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隐忧

        这趟青云内门之行，似乎没有改变什么，云鹤峰上的日子，如同往常一般平淡。

        不过，改变的种子已经埋下，静候发芽、生长的时机。

        这时候，罗星住处后院的灵植已经开始茁壮生长。

        一些灵植，其实就是寻常的小菜种子经过灵气浸泡改造而来，一个多月就开始长成，到了可以吃的程度，像是白菜青菜黄瓜西葫芦茄子之类的，罗星直接摘下来，自己炒着煮着凉拌着就吃了，还有一些多年生的水果、坚果、花卉、茶树，便移栽到了房前屋后，等着慢慢长大，至于稻谷和麦子种子，需要花费的精力比较多，就没必要种了，毕竟效果和小菜相差不大。

        当然，现在罗星自己也能自己培育灵植种子了，甚至去外边家禽牲畜棚随便抓几只鸡鸭猪兔之类的，尝试培育成灵兽也来得及——这些动物在灵气的滋养下不一定能成为妖兽，但养好了，肉质效果也不输于先前的恶虎肉。

        无论是灵植还是灵兽身上的某些部分，也都可以用来泡酒什么的，之前的虎骨酒还没完成，泡好了说不得还得请同门师兄师姐师弟们品尝一番……

        这些，都是修行之余的“消遣”，除此之外，罗星还跟着罗长老他们四个“补习”琴棋书画，陶冶心性，修行之路，相当充实。

        而在这平淡充实的修仙生活之中，青云内门之行埋下的隐忧，九幽之门带来的魔界入侵警报，正在改变一切。

        只是，这种改变还处于起步阶段。

        罗星作为事件的亲历者，自然看得清楚——罗长老四人平日里虽然也用心教导弟子，称得上是尽职尽责的好老师好长辈，但这段日子来，显然更加用心了。

        罗长老和岑执事自不必说，罗星不是每日听经，但也也隔三差五地去，每一次都感觉他们恨不能多讲一些，帮助所有资质平平，早已经落后于罗星和叶梁城的弟子……

        叶师叔和顾师婶作为云鹤峰唯一的夫妻档，典型的神仙眷侣，往日里比两位师兄散漫得多，如今也勤快起来，对于那些已经完成筑基，正在朝着金丹期前行的师兄师姐，也都是尽心尽力地教导。

        弟子们虽然如同往常一般生活、修行，但也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又不敢深问。

        而同为事件亲历者的唐立轩和叶梁城，越加刻苦，唐立轩停滞了二十余年的修行，居然又出现了新的进展，这更是令一众弟子惊奇不已。

        叶梁城这个天才小师弟更是不用说，修为进展也更快，似乎没有受到魔头惊吓的影响，或许，是长辈的教导和罗星的开导真的见效了……

        罗星自己，更是如此，金手指的作用似乎也在加速——叶梁城取得的进展，他都更早一步，更大幅度地完成了，例如叶梁城能用神识外放举起十斤重的香炉，罗星暗地里能举起二十多斤，叶梁城能将神识放出去二十米查探周围的动静，罗星已经轻松到达了五十米，距离唐立轩他们这些筑基弟子的数百米范围，也不远了……总之，罗星需得更加低调。

        整个云鹤峰，似乎都进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内卷之中。

        实际上，整个青云门，大概都已经发动起来了。

        至于大乾王朝四大门派，乃至东天元洲九州境内各大门派，罗星不知道青云门有没有告知人家，或者人家有高人掐指一算，或是接到上界仙人的启示，估计也都开始准备了……

        整个修仙界，或迟或早，都要开始准备面对魔界来袭。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罗星也就保持着低调，殊不知，罗长老和岑执事已经知道他的修为进度超越了叶梁城……

        正在罗星闲坐屋中，用神识轻松举起厨房水缸的时候，罗长老和岑执事就站在云鹤峰顶的凉亭之中，俯瞰大地，悠然对弈。

        “这小子……”罗长老笑着摇头，“还挺会藏拙。”

