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老玉新工，指的是从墓葬里挖出来的玉器，因为毁坏严重，不具备修复价值，就当做原材料，重新切分制成小一些的玉器。

        因为原料是古玉，带有自然的皮壳和沁色，很容易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受限于材料的性质，老玉新工基本上都是小件器物。

        许子柯自以为抓住了楚盛辰的错误，自然要往死里攻击。

        表现自己最快捷、最有效的方式，是什么？

        不是展现学识、能力这些方面，而是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

        贬低别人，抬高自己！

        络腮胡也跟着哼笑起来：“你这年轻人到底懂不懂啊，就在这里信口雌黄，你有见过这么大的老玉新工？”

        “就是就是，简直是开玩笑，上哪儿找这么大的老玉去。”许子柯很清楚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道理，立刻跟络腮胡子成为攻守同盟。

        江文辉开口道：“小楚，你也认为这玉是老的，既然是老的，那就没问题了呀！”

        他这个问题，显得很外行。

        不奇怪，江文辉的职业是律师，并不参与家里的古玩生意，所以懂得不多。

        江文辉明明是个外行，却表现的如此急切，是因为等着拿这尊玉琮变现，填补弟弟江文璨被捕造成的一些列窟窿。

        首先是那批货被警察给抄了，注定前期投资全部打水漂。

        其次，就是找人给江文璨顶罪，花了整整两百万！

        最后还有其他各种找关系的支出，短短几天时间，花销如同流水一般。

        江家可不是什么豪门大户，财务方面不免捉襟见肘。

        老话说的好，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现在，老爷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件宝贝，转手就能轻松赚个几百万的那种，江文辉当然会着急。

        “哪一块玉不是老的？不管是和田玉、岫玉还是其他品种，都是形成于十几亿年前的火山运动。”

        楚盛辰道：“老玉新工也没错，只要材质好、雕工好，一样能买上价钱，但是前提是说明情况，不能隐瞒真相。”

        “要是冒充几千年前的古董，性质完全不同，那就是纯纯的赝品了。”

        江云峰皱了皱眉，问：“许子柯，你认为这玉琮是真的？”

        “八九不离十！”许子柯给出肯定的回答：“玉质没有问题，几处水沁和土沁，也都是长时间埋在地下形成的。”

        “工艺没有问题，通体带着解玉砂和砣轮制作技法，并没有现代工具和砂纸打磨痕迹。”

        “我的判断，全都是鉴于师父教授的方法，江老要是心有顾虑的话，我可以给师父打个视频，让他帮忙看一下。”

        江云峰见他说的信誓旦旦，和自己的判断又十分接近，基本上确定玉琮就是真的。

        但为了照顾楚盛辰的面子，江云峰还是问了一句：“楚小友，你的意见呢？”

        “我觉得，存疑。”楚盛辰故意回答的模棱两可。

        实际上，他已经做出了精准判断。

        这所谓的玉琮王，是假的！

        老玉是没错，但不是用来制作玉琮的，而是某个先秦墓葬里的建筑条石。

        可以简单理解为，就是用来建造墓室的砖石材料。

        因为材质正是制作玉琮的透闪石，被有心人切下来，制成玉琮来以假乱真。

        问题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是器型过大，却又正好符合《周礼考工记》中的记载，甚至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这对于一般人来说，是证明玉琮为真品的有力证据。

        但是在楚盛辰看来，就有点儿刻意了，属于故意为之。

        第二，玉琮的切割面内壁，带有轻微做旧的痕迹。

        江云峰和许子柯的注意力，都在皮壳、沁色和工艺方面，自然也就注意不到这些细微之处。

        第三，玉琮上面的神人兽面纹，图案优美且充满想象力，乍一看似乎合乎上古人类天马行空的思想。

        但是仔细观察，有几处不明显的细节，属于是拥有现代思想的人，才会臆想出来的东西。

        也就是以现代人的认知，去尝试揣摩古人的想法和习惯。

        这种做法，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楚盛辰很清楚，在铁目侯传人和大赛冠军的双加持之下，如果自己说这是假的，江云峰这老狐狸权衡利弊，肯定会打退堂鼓。

