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锋的女儿来找他，只是女儿却是来要钱的，甚至脱口自己的小吃店忙，不能回去看母亲。

        坐在门房室内的张军锋，看着摆在桌上的全家福照片。

        上面一家五口人，都笑的格外的开心，幸福。

        耳畔依稀还听到当年，最疼爱的女儿说，不嫁人，要一辈子陪着爸爸妈妈。

        可她终究还是嫁人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却很难很难见到她回来。

        又想起两个儿子，说：“不用担心退休的事情，您有两个儿子呢！我们不给你们养老，谁给你们养老？”

        那个时候，老伴还没有痴呆，那个时候，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镜头当中，一家人围在一张桌子前吃饭，不久就多了一个大儿媳。

        只是，大儿子结婚了，想要搬出去住，于是，一家五口变成了一家六口，又变成了一家四口。

        然后很快地二儿子也搬出去了，说着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女儿嫁人了，也说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我们变成了他们嘴里，会常来看的人！”

        生儿育女一辈子，可是却只剩下了两个老人相依为命。

        不知道为什么，许多人都颇为嘘唏，事实上，谁又何尝不是？

        绝大多数人，长大了，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陪伴在父母的身边？

        金老头来找宋老太，听废品店的老伴说，她最近都在张军锋的门房那里。

        金老头听了心里就挺酸的，他悄悄地在窗外偷看。只是却不知道宋老太居然是在跟张老头学认字。

        所以金老头就挺不爽的：“他为什么要对她笑？她又为什么也笑？”

        废品店的小伙也特八卦地跑过去吃瓜，然后这个时候，宋老太要离开了。

        两人匆忙之下，都不知道到哪躲藏。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在找宋老太吗？”张军锋一脸错愕。

        “别叫她宋老太，她有名字的，叫宋唯一！”金老头傲娇地说道。

        “宋唯一去我家了！”张军锋老头说道。

        顿时金老头就傻眼了：“什么？你居然把她骗到你家了？”

        相比起金老头是个倔老头，张军锋却是比较温和的老头，他笑着邀请金老头去他门房喝茶。

        金老头以为张军锋要把宋老太抢走，自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不过张军锋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反而还觉得有点好笑。

        所以他告诉金万哲：“我在教她识字！”

        “识字？”金万哲一脸惊诧。

        “你知道她最先学会的是什么字吗？”张军锋老头问道。

        “你的名字，金万哲！”

        金老头听到嘴角抽搐了一下，就忍不住微微扬起。

        回到家里，金老头的开心都写在了脸上，还在房间里偷偷拿着之前拍的宋老太的照片看个不停。

        孙女娜娜走进来，他连忙就收了起来。

        娜娜见爷爷开心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最近心情很好啊爷爷！”

        “你今天下班早了啊！”金老头答非所问。

        “我今天去给宋奶奶送过去她的身份证了！”娜娜说道。

        “你给她送过去了？”

        “爷爷，你喜欢她对吗？”娜娜侧着头问道。

        “什么？”被孙女这么一问，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

        “你喜欢宋奶奶，对吗？”娜娜又问道。

        “我？有那么明显？”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是金万哲还是又问道。

        “嗯！就写在脸上了！”娜娜点头。

        “那你觉得她感觉到了没有？”他有些期待地看着孙女问道。

        “当然了！去告诉她啊！”娜娜怂恿道。

        “只要她感觉到就好了！”金万哲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得自己告诉她！”

        “为什么？”

        “因为宋奶奶也是女人，亲自告诉她，意义非同寻常！”

        “我该怎么说？”

        这话倒是也让娜娜怔了一下，不过下一刻她就笑着道：“亲爱的，我爱你！”

        “你疯了吧！”老头顿时就觉得这太离谱了。

        “你得告诉她，去告诉她，去表白！”

        只是金老头却在笑了之后，叹了口气，镜头循着他的视线来到了摆放在桌上的一张照片上。

        那是他的妻子。

        “娜娜，对于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来说，亲爱的，只能用在自己的妻子的身上，就是说，亲爱的，永远只属于你去世的奶奶的！这是我能给予她的最后的尊重了！”

        娜娜看了一眼奶奶的照片，没有再继续劝说，不过，出门之前，她告诉爷爷：“我看了她的身份，明天是她的生日！”

        门被关上了。

        金老头看着亡妻的照片，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记得那一天下着雨，也是在一个坡道上，他走的很快，后面的老伴走的慢，喊着：“老公等等我！你走慢点！”