        岑执事笑道：“不出所料，昊辰这小子天资平庸，心性却超过常人，反而是我这梁城徒儿，这次受的打击不小……”言语之间，倒是有些羡慕罗长老的意思。

        罗长老道：“昊辰在凡间行走，沾染许多凡俗之人的圆滑世俗气，倒不如梁城师侄来的坦荡，只要破开心中郁结，想必很快就能赶超昊辰。”显然，他是在给叶梁城落后于罗星找借口。

        岑执事道：“师兄无需宽慰于我，这二人都是你们共同教导的，谁的前路更加稳妥，小弟岂会不知？”

        罗长老道：“那便不要计较了，最终修成何等模样，还需看他们的造化，你我只需用心教导，问心无愧即可。”

        岑执事道：“这话可不像师兄你能说出来的。”

        罗长老笑道：“知我者，师弟也！这话的确不是为兄所言，乃是那费伦师兄所说。”

        岑执事道：“费伦师兄一身修为高深莫测，为人也是恬淡洒脱，可惜了，几个弟子都未能学到他三分气概，师兄若是照他的法子教导弟子，云鹤峰未来堪忧啊。”

        罗长老道：“为兄只是觉得费师兄所言有理，断然不会学他……”

        两人相视一笑，岑执事举起一枚棋子落下，道：“内门大比还有九年，就看昊辰和梁城的表现了，除非还能收到比他们更有天赋的弟子，不过，这魔劫一来，还是要想法子保住他们。”

        罗长老略作思索，下了一颗子：“早知道就把首座的位置让给你了。”

        岑执事笑道：“让与不让有何区别？这小小的云鹤峰，只剩一个当师傅的也够了，哪像别的外门，没有十个八个都管不过来？”

        罗长老道：“你我这一辈老东西倒是算了，下一辈里总能出几个能撑场面的，这魔劫又不是必死的杀劫，不用整天忧虑重重。”

        岑执事道：“师兄所言极是，倒是小弟多虑了。”

        罗长老道：“昊辰小心思多，梁城又过于单纯，要是能折中一下倒也不错，可惜，两人的修行方式不是一个路数……算了，这等事情勉强不来，待我稍微旁敲侧击一番。”

        次日，罗星没去听经，继续躲在自己的小院里修行，却被唐立轩找上门，随即得知，罗长老找他有事，而且是讲经“下课”以后。

        罗星知道四位师长的住处都在山坡上，和其他弟子混居，不过他们的住处相对独立一些，一般也没人敢去打扰。

        而且他们除了闭关，一般也很少长住，修行或者修炼也都在悬崖上的丹房器室藏书阁或者峰顶凉亭之中，像叶师叔和顾师婶偶尔炼制丹药法器什么的，经常在上面一住就是半个月。

        罗星估摸着讲经应该在午饭前后停止，便在那个时候出了门——这算是罗长老第一次主动找他，说不定有什么要事。

        罗长老的院子极为朴素，想来也是有价值的都放在悬崖上的阁楼里了……

        罗星在门口问了一声，得到允许才进去。

        进了屋，却见罗长老坐在虎皮太师椅上，面沉似水，顿时觉得有点不妙，却又说不出自己哪里有问题……

        罗长老一直都比较直接，上来就问：“最近可有什么事情瞒着为师？”

        罗星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说漏了嘴什么的，口中下意识道：“师尊……”

        罗长老却直接说道：“你的修为明明已经超过叶师弟，为何一直瞒着为师？”

        听到这个，罗星的心还是提了起来，不过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罗长老说的是“最近”，说明罗长老也是刚刚才看出来的……

        那么，很可能是自己不小心露馅了——毕竟自己的神识外放都有几十米了，罗长老他们的神识起码也是以公里计算的，几公里几十公里上百公里之内的大致动静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否则下山收徒弟也没这么方便……

        于是罗星赶忙道：“是，弟子不该瞒着师尊，弟子知错！”

        罗长老虽然脸色不是很好，却没有进一步追问，反倒说了一句：“你这故意让着你叶师弟吗？”

        罗星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敢情，自己之前一直瞒着他们都没被发现，也就是最近刚发现，而且，是跟叶梁城有关……