        这么一来，江家就会逃过一劫。

        当然不行！

        楚盛辰重活一世，就是来找江家报仇雪恨的。

        但违心的说玉琮是真的，一方面不符合楚盛辰做人的原则，一方面会让江家质疑他的专业性。

        毕竟假的就是假的，早晚会大白于天下。

        区区一个玉琮王，并不足以达到让江云峰倾家荡产的地步。

        以后，还要继续过招呢！

        只坑他们一次，显然是不够的。

        这回把江家坑惨了，下回他们就会多加一份小心，再想坑他们就难了。

        所以，楚盛辰会做出一副模棱两可的样子。

        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就没有人会责怪到他头上。

        反正有许子柯负责背锅，谁让他那么笃定玉琮就是真的呢。

        当然了，许子柯显然不够分量，无法让江云峰下定决心购买。

        楚盛辰婴境想到了其他注意，下面静待时机即可。

        就在这时，江文辉的手机响了。

        江文辉看了一眼，不假思索的选择挂断。

        马上，对方又打了过来。

        连续几次之后，江文辉明显有些烦躁，但还是保持礼貌：“我先接个电话。”

        江文辉来到无人之处，用不悦的语气接通手机：“不是说过了吗，在案子尘埃落定之前，不要联系！”

        “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跟你们家老丁的关系吗？”

        电话另一端，正是因为晶果金融暴雷，导致两百万投资打水漂，而焦虑不安的何丽珠。

        “晶果公司的事情我当然知道，早上搞的交通都堵塞了，事情闹这么大，领导们不会不管的。”

        江文辉太清楚了，这种公司一旦爆雷，投资人的钱不可能再要回来。

        但他却违心道：“比你损失更大的投资者多不胜数，让他们闹去吧，你静下心等待结果，上面肯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何丽珠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听江文辉说的头头是道，便选择相信他的话。

        另一边，江云峰也在打电话，向朋友描述玉琮的事情。

        朋友表示很感兴趣，江云峰越发觉得这件玉琮前景一片大好，买下来肯定赚钱。

        趁着父子俩打电话的空当，络腮胡从兜里掏出香烟，考虑到有女孩子在场，他便迈步去往门外抽烟。

        楚盛辰不动声色的跟了过去，压低声音说：“两千万，出不出？”

        络腮胡先是一怔，随即眼睛里闪过狂喜之色。

        这小子！

        刚才还一个劲儿的说存疑，原来是故意的，目的是搅黄他和江家的交易，方便自己挖墙脚。

        真鸡贼啊！

        亏你还是江云峰专门找过来，帮忙掌眼的呢。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守规矩了！

        “这不合规矩吧？”络腮胡嘴上这么说，心里实则激动到了极点。

        有人出两千万，相当于兜住底了！

        一会儿跟江云峰谈的时候，也就更有底气了，少两千万不卖！

        许子柯看到两人窃窃私语，立刻变得满脸机警，一个箭步冲上来：“你们俩，聊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问问玉琮的具体来历。”楚盛辰轻描淡写道。

        络腮胡很有默契的点点头：“没错。”

        “是吗？”许子柯的语气中透出警告之意，意思是你俩别想着私底下搞小动作，我这双眼睛可是尖着呢。

        站在十几米外打电话的江云峰，也看到了这一幕，原本满是笑容的老脸，瞬间变得阴沉似水。

        一股危机感，涌上老狐狸的心头。

        小子，你这是占我们江家的便宜没够啊！

        上回就从我这里，连哄带骗弄走一只价值上亿的出戟尊，我什么都没说，还让孙女主动向你示好。

        你小子倒好，没有半分感恩戴德，居然又想从江家挖墙脚，打起我这尊玉琮王的主意。

        楚盛辰，你以为我江云峰是冤大头吗？

        这回，老子绝不会再便宜你。

        江云峰快速挂断电话，迈步走过来：“老胡，这东西我看上了！咱们也不是一次两次合作，三千万肯定不行，太高了，你给个实在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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