        可是他却只是说了句：“你拖拖拉拉地干什么？快点！”

        却没有注意到老伴的疲态。

        回到家，老伴让他帮忙搬一下桌子，他却又责怪她这点小事都要他去做，真懒！

        “买一点助消化的药回来！”他出门的时候，老伴又说道。

        可他却根本不做回应。

        一直到老伴被查出癌症，医生说，她一直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个时候，他才惊醒！

        病房里面，老伴让他去买一瓶牛奶。

        “怎么突然想要喝牛奶？”他疑惑地问。

        老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不远处的一家人，孩子的父母正在给孩子喂奶。

        金老头站起身来，就要去买。

        这个时候，老伴又说道：“你要自己去买！”

        “不然还有谁？”金老头没好气地道。

        可是买牛奶回来的时候，护士告诉他，他才知道，老伴的情况不能吃任何奶制品！

        他哀求着：“就这一瓶！”

        可是护士并不同意！

        他很沮丧，因为老伴想喝牛奶，可是他却都无法给她。

        “已经够了，能被你照顾一次，你有那样的心，就足够了！”老伴却是笑了说道。

        “好起来，我每天给你买牛奶！”金老头说道，只是心里却特别不是滋味。

        以前他习惯了被妻子照顾，如今，想要照顾她一次，却做不到。

        老伴还是离开了，他履行了自己的诺言，虽然生前，他一次都没有能够好好照顾她。

        可是她离开之后，他每天都给她带一瓶牛奶。

        他来到妻子的墓地前，把一瓶牛奶打开，倒在坟头上。

        “你还好吗？我这样可以吗？”

        此时此刻，大家才明白，为什么明明家境不错，儿女又不像张军锋的儿女那般不孝，可是金万哲却坚持着每天天不亮就去送牛奶了。

        那一天，宋老太去他们平时见面的老地方等他，只是这次却没有等到！

        不过，金老头很快地又来到宋老太家楼下。

        他第一次来到了宋老太的家里。

        “不好奇为什么我今天没去工作吗？”金老头主动打开话头问道。

        “我知道你有事，不会没有原因！”宋老太依然还是轻声细语。

        “所以，你等我了吗？”金老头问道。

        “等了！”宋老太低着头。

        金老头进了厨房，让宋老太呆那等着。

        不久，他拿出了一个蛋糕上面还点着蜡烛！

        灯关掉了，烛光之中，两个古稀的老人，对面而坐，老头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宋老太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面积蓄着。

        他又送给了她一份生日礼物，她再也忍不住泪水满溢。

        打开生日礼物，里面的一个珠花发夹。

        突然，金老头说：“那个......我喜欢你！”

        宋老太顿时泪流满面。

        “你可以吹蜡烛了！”

        这一次，宋老太，给他回了第一封信，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谢谢你！”下面还附上了她的名字“宋唯一！”

        老头回到家，炫耀一般地拿出来给孙女看。

        天不亮，他又一次骑着老摩托出门送牛奶，他先来到张军锋家门口，加了两手油门，把张军锋叫醒。

        一路上，金老头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而宋老太，在睡梦之中，脸上也是带着笑的。

        为了答谢张军锋教她认识字，又感动于他们两人的相濡以沫和不离不弃，所以，宋老太有空就去张军锋家里帮他看疯老太。

        突然她发现张军锋的老伴出血，送到医院后，老金也来了。

        张军锋牵着老伴的手从检查门诊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金老头问道。

        只是张军锋却没有回答，而是双手紧紧地握着老伴的手笑着道：“我们一起去野餐吧！”

        张军锋以前是开出租车的，他拉开篷布，露出了里面的出租车。

        “这是我以前开的出租车，没人要它，我自己又舍不得丢掉！”

        金老头感慨地道：“就像我们一样！”

        四个老人坐着这辆车，开往郊外。

        风车在张军锋的老伴的手里，迎风旋转，车上的四个人，只有痴呆的张军锋的老伴一路上都很开心。

        虽然张军锋没有回答金万哲的问题，但是此时此刻，他脸上刻着的悲伤却让人一下子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影院内的气氛也一下子变得凝重无比起来。

        他们一起来到了海边，宋老太陪着张军锋的老伴。

        两个老头在不远处看着她们，张军锋说：“我不知道没了她，我还能不能活下去！”

        “检查的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金万哲劝慰道。

        远处，老伴叫着“老公！”然后哈哈大笑。

        “听着，老张，我脾气不好，所以没什么朋友，你介意吗？”

