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老牛，在吗？”

        在工厂里，能够叫他老牛的人可不多，而现在，这个声音有些古怪，一板一眼，干脆利落的军人作风，听到了这个声音，牛世龙顿时就和周学军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罗荣根？”两人的嘴里说出来了这个名字。

        罗荣根，是他们的曾经的驻厂军代表，当罗荣根在的时候，大家都对他客客气气的，甚至是带着敬畏的，不用说他们副厂长了，就算是厂长，该不给面子的时候，也绝对不会给，一个部件不过关，绝对不会给签字的。

        不过这些年来，军代表制度撤销了，所以，罗荣根没了这个权力，从此，就沦为了一个路人甲的角色，哪怕是厂领导们看到罗荣根，最多就是点个头的事，如果说谁还在和罗荣根一起打的火热，估计只有赵大炮了。

        罗荣根也很知趣，在工厂里四处转悠，大家不好阻拦，但是，罗荣根却从未有过出言干涉过什么的事情，毕竟，他已经没有这个权力了。

        同时，罗荣根和他们的关系也变成了点头之交，今天，居然会主动来这个象征着副厂长权威的办公室来找他，那绝对是很奇怪的。

        就在两人奇怪地对视的时候，罗荣根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吆，老周也在啊，这样也好，省得来回跑了。”罗荣根笑呵呵地说道：“我这次过来，是和大家打个招呼，以后，咱们又要在一起合作了，先说好了，你们以后别管背地里说我什么，对产品质量，我是绝对严格要求的。”

        一起合作？产品质量？

        作为一个合格的主管人事的副厂长，牛世龙首先反应过来了：“是咱们的军代表制度恢复了？”

        “是啊。”罗荣根说着，从自己的人造革的手提包里，拿过了一份文件来：“这个文件是我的，你们可以先看看，至于给你们工厂下发的正式文件，估计还在走流程，得过几天才能到这里，现在，我就先过来，和老牛你打个招呼，提前上任啦。”

        两人的脸色瞬间都很难看，脑袋都要空白起来了，军代表，又要来了？这可是高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尚方宝剑啊。

        这些年来，工厂对军代表，几乎都是一个态度，反感，极度反感。

        本来，我们自己生产，然后交付给部队，这就够了，但是，部队却不放心，非得派人过来，指手画脚！因为人家要签字啊，不签字，那军队就不接收，军工厂，是给军队生产装备的，军队不接收，那他们军工厂，就是失败的。

        有的军代表好说话，用点官场的手段，大家就能团结起来，和一家人一样，但是，也有的军代表，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罗荣根就是后一种，在他眼里，只有质量，没有别的。

        两人带着复杂的目光，望向了那份红头文件，红色的字迹是标题：关于恢复驻厂军事代表制度的通知。

        由于前些年的严重干扰破坏，企业管理混乱，生产纪律松弛，当前国防工业产品质量问题很多。军工产品质量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战争胜负和国家安危，必须认真整顿好。为了确保军工产品质量，以保障战备，现决定撤销一九七五年十一月一日发出的《关于取销驻厂军事代表制度颁发军工产品交接若干问题暂行规定的通知》，恢复中国人民解放军驻厂军事代表制度…

        果然，驻厂军代表的制度，又要开始了，他们以后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啊！

        虽然军代表本质上不归属工厂管辖，但是，罗荣根走马上任，是必须要和这个主管人事的副厂长碰个头的，今天先说好话，以后，说不定就会板起脸来坚持原则了。

        牛世龙这样的不懂技术的人，都在心中咯噔一下，觉得工厂的苦日子又要到来了，周学军这样主抓技术的，肯定就更难过了，当然，要说最难受的，应该是四个副厂长之中，主抓生产的副厂长了。

        最近，还真是出了不少生产上的问题，69坦克的传动系统故障，绝对算是生产事故了，如果要是有军代表的话，压根就不可能出厂的。

        军代表制度恢复，下面还有三条附加意见，其中的第一条，第一句就是凡驻厂军事代表未撤离原工厂者，仍继续认真进行军代表工作，所以，罗荣根，肯定是要继续留在这里的，他这几年一直没离开，就是在等待这个机会的。

        当初军工厂的生产方不停地闹腾，强烈建议取消军代表，这几年，取消军代表的结果已经看到了，所以，军队是不会容忍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的，现在也就是军队已经占据上风了。

        那些还闹腾的，大不了直接关闭工厂好了，军队不订货，反正军队规模在缩减。

        罗荣根看到两人看完了，笑呵呵地把文件收回来，装到了自己的公文包里，然后问两人：“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听到了几句，你们是在说这次出国考察名额的事情吧？”

        牛世龙的脸，彻底没有了血色。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这次出国考察，是要考察国外的坦克技术，所以，我赞成老周的说法，要派出去的，应该是懂技术的人，他们出去，不是看西方世界如何如何，而是要看西方的坦克如何如何，毕竟，他们这些考察的人回来之后，要挑起研发二代坦克，甚至是三代坦克的大梁来的。”罗荣根望着牛世龙的惨白的脸，说道：“老牛，你觉得呢？”

        按理说，罗荣根是个驻厂军代表，他只负责工厂生产的产品质量，不负责工厂的人事调动，对工厂派什么人出去考察，他是没有那个资格干涉的。

        但是，罗荣根既然已经恢复了军代表的身份了，那他的话，是肯定有分量的。尤其是，他刚刚回来，如果牛世龙就和他对着干的话，以后，怕是日子不好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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