        于是他也顺着罗长老的意思说道：“这个，这个，弟子也不完全是是因为叶师弟，虽然，叶师弟经过上次的事情，多少有些信心受挫，弟子也想着，之前修为一直落后于他，此时再超过他，难免会给他造成更大的挫败，不过，也不光如此……”

        罗长老道：“不光如此，那又是为何？”

        罗星认真地道：“上一次内门之行，弟子也看到，不少内门长辈和内门弟子早就听闻师弟的名头，想来也是对他颇为关注的，此时若是传出叶师弟收受了魔头惊吓，一蹶不振，本就是坏事一桩，再者，弟子早先行走江湖，知道财不露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向来也不敢过于显露自己的真本领，先前打死恶虎那一次，便有师兄将弟子与叶师弟并列为云鹤峰弟子的典范，后来掌门师伯一见面便将提及弟子，更是让弟子心生惶恐，于是，便想到此等下策，没成想，还是瞒不过师尊。”

        这话说得也是半真半假，若是还没成为修仙者之前，恐怕早就被揭穿了，不过，罗星此时也是两只脚都踏入修仙门槛，倒也不怕被拆穿，除非是费伦长老那样的幻术宗师，能看穿自己的记忆……

        罗长老听他这么一解释，脸色稍微舒缓，但依旧是板着脸，道：“可还记得，为师曾说过，你在山下学了诸多杂学谬识，于修行多有不利，现在看来，不光如此，你在山下养成的心性，也多少有些与修仙不符……你可知，修仙与修真有何区别？”

        罗星自然知道这连个词汇，但说起来，还不是特别清楚，便老实回答：“还请师尊教导！”

        罗长老道：“世人将我等修行之人称为修仙者，尊为上仙，殊不知这修仙，是为了成仙，成了仙人，才算是上仙，成仙，是修行的最终结果，而这修行的路径，便是修真，这就好比一条登山之路，为的是到达山巅，登山的过程便是修仙，而登山的方式，便是修真，有人一步一步攀登，有人拄拐登山，有人使唤奴仆坐轿上山，有人天赋异禀，跳着上山，有人独辟蹊径，不走山路，攀着悬崖登顶，中途稍有不慎便会摔个粉身碎骨……这修真的方式，有千百种，正所谓大道三千旁门八百，我等修炼的道门正宗，不过是其中之一，却也是最为正统的修炼法门，而这修真，亦有借假修真之意，旨在看破世间虚妄探求大道真谛，讲求一个心怀坦荡、无拘无束、随心随性、心无挂碍，因此，为师不得不再一次提醒你，凡人之间勾心斗角的小聪明，最好还是不要用在修行之中，免得埋下祸根，你也看见了，梁城受了那魔头惊吓，便成了这副样子，虽不至于修行受损，但也难免心生郁结，需得自己看破，方能重振精神，发奋勤修，而你也如此，需得放下俗世间种种心机巧思，坦荡心怀……”

        罗星被这一通说的，都有些动摇了……

        修仙者应当开阔胸襟，不拘小节，这他是能理解的，但想到自己的金手指如果太过明显，又怕被人暗中重视和针对……这两者之间明显是有着矛盾的，但两边都有道理，修仙这事儿就挺唯心的，那种为了修行一路杀杀杀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小说，罗星也觉得不靠谱，但要让自己没有一点小心思，这也太为难人了，毕竟是活了二十多年的人，一下子也改不过来。

        当然，这些话对罗星来说还是很有启发的，于是他连连行礼致谢：“多谢师尊及时提醒，以免弟子走上邪路……”

        罗长老点点头道：“你究竟修到何等地步了？”

        罗星道也不敢隐瞒：“弟子现在已经能够用神识感受周围十数丈以内的动静，举起数十斤重物，丹田内灵气能施放最基础的五行法术……”

        罗长老这回倒是稍稍满意了些，道：“甚好……不过，为为师只是提醒你不必如此藏拙，但你叶师弟那边，稍作隐瞒也并无不可。”

        罗星心里忍不住吐槽：“瞒着你们也不行，瞒着天才小师弟就行了，多少有点双标啊……不过，为了不给小师弟太多打击，倒也能理解。”

        于是道：“弟子知晓，今后弟子有修为进展会及时向师尊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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