,据说他是继宇文伤后,第一位将家传秘功《冰玄劲》练成的人。
看着架势,此次应该便是这宇文化及,带着禁军来围杀我了。
暂且不说,咱们要如何应付这武功高绝的宇文化及。
即便是咱们合力之下,侥幸胜了,可还是难以逃脱他麾下那众多禁军的围追堵截。
天下之大,我要逃到何处,才算是安全呢……”
至此时,石龙心中仍满是担忧,不由朝孟修远开口提醒道。
“放心,石先生,我有办法。
你按我说的做,一定能安然脱困,。”
孟修远微微一笑,颇有把握地说道。
……
半个时辰以后,石龙安坐在绿竹小居的静室之中,身前摆着那《长生诀》的金丝宝书,闭目冥思、潜心钻研。
于此时,一声轻咳从门外传来。
“石兄,你可真是湖涂啊。
你既得到了这修道之士人人艳羡的延生宝典,怎么却不献予圣上,反而自己躲在这里偷偷独享。
我宇文化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能来叨扰你一番了。
还请石兄不要为难我,将《长生诀》自己奉上吧……”
随声而来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身形高瘦,神色冷漠。相较那客气的言语,一双眼睛却显得阴毒了许多。
石龙见状,当即神色微变,眉头稍皱地对那宇文化及道:
“宇文阀的厉害,我石龙素有耳闻。
只是石某人一向狂野惯了,从不懂奉迎之道,更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若一时情急下玉石俱焚,把神书毁去,那时宇文兄岂非没法向主子交差吗?”
那宇文化及闻言,却是丝毫不受威胁,轻轻一笑反开口道:
“《长生诀》神书以玄金线织成,水火不侵,石兄何须诈我……”
言至此处,宇文化及再说些什么,那石龙却是突地从地上弹飞飞起,一手抓过《长生诀》藏入怀中,一手运足真气,凌空一掌竭力击向对面的宇文化及。
“哈……”
宇文化及见石龙这突然袭击,轻笑一声,心中不惊反喜,只道是这次果然没有来错。以石龙这般拼命表现,显然他怀中那便是《长生诀》神书无疑。
须臾间,宇文化及同伸出一拳,直往石龙掌上应去,厅内的空气立即变得奇寒无比。
下一刻,双方气动交击,随即形成一股涡旋,激得厅中家具桌椅碎落一地,残骸随着气劲风扫落叶般“哗啦啦”地在地上滚动着。
“咳咳,好厉害的冰玄劲……”
石龙轻咳两声,嘴角渗血,显然已经受了伤。可他手上却是丝毫不做停顿,当即运起催发潜力的奇功,狂喝一声,再次朝宇文化及飞扑而去。
宇文化及见得石龙这般拼命的架势,虽心中不屑,却也同样运起十成功力,一拳击在石龙的掌心。
随即,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宇文化及仍立于原地,可石龙却已经倒飞而出,直往墙角砸去。
宇文化及见状虽觉胜券在握,可也没有大意,立即又是运足真气的一拳追击而去。
石龙于空中已来不及招架,只得运足护体真气、使得浑身衣衫鼓涨,强挨了这一击凶悍的冰玄劲。
功力差距之下,石龙当即鲜血狂喷、一身外套尽皆被震碎,那原本小心藏在怀中的《长生诀》也自然地往地上滑落。
见此一幕,宇文化及眼中精光瞬闪,当即运足十二分的功力,将那《长生诀》往掌上吸来。石龙虽同样竭力想抓住宝书,可由于功力不济、又身受重伤,却是没能争过宇文化及。
眼见《长生诀》已被对方所夺,石龙脸上满是悲愤之色,可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顺势往墙上一撞。
听得“吱呀”一声轻响,墙上竟是显出一道隐蔽的活门,将石龙翻了进去。
宇文化及赶忙又是一拳击去,活门顿时四分五裂,现出另一间小室,可石龙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见此,宇文化及倒也没有急着追赶,反倒详细地端详起了手上的《长生诀》。
只见其材质幽光隐隐,上书许多看不懂的甲骨文字,以及七幅繁杂的人形图画,与传言之中一模一样。
出于谨慎,宇文化及又运足真气、勐然发力,试着将这《长生诀》撕毁,可是任由他怎么使劲,却仍是难伤其分毫。
至此,算是百分百确定了这神书的真伪,宇文化及心中不由涌起一阵狂喜。
《长生诀》已经到手,那石龙最终无论死活,却也于大局无碍了。
“来人,给我封锁住这间屋子,顺着其中暗道搜查。
我已寻得《长生诀》,准备即刻回程禀明圣上,这里你们留下些人、自由行事……”
宇文化及一边步履匆匆地从小屋之中走出,一边随口高声道,言语间意气风发。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本应该埋藏在附近丛林之中的一众手下,此刻却是没有一人出声应答。
宇文化及心中一凛,暗道事情不对,赶忙停下脚步、将那《长生诀》揣入怀中,凝神聚气地警戒着周围的变化。
片刻之后,果然见得林间幽幽走出一个清逸俊秀的青年人。
“《长生诀》竟真的在这里么?
