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剑者,不是借剑遁于天地间的修道者,而是隐遁于天地间以避剑的某些人。
避的是青山剑宗的剑。
世间有三位遁剑者。
他们都是与青山剑宗结下不可解的仇怨,被青山剑宗诏告天地、必要诛杀的对象。
只要他们敢出现,青山剑宗便会将他们一剑杀了,或者万剑杀了。
前者说的是青山掌门的承天剑,后者说的是青山剑阵。
相隔数万里一剑杀之,这听着近乎神迹,如何能是真的?
但以青山掌门深不可测的境界与那把绝世名剑还有青山剑宗难以想象的深厚底蕴,未必不能做到这一点。
真正让整个朝天大陆都相信此事的原因,是当青山剑宗宣告此事之后,那三位遁剑者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管境界如何高妙,背景如何深厚,总之这三个人就这样消失了。
遁剑者的说法,就是这样来的。
把青山宗得罪到如此程度,必然是对青山宗做出过极狠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普通人,境界手段也自非凡。
传闻里最久远的那位遁剑者,乃是南海的一位通天境剑仙。
他在最危险的时刻,启动大阵将宗派所在的岛屿自禁于南方大漩涡旁的海雾之中,才躲过了杀身之祸。
第二位遁剑者据说是前皇朝的继承者,为了重夺皇权在世间生乱,引发很多惨烈之事。
在此次历史记载语焉不详的叛乱里里,青山剑宗失去了数十名优秀弟子。
那人借着万年灵龟之壳,才侥幸躲过天光峰的追杀。
传闻里,此人从此隐姓埋名生活在大泽畔一座很寻常的城市里,没有一刻敢把那个龟壳取下来。
第三位遁剑者更加出名,是玄阴宗的第三代祖师。这位三代祖师乃是修道历史上极著名的魔头,因坏了数名清容峰弟子,被青山剑宗誓言必杀,起始他并不在意,想带着玄阴宗与青山宗正面对抗,结果一场血战后,玄阴宗总坛被毁,宗内强者死伤过半,各支弟子散落北境各地,直至今日也无法完全恢复当年的盛况。
这位祖师本人则是被青山剑宗杀的胆寒,藏在深山地底,无法再见天日。
遁剑者的故事,是朝天大陆最著名的传说之一。
那三位遁剑者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说不定他们早就已经死了,这些传说依然在世间流传,甚至连普通百姓都知道。
也有很多猜测或者说质疑,遁剑者的故事是青山剑宗自己弄出来的。那三人既然不敢出现,谁能证明?而随着时间流逝,这个故事传播的越广,青山剑宗的形象会越来越强大,令人生畏。
除了中州派、果成寺、悬铃宗等历史悠久的修行门派,越来越多的人这样认为。
直至今日大雪纷飞,有人吹笛而至,在这绝壁之前说了句出来吧。
如果是真的,绝壁里的遁剑者应该便是那位玄阴宗的三代老祖,拥有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却被青山剑阵逼着不敢现身。
笛声已逝,只余北风呼啸,山间没有别的任何声音。
“你应该还记得我是谁。现在我这般弱小,难道你就不想出来杀了我出口恶气?”
那位青年笑着说道。
山崖安静,没有回音。
青年嘲弄说道:“堂堂玄阴宗老祖,居然被我青山逼的像老鼠一样,难道你就不觉得丢脸?”
依然没有声音。
青年转过身去,扶腰望着满天风雪说道:“既然我已经找到了你,你还能遁到哪里去呢?”
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来历,明明修为境界尚浅,却敢对那位老祖这般说话,脸上看不到丝毫惧意。
“是啊,只要你不出来,我反正也进不去。”
那位青年挑眉笑道:“我可以通知青山宗的晚辈啊。”
还是没有声音回应他,但地底深处隐隐传来一丝极轻微的颤动。
“你问我这个疯子想做什么?”
看着越来越疾的风雪,青年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说了一句话。
“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那副麻将牌已经很久没打了,你想不想做我的新牌搭子?”
……
……
朝歌城再次落下小雨,淅淅沥沥,绿了青苔,湿了屋檐。
回到府里,井九顺着雨廊走过,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看着自己的“兄长”在花厅,停下脚步问道:“你们打麻将牌吗?”
井家大哥赶紧应道:“偶尔会玩,但打的少……您……你想玩?”
“只是问问。”井九想着上次说的那事,问道:“棋局已经押了?”
井家大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愣愣地点了点头。
井九沉默了会儿,忽然说道:“能不能退?”
井家大哥的神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说道:“好像……不能。”
“这样啊……那家里有没有围棋相关的书?我今天晚上想看看。”
听着这话,井家大哥的脸色更加精彩,声音微颤说道:“我去找找。”
……
……
听了会儿雨声,饮了碗清茶,井九找出一副围棋,开始摆棋。
棋子依次放上棋盘,无论位置还是顺序,都与旧梅园外那局棋一模一样。
井九静思片刻,开始重新摆棋,这一次他还是执黑棋,自己走。
没有过多长时间,这局棋结束了,最后的胜负在半子之间。
如果他从头开始下,局面会比郭大学士要稍好些,但也确实有些累。
不知是春夜的雨带来寒气,还是疲惫牵动伤势,井九咳了两声。
和国公刚好从地道里出来,听到他的咳声,脸色骤变,担忧说道:“仙师可无恙?”
井九没有理会,直接问道:“童颜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他并不关心这个问题,哪怕刚在旧梅园外相遇,见识了对方在棋道方面的高深境界。
在梅会上输了怎么办?输了就输了,还能怎么办?如果是以往数百年间的井九当然会这样想。
即便是他,也无法把所有事情都做到天下第一。
但现在为了小腊月,还有……井家的财富自由,他似乎必须赢了,那么当然就要更认真些。
和国公的应答很快也很妙。
他没有说童颜的籍贯、境界、癖好,直接说了一个听上去很无聊的信息。
惯常来说,这种信息只有那些走街窜巷的妇人才喜欢打听并且交流。
“童颜是中州派掌门夫人为自己女儿挑选的女婿,但他自己并不愿意。”
和国公微笑说道:“据说是因为他知道,洛淮南才是掌门亲自选好的女婿。”
听着这话,井九想起今天梅会上那位弹琴的柔弱少女。
他知道她的名字叫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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