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朝堂之上居然被气吐血,而且还倒下了。
这事儿肯定是要上史册的,不管是野史还是正史,先前的那一幕将会被演绎成故事。
可今日的大朝会也注定会在史册上留下一笔。
会留下什么?
群臣心中忐忑,皇帝的态度让他们摸不清。
可士绅和百姓的不满是事实啊!
杨荣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皇帝,“陛下,今年沟通南北的那条水泥大道还得要继续投入。臣记得地方官员的奏报,说是沿途的百姓好奇,会趁着修路的人不注意去踩几脚。”
他微笑了起来,说道:“那水泥还没干的时候被踩几脚,那就是坑啊!”
“是啊!以前城门边上用水泥铺了一段,一头牛冲了进去,等被赶出来时,那一段水泥地都没法看了,全是脚印。”
“这水泥也是新奇啊!搅拌的时候看着不打眼,可等一黏糊牢实了之后,嘿!你就算是拉十辆牛车来压着也没事。”
话题瞬间就被带偏了。
可这里的都是心思缜密之辈,当着皇帝的面,谁会和老年痴呆般的去讨论水泥的神奇?
这只是想把话题转过去而已,让皇帝别再扯结党的事了。
不管是汉唐还是前宋,党争时的惨烈让人心有余悸。
可看看那些目光闪烁的官员,你就会知道,他们压根就不在乎什么惨烈,他们在乎的是利益。
朝中一直没见结党的征兆,这对于皇帝来说是好事,他可以轻松的掌控朝局。
而结党就是君臣对抗的开端。
兴许开始时帝王还会鼓励,甚至是操控臣子之间结党对抗,他就在中间挑拨、借力打力。
这样的手段那些所谓的‘明君’用了不少,可最终都是在给自己的子孙埋下大隐患。
而那些官员此次借用的就是皇帝的大清理。
他们更借用了‘法不责众’、‘投鼠忌器’。
杨荣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他打断了那些人的跑题,说道:“陛下,南北大道应当要让工部盯着些,不然刚铺了地,那些百姓愚昧,就去踩几脚……”
他微微低头,沉声道:“陛下,宁可修慢一些……”
“杨学士的苦心朕知道了。”
朱瞻基点点头表示赞赏。
杨荣一番话是在告诉朱瞻基:百姓如水,帝王如舟,为政者万万不可急切。而那些官员结党也不能用雷霆手段打击,否则你这个皇帝就要众叛亲离了。
下方目光闪烁,晨曦冷冷清清的挥洒在奉天殿前,映照在群臣的身上。
朱瞻基突然觉得这些臣子竟然像是石翁仲。
石翁仲,也叫做石像生,帝王的墓前多有此物,大抵是想死后在地底下也能再续君臣之缘吧。
可朕还没死啊!
朱瞻基微微垂眸,缓和了一下微冷的身体。
“朕还没死。”
皇帝的声音就如同此刻的晨曦般的,冷冷清清的传来。
“朕还没死,朕还在看着朝局,还在看着天下。”
皇帝看来是下定了决心,为此还延缓了大朝会的时间。
暗中结党的那些官员心中发憷,奉天殿前顿时眼神乱飞,渐渐的多了慌乱。
杨荣觉得皇帝真的急切了些,今日要是直接拿结党来开刀,明日群臣就会人心浮动,人人自危。
不管是结党还是拉帮结派,这等事古往今来都免不了。你朱瞻基以为自己是秦皇汉武吗?居然想在宣德年间把这些事都灭了。
君王要控制的只是一个度罢了,只要那些人结党的规模不大,不是以抗衡帝王为目的,那么就睁只眼闭只眼又有何妨。
朱瞻基感受到了这股子情绪,觉得像是在幽怨。
于是他笑了笑,“诸卿以为如何?”
随着帝王生涯的延续,这句‘诸卿以为如何’朱瞻基用的更顺手了,理解也更深刻了。
先抛出问题,然后要群臣表态,作为帝王就可以旁观,一一记下。
这是观察站队的好招数,也是敲打臣下的必备良方。
“陛下英明。”
方醒觉得那些想结党的都是一群傻卵。
目前朝中并未出现可以威胁到朱瞻基权利的重臣或是势力,这个时候结党,那就是鸡蛋碰石头。
那些大汉将军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边上,依旧没有懈怠。
大汉将军就是人样子,仪仗队。
可在此刻,群臣都坚信这个仪仗队随时都能化身为悍卒,把自己拖下去。
这便是君权的威慑。
若是丢了这个,那就是君不君,臣不臣。
方醒在看着那些文官,他觉得等朱瞻基下令动手时,肯定会有人出班为那些人说好话。
马丹!比嘴皮子吗?看看谁厉害。
方醒虽然不喜欢引经据典,不,是没法引经据典,可他的的嘲讽却让人望而生畏。先前那人吐血,虽然有些作假的嫌疑,可也能看到方醒毒蛇的风范。
杨荣微微低头,他觉得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而此刻就是站队的时候。
是站在皇帝的一边,把那些有结党嫌疑的官员揪出来,还是站在同僚的一边,大家一起把越来越刻薄的皇帝压下去。
杨荣只是想了一瞬,心中微叹,就低声道:“不可为那些人缓颊!”
他身后的杨士奇一愣,就跟着说道:“不可为那些人缓颊!”
更后面的金幼孜没有再往下传话,而是低声道:“这是君臣大战,我等是辅政学士,该站在哪一边无需提点。”
结党这等大事,辅政学士要是站错了地方,就算是皇帝不追究,自己也没脸再进暖阁了。
黄淮心中叹息,却也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只有杨溥没听到,不管是杨荣的传话还是金幼孜的牢骚他都没听到。
他在看着上面,看着皇帝在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远方的虚空。
要动手了!
他看到朱瞻基缓缓低头,俯瞰着群臣,心中不禁一紧。
他并未看到的是,一个官员在边上记录着皇帝先前的话,一字一句的在修改,务必不能出错。
朱瞻基的嘴角突然微微翘起,看着有些讥讽的意思。
“户部。”
夏元吉有些艰难的出班来,干咳一声后应了。
朱瞻基平静的问道:“南北方的粮仓都被堆满了吗?”
夏元吉不知道皇帝这个问题的意思,下意识的回答道:“是的陛下,南北的粮仓大多满了,臣上次建议再修些粮仓,不知道工部那边如何。还有就是臣建议在农闲时可让工部和各地官府多做些工程,就用粮食来付工钱,好歹消耗些仓储,顺便让百姓的手中多些活钱。”
“夏卿果然是做事的人。”
皇帝的这个评价很高,话锋一转,他说道:“此事着南北工部去查,查清有哪些工程是必不可少的,按照缓急来安排。”
工部尚书出班应了。
此刻一缕阳光从前方的屋宇上方跳了出来,落在奉天殿的屋顶,金碧辉煌。
朱瞻基说道:“粮食太多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他竟然起身走了过来,这在大朝会的历史上是罕见的,连朱棣都不会这么做。
他负手看着群臣,头顶掠过的晨光淡淡辉映。
“粮食多了会烂掉。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是朕启蒙时文皇帝的教诲,所以应当要解决掉这个问题。”
卖吧,官卖!
这是大部分臣子的心声,这样朝中还能多些钱钞。
夏元吉却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他觉得现在不是灾年,粮价也不高,官卖只会打压粮价,让那些想拿些粮食来换钱的农户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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