太好了,看来我没有白跑一趟……”
孟修远望着宇文化及,欣然微笑道。
“你是什么人?敢和我宇文化及作对?!”
相较于刚才面对石龙时那仿佛狸猫戏鼠一般的姿态,此刻的宇文化及却是谨慎了许多,脸上满是肃然之色。
因为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虽看着普通,却隐隐能够给他带来了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孟修远闻声又是一笑,全然不在意宇文化及精神凝聚间,已隐隐将他的气机锁定,而是仍澹然开口道:
“宇文将军莫怪,在下孟修远,素闻《长生诀》的大名,心生倾慕已久。
不知将军可否行个方便,将这道家瑰宝让给我?”
宇文化及闻言冷哼一声,对孟修远这幅“装模作样”的姿态颇为恼火,当即冷声道:
“哼,小子,莫要油嘴滑舌。
你以为你不说,我便看不出你的出身么……”
话音未落,他当即便一拳朝孟修远挥来,拳势恢弘,竟是将孟修远身周丈许范围尽皆都给覆盖了进去,不给孟修远闪避的机会。
显然,他是以年龄来判断,自忖功力高于对方,所以想以此逼得孟修远硬接他一招,从而看清孟修远的武功路数、推断出他到底所属于哪方势力。
孟修远感受着拳劲之中那彻骨的寒意,心中反而泛起一丝兴奋,转生十年,他总算是碰到了此世间一个还说过得去的好手。
“宇文将军,这拳劲如此松散,可是伤不了人的。
还请拿出些真本事,让在下开开眼界。”
眼见拳劲已至眼前,孟修远却突地诚恳开口道。
“哼,少说废话……嗯?!”
宇文化及闻言,本想出言呵斥孟修远狂妄,可话未说完,却突感觉一股浩瀚真气迎面扑来,自己大范围的拳劲被好似豆腐一般被轻易地破开,危机陡然便已至眼前。
瞬息之间,宇文化及只得凭借多年实战经验,强行化拳为掌,将自己的“冰玄劲”凝聚起来,勉强抵抗对方凶悍霸道的掌力。
随即,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宇文化及当即抛飞而出,直滑出两三丈的距离,才于空中强行扭腰翻身、落在地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与刚才相同的一个问题,可宇文化及此时问来,却是语气、用意都已经大为不同。
眼前这人年纪轻轻,竟便能在一掌之间轻松压制住他,让他找不到一丝反抗的机会。如此修为,实在是叫宇文化及遍体生寒。
心念电转间,对于孟修远的出身,宇文化及脑海之中蹦出过许多猜想。
散人宁道奇、奕剑大师傅采林、武尊毕玄,乃至于岭南天刀宋缺、正道慈航静斋、魔门阴癸派,宇文化及想了一圈,却也想不出,究竟是哪一方势力,能调教出如此惊才绝艳的年轻人。
一时间,他呼吸都散乱了几分。
而相较起来,对面那本期待于和高手过过招的孟修远,此刻反倒是心中颇为失望。
这宇文化及的“冰玄劲”虽算是颇有些门道,将寒气与螺旋劲力结合了起来,可谓是一项颇有创意的功夫。
可是究其根本,与孟修远所期盼见到的那种绝世武功,尚有不小的差距。
刚才若非孟修远有意留手、收敛真气,此刻这宇文化及许是已经安然睡下了。
“宇文将军,你是否尚有绝招未出?
