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仗着自己的身份,总是有恃无恐,也正因为如此,她可以加害于人,而别人却不能动她分毫。
如初并不畏惧于太后的冷怒,她是鬼门关走过数次的人了,本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多一条罪少一条罪没什么区别。
“其实奴婢哪敢跟太后谈什么条件,不过这件事关系到九王爷,为了九王爷的清白,太后是不是也应该替奴婢洗刷一下冤屈?”
这个许如初,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太后冷眼睨着她:“要不是因为你,老九不至于会落到这步田地,还妄想哀家给洗刷冤屈?”
如初柔柔一笑:“太后别忘了,九王爷是您的儿子,皇上也是。奴婢是皇上的人,若是奴婢身上有什么冤屈不是给皇上蒙羞吗?太后是否想过,皇上答应您把九王爷放出来,也是希望您给他放一条路。”
她的话令太后犹如醍醐灌顶。许如初的话一直萦绕在太后的脑海中,她说皇上借着这次放老九出来也是在考验这个做母后的?
回去后,太后对令嬷嬤说:“令,你说许氏说的真的是皇上想的吗?”
令嬷嬤给她揉着太阳穴:“老祖宗,皇上对许氏的确不同于别人,您想啊,除了许氏长得标致以外,会不会是因为……她比别人更懂得皇上心思,故而深得圣宠。”
“哼,哀家原本以为皇后是个聪明人,哪知道进宫到现在一点长进都没有,早知道当初在皇后的人选上就应该多费点心思。”
令嬷嬤听在耳朵里,没有回话。虽说是资历深厚的宫人,又因太后的信任深受其他人敬重,但说到底是一个奴才,人家婆媳俩的矛盾,一个奴才能插什么嘴。
李德全带着太后的懿旨到大理寺的时候,淳禾拒不接旨。他万万没想到母后会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娶妻,把眼睛一横,说:“李德全,你回去回复母后,但凡她要儿子做事的,本王绝无二话。但娶妻这种事本王不想加之他人之手。”
李德全早就料到他会不接旨,便赔笑说:“九王爷息怒,临走前太后对奴才说过,若是九王爷不接旨奴才也不必回去覆命了。”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有意环顾了一下周围,对淳禾说,“九王爷还是先看看信再说吧。”
淳禾犹疑地看了看信件,又打量了一下李德全,这才接过信件。
一看上面苍头小楷的字迹,淳禾就知道是如初写的。
上面写到感激淳禾当初冒险救她,又说她现在的处境跟他一样,只是一个被困在大理寺,一个被困在行宫,为了证明清白,希望淳禾最好接受太后的懿旨,顺利成婚。
淳禾捏着手里的信,咬牙切齿,忽而一把将信摔在李德全的脸上:“狗奴才!一定是你们逼她的!否则她不会写这样的信!”
李德全受了辱,倒也跟没事人一样,照旧弓着身子:“九王爷说的对,这信是太后娘娘让小主写的,但也的确是小主现在的境况。太后说她再疼爱九王爷,中间也还隔着九五之尊的皇上,为了皇上,为了王爷自己,奴才恳请王爷接旨。”
风吹在山玉兰上,徐徐落在几片树叶,静默无声地坠落在地。
寺庙里传来僧人的偈颂:“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李德全见淳禾神情黯然,便轻声道:“奴才是个阉人,本不懂得感情之事。但奴才跟在太后身边多年,知道这里头念的是《金刚经》,王爷,该爱的您爱了,但是眼下为了您自己和小主,该放下了否则,就是万劫不复啊。”
淳禾从他手中拿过懿旨,继而扔给边上的丁钩儿,转身走了。
李德全有些眼泪朦胧,这可是他看着长大的九王爷啊,以前看着老觉得他不断在长个子,唯独这一次,他觉得王爷真的长大了,有了一个男人的孤独和沉重。
淳禾接受了太后的懿旨,这让太后总算舒了口气。而皇帝也遵守之前说的约定,即可让淳禾回宫。
如初的身子养得差不多了,日子转眼便到入秋时,皇室一行人择日回宫。
如初是没有分位的人了,但因皇帝特赦,得以单独乘坐车辇,大家仗着她之前是皇贵妃,皇上又上心,敢怒不敢言。
回宫后,笙妃已经大腹便便,皇帝看到自己的孩子不久后将出生于人世,不免分外欢喜。
加之澜婕妤上次落水后不久太医就诊断出怀孕月余,这让子嗣单薄的皇帝龙颜大悦。
素馨见如初最近气色好了很多,知道她慢慢放下了玲珑的事,嘴上虽不说,但是心里越发觉得如初坚强。
而她不知道,经过玲珑的事,如初并非放下,而是藏得更深了。
她依旧住在嘉凌殿,日日给皇后请安。
笙妃是习惯性的迟到,澜婕妤倒是照旧日日准时来。
看见如初默默坐在角落,想到不久前她还是皇后首下坐着的,心境到底不一样了。
这日走出中宫,澜婕妤忽然喊头痛,吓得身边的宫人手忙脚乱,本不关如初的事,但是澜婕妤赶着回去便让她让一让。
这让一让,澜婕妤的轿辇经过时,“一不留神”就把如初整个人碰倒在地,等素馨喊人的时候,那些人早就走远了。
素馨和雁飞,如云把人扶起来,如初嚷痛,卷起袖子一看,一片红肿。素馨恨得咬牙切齿:“小主,奴婢去宣太医吧。”
“一点小伤没事的。”如初勉强说道。
如云说:“小主,要不要回中宫问皇后娘娘讨点药?”