        “看来我这一把年纪了，倒是交了个新朋友啊！”张军锋爽朗地笑着。

        海面上，夕阳照耀在水面上，如同铺上了金色，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检查的结果出来了，医生告诉张军锋，送来的太晚，只能开一点止痛片，缓解她的痛苦，你要做好准备。

        房间里，老伴痛的哭着喊妈妈，门外，张军锋无助绝望地无声地哭泣！

        “别哭，你一哭，我也忍不住！”

        影院内的观众，许多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夜幕下，老金遥望着星空，感叹着“这个春天怎么这么冷！”

        只是日子还要继续。

        宋老太送给了老金一双手套，他得瑟地跑去孙女工作的地方炫耀。

        可孙女却没有注意到他手上戴着的手套，这让他很不满意。

        终于在不耐烦之下，娜娜注意到了爷爷手上戴着的手套。

        “这是新买的手套？”

        老头秀了秀手套说：“哦，不是，不过它是不是一下子就抓住了你的视线？”

        “啊？”娜娜一脸懵逼。

        “我没买，这是礼物！”老头终于傲娇地说出了这双手套的由来。

        “真皮的，又漂亮，又舒服！为什么我都没说，你就注意到了？就是因为这双手套质量好......”

        娜娜被爷爷的奇葩行为弄的也没脾气了。

        老头子不止是在孙女面前炫耀，还跑到牛奶店和牛奶店的老板和他儿子面前炫耀自己的新手套。

        只是人与人的悲欢不同。

        金万哲老头这边开心的到处张扬着炫耀着自己的新手套，如同陷入热恋之中的年轻人一样，可是张军锋这边却如何能开心的起来？

        更让他难过的是，他打电话给儿女们，让他们回来，只是一个个却并没有那么的干脆。

        老金找到老张，问他老伴怎么样了？

        张军锋没有回答而是说着：“我打算带着她去旅行！”

        张军锋的儿女们带着孙子孙女们回来了，家里一下子多出来了好多人。

        张军锋并没有告诉儿女们叫他们回来是什么事情。

        等他们都到齐了，他看着这儿孙满堂，心里却并没有那么的开心。

        只是拉过老伴的手，说：“老婆，这些孩子们，是你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这么多孩子啊！”

        “老婆，辛苦你了！”

        长子听着忍不住问：“爸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都可以走了！”张军锋却澹澹地道。

        “什么？”儿女们都是一脸疑惑。

        “走吧！”张军锋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们走。

        临走的时候，张军锋把存折留给了最疼爱的女儿。

        女儿哭着说：“对不起，等有钱了我一定还给您！””

        张军锋却摇了摇头让她回家去。

        女儿走着走着，落到了最后，她忍不住回头朝着父母看去。

        张军锋摆了摆手：“走吧！”

        一旁的老伴痴痴呆呆地说：“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这一幕显得无比的讽刺！

        只是这不重要了不是吗？

        张军锋挥了挥手呢喃着说：“再见了，孩子们！”

        他从停车场那边辞职了，老金来帮他搬东西，不小心摔了一下，许多胶布掉了一地。

        老金问出来的张军锋，干嘛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老张只是说舍不得。

        看到老金走到哪都带着手套，张军锋忍不住道：“对宋唯一好一点，老金，我们这个年纪，可能什么时候就走了！”

        老金还笑着说：“就你聪明！”

        回到家的老张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照片，他长出了口气。

        他打量着墙壁上的老伴画的那些画，手里拿着从停车场带回来的胶布......

        把门窗全部用胶布封死，最后，坐在床边，抚摸着熟睡的老伴的满是皱纹的脸颊。

        看到老伴醒来，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着说：

        “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了，下辈子我还是会选你的，你呢？”

        老伴摇了摇头，此时此刻，她似乎又清醒着：“你总是在给予，我却一味地接受，我不能再这么对你了！”

        老张点了点头：“你知道吗？你真漂亮，越老越漂亮！”

        “骗人！”老伴笑着道。

        “我说真的！”他也笑了！

        他哭着把药碾碎，然后喂给老伴吃。

        一边喂，一边哭。

        老伴心疼他，帮他擦眼泪说：“别哭！”

        吃药的时候，她脸都皱成了一团：“好苦！”

        张军锋再也忍不住抱住了老伴嘴里说着：“对不起！”

        这一夜，他躺在老伴的身边，握着老伴的手，紧紧地握着：“好好睡吧，我是一个胆小的老头，没了你，我活不下去，所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让我们下辈子再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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