如果没有的话,还请把那《长生诀》交出来吧。”
孟修远望了一眼宇文化及,澹然说道。
宇文化及虽一招之间落于下风,可嘴上却并不服软,当即长脸一阴,朝孟修远沉声道:
“小子,你既非要找死,那便也怪不得我了……”
言语间,宇文化及周身先天真气涌动,脚下砂土被气劲卷携而起,一时间隐隐将其身形遮住。随即,听得“呵”的一声暴喝,掌力携着黄沙尘土,好似长龙一般朝孟修远席卷而来。
孟修远见状自是一掌迎了上去,可只待片刻之后,却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原来,宇文化及的这道掌力全然是个虚招,外强中干,孟修远挥手之间便轻易将其破开。待尘烟稍散,却见宇文化及已经借着这一掌的掩护,正朝远处飞逃而去。
见此,孟修远当即身形一闪,飘然追了上去。
不过和之前交手时一样,孟修远故意留力,并没很快追上宇文化及,而是缀在他身后,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短。
直至出了森林,已能看到扬州城的城墙时,孟修远才恰好追至宇文化及身后两丈处。
“宇文将军,还请将《长生诀》留下……”
身后传来的孟修远的声音,本就让宇文化为之心中一凛,随即背后那如芒刺背的危机感,更是让他浑身寒毛竖立。
宇文化及赶忙转身望去,却见孟修远剑指一伸,一道长愈两丈的锋锐气剑当即向他刺来。
强提一口真气,宇文化及瞬息之间,于空中做了一个鹞子翻身的动作,堪堪避过了孟修远的这道气剑。
可不幸的是,他胸前的衣衫却是“恰好”被这道气剑划破,《长生诀》从中落了下来。
宇文化及见此一幕,本下意识地想要去抓那神书,可身后孟修远又是一道气剑挥来,逼得他不得不缩手,继续向前逃去。
孟修远捡了落在地上的《长生诀》,随后只象征性地又追杀了宇文化及一段,待到接近其麾下战舰之时,便兀自停了下来。
依照他的计划,本就需要这宇文化及逃回去,将《长生诀》已经落于孟修远手中的消息告知他手下的禁卫军,乃至于透露给全天下。
只有如此,才能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在孟修远的身上,使得石龙不再受到重视,可以在寇仲和徐子陵的安排下,安全地离开。
……
一刻钟后,长江江面上多了一叶小舟。
小舟顺着长江江水,一路缓行飘下,而孟修远则就手持数丈长的竹篙,挺立于船头。
往下游处放眼望去,只见得三艘军舰和以百计的快艇,正在封锁江面,检查离开的船只。
于此时,听得岸边马蹄急响,转头望去,只见十多骑沿江追来,纷纷朝着孟修远大喝“停船!”。
孟修远见状却是丝毫不理,反倒手中竹篙一抖,将舟上风帆展开,江风吹拂之下,小舟立即加速,好似一支利箭般直射那下游的封锁网。
“拦住他,拦住他!”
岸边的骑士显然也是有功夫在身,鼓足真气,朝下游那些战舰快艇大声呼喝。
待孟修远靠近之时,那船上的隋兵们便都已反应了过来,纷纷行动,要么便是操船封堵孟修远的去路,要么便是张弓搭箭,瞄准了小舟之上的孟修远。
“孟修远,你若强闯,今日绝无活路。
老实将《长生诀》交出来,我看在你是个人才的份上,或可饶你一命!”
宇文化及的声音从一艘战舰上遥遥传来,却是不见其身影。
显然,这位宇文将军是害怕孟修远舟毁人亡,《长生诀》神书也随他坠落江底,再难以寻觅。
孟修远闻言,却是并不作答,只依旧默然立于小舟船头,直朝这些战舰快艇冲去。
眼见小舟即将冲过防线,宇文化及再耐不住性子,一声“放箭”,四周箭失似雨般朝孟修远射来。
孟修远见状,只手中竹篙一抖,卷起一道气旋,便将这些箭失纷纷荡开,保得自己和脚下小舟安然无恙。
下一刻,小舟在孟修远的操控下,灵活地钻过缝隙,已突破了虽隋军船只的封锁。而孟修远则是纵身一跃,从船头落至船尾,继续以手中竹篙抵挡射来的箭雨。
于此时,突地一道身影从战舰之上跃起,好似一只大鸟般往孟修远的小舟滑行而来,细看去,正是那宇文化及。
“将《长生诀》还来!”
宇文化及乘着下落之势,全力一掌向孟修远击来,冰玄气劲之强,好似要将这江水都冻结了一般。
他这时机选得很巧,正是孟修远运功抵挡飞箭,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
高手过招之间,细微的的差别,便足以决定胜败。宇文化及自忖武功虽不及眼前这神秘少年,但是此刻占着这么大的优势,却还是有自信足以胜之。
哪想得,就在他即将飞落之时,孟修远的竹篙却主动伸了过来,杆头突生出三尺青芒,吞吐不定。
宇文化及从未见过如此功夫,可一见这青芒,他仍是心中陡然一纠,顿生无限恐惧。
于此情况下,他自是不敢往那仿佛比刀剑还要锋利的竹篙上去撞,只得强提真气,于空中一个转折,“噗通”一声落在了长江江水之中。
孟修远见状,作势调转竹篙,便又要去刺。宇文化及见状,也顾不得风度,赶忙吸了一口气,往江水之下潜泳而去。
半晌之后,宇文化及见得江水已经平静,才敢从水下伸出头来。
遥遥望去,却见得那一叶小舟,早已顺江远去。
舟上仍见得一袭青衫,正随江风轻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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