如初回宫,看到中宫紧闭的大门,摇摇头:“没事的,回去吧。”
游妨一边给皇后摇着扇子,一边听桂嬷嬷绘声绘色地说:“奴婢看到澜婕妤的轿辇‘唰’的一下就把人许氏给碰倒在地,估摸就摔肿了。”
游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看到皇后的眼神立刻噤声。
皇后轻慢一笑:“都是些玩腻了的老把戏,本宫听的都觉得腻。”
桂嬷嬷见怪不怪道:“这宫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哪里逃得过这些把戏。”
皇后慢悠悠道:“不过澜婕妤这样做也挺好的。”
桂嬷嬷和游妨对视一眼,皇后的话好生奇怪。
皇后去找皇帝的时候,恰逢淳禾面如蜡纸般从里头出来,他匆匆行了礼,喊了一声“皇嫂”便绝尘而去。
看看沈六儿的神色,便知道他不大满意这门亲事,却又无力反驳。
是这么回事,心里若是没别人,管他环肥燕瘦娶回家的都可以,但若是心里有了一个人,便是沉鱼落雁雁闭月羞花都不及那个人的万分之一。
皇后叹了口气,走进去看见皇帝神色如常地在处理奏折。
比起淳禾,皇帝的心思显然要深沉的多,更显得这个男人的稳重。
想到这里,皇后的心里就有些温柔。她欠了欠身:“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怎么来了。”皇帝面带微笑地停下手中的御笔,“坐。”
到底是夫妻俩,比起别人要随意的多。
皇后坐下来:“臣妾刚去太医院拿药,经过这里,心里想来看看皇上,就过来。”
“太医院?皇后怎么亲自去太医院拿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受伤了?”说着,皇帝从御座上站起来走到皇后身边,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皇后温婉一笑,扶着皇帝的手臂坐下来:“皇上不要担心,臣妾好的很,没什么事。不过是听说刚才澜婕妤的轿撵撞倒了许氏,宫人们一开始没说,后来才告诉臣妾,臣妾不知道伤的怎么样,便去太医院拿了些金疮药让桂嬷嬷拿去嘉凌殿。”觑着皇帝深沉的脸,皇后小心翼翼道,“臣妾估计是心虚,想着两位妹妹都是来中宫请安,谁出事都过意不去,可不是向皇上讨恩典啊。”
她受伤了,被轿撵撞倒在地,想想可能撞得有些厉害。
皇帝蹙着眉头:“伺候主子的这些狗奴才越发没胆色了,这回伤的是许氏,若是脚步一个不稳,伤了怀有身孕的澜婕妤可怎么办?”
“皇上说得是,臣妾已经让内务府把今天抬轿辇的几个奴才都处置了。”皇后福了福身,“许氏那里臣妾也会多家关照的。”
皇帝淡淡地说:“她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一个皇后也不用低三下四如此这般吧?”
皇后讪讪一笑,手里攥紧帕子:“臣妾想,许氏之前毕竟是皇贵妃……”
“都过去了,宫里的规矩皇后还是要做好表率,别让底下人看了笑话。”皇帝一本正经地对皇后说,随即微微一笑,“朕知道你心善,但心善也得有原则,不然你一个皇后怎么在六宫立足?”
这是皇帝第一次郑重地告诉皇后处理后宫之事地方法,望着他冷静的神情,皇后忽然有一种安全感,轻轻地,依偎着皇帝,这片刻是属于她跟这个男人,在宫里只有他们是永远站在一起的,而别人,不过是个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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