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克感动的热泪盈眶,这些天可是被李平之给欺负惨了,行军司上下也全是唱黑脸的,吃的饭不是过咸就是过辣,厨子都是黑着脸把饭盆往桌上一扔,睡的地方也是破破烂的……荷兰人在岛上转了几天已经是门清,台湾这边的房舍全是新建的,用工用料都十分考究,他们住的地方连屯堡的猪圈也不如,后来才知道是当年颜思齐立的寨子,是给岛上的小学校里的学生看的,先民立寨时有多不容易,是一个忆苦思甜的教育基地……
倒是没想到这个和记的大人物这般和气,宋克等人感激之时,马车却是走的飞快,很快就上了东西大道,往前一路飞奔,等抵达港口区时,已经成了一个小甲虫般的大小。
上船的陆军早就已经都在帆浆船上就位了,在宋克等人的距离来看,只能看到一团团的士兵安稳的坐在船上,排成了一个个小的方阵。
接着就是孙敬亭上大船,盖伦船被小船拖出港,升帆调整方位,折腾了一会之后,主帆吃风鼓起来,大船在海面上开始向北方划动起来。
“啊,”宋克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呼,他道:“果然是去台北了。”
一个荷兰人幸灾乐祸的道:“这一下西班牙人有难了。”
宋克瞪了这人一眼,说道:“和记的这些士兵,迟早有一天会往大员去。”
众人一下子就都郁闷了……谁说不是?在和记这边的几天,处处感觉到一股蓬勃向上的力量,从农夫到工人,到造炮的技师,军官,士兵,海员,每个层面都是有欣欣向荣之感,这种向上的力量和内聚力令人胆战心惊,特别是储存的那大量的木头,更是能令人感受到和记造军舰组建大舰队的决心和能力。
台湾的大木砍伐不易,宋克简直不想知道这些木头从哪里来的,光是从木头和大片烘房的细节来看,和记在台湾岛上的力量只是冰山一角,更深的东西还藏在海面底下。宋克当然不会认为和记的力量会超过荷兰国的国力,但他身后也就只是一个公司啊……荷属东印度公司又不代表整个荷兰,也就是国内十几个有力量的人组出来的一个抢占殖民地和财富,同时用贸易手段来赚钱的公司,公司的力量当然不止在亚洲,但说白了主要力量也就是亚洲,要不怎么叫东印度公司?
这一次巴巴的来求和,还不是因为不知道公司的高层会不会愿意拿出大量财富来坚持打下去,这才有宋克的求和之举么,要不然凭什么他们眼巴巴的在这里受罪……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搞定眼前的事吧。”宋克晃晃脑袋,把脑子里无谓的想法甩掉,他有一种预感,今天发生在西班牙人身上的事,可能在不久之后,会照样发生在荷兰人身上。
这个总督职位,还是早点辞掉的好。
……
海风再次吹拂在脸上,有一种熟悉的腥咸感觉。
孙敬亭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熟悉这种味道,看看头顶盘旋飞舞的海鸥,船首处来回游动的海豚,恍惚之间,似乎是自己已经在船上呆了一辈子,已经是一个老水手了。
同来之人,王鄣和王敬忠等人已经留在台湾,算是天水一方了。这些人很可能就此留在台湾,或是军司会调一些新人过来,调走一些老人,但调动人数不会太多,台湾这边的情况较为特殊,不象陆军,在哪里都是一样打仗,这边的军官和士兵需要学习和熟悉海战,在这个时代算是有技术的高精尖兵种,海军陆战营,迟早会成为陆战团甚至陆战师,替和记抢下更多的海岛,更大的地盘。
很多辽东大同宣府山西陕西各军镇出身的北方军人,可能一辈子都要留在台湾,替和记开疆拓土了。
这样也很好……孙敬亭自失一笑,在台湾不到十天,他也是喜欢上了这个另称东蕃岛的大岛,不论是景色还是气候都相当宜人。
漠北也有很多景色殊绝的地方,但那是另外一种美,与海岛上的这种碧海蓝天,水天一色的景色多有不同,相比一望无际的草原,孙敬亭更喜欢海天一色。
“开火了?”
耳边传来隆隆炮火声响,孙敬亭走到舷边,看向侧前方。
四艘帆浆船横在一片简陋的港口区,炮弹先是打在白沙构成的沙滩上,岸边有不少人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跑……这个时代的消息传递是很缓慢的,中荷一战打完才几天,西班牙人压根还没有收到消息,当然也不会有所警惕,所以当舰队袭来,压根毫无准备,一轮炮打下来,港口到海滩之上的人全都蒙了,栈桥处有两艘帆船正在装货,顿时成了集火的靶子,打完沙滩岸边两轮炮后,剩下的炮弹全涮在那两艘船上,几轮火炮打过之后,船身上已经处处炸裂,眼看就要被击沉的感觉。
这打固定靶和海战不同,几乎每轮火炮都能准确的命中目标,这样再涮两轮,那两艘西班牙大帆船非得被击沉不可。
就算这样也好不到哪去,侧舷处已经到处有进水口了,一群西班牙水手奋不顾身的在修补漏洞……不补也不行啊,不补就连自己都一起沉下去了。
接着就可以看到两艘船上同时有白旗打了出来,有西班牙人冒死跑到甲板上头,拼命挥动着旗帜。
天成卫号的甲板上发出一阵嘘声……相比荷兰人,这些西班牙人也太没有节操和血勇了吧,这才打几轮炮,直接就投降了。
既然对方投降,帆浆船就把炮火往前延伸了过去,海滩上炮弹横飞,人仰马翻,打了几轮后,除了倒霉鬼被炮弹击中死在岸边之外,剩下的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
孙敬亭也是看的瞠目结舌,看完了对荷兰人的战争,眼前这一场还真是涮新下限。
一个海军军官忍着笑道:“好教孙大人知道,西班牙人已经失了尚武之心,多半就是一群商人带着水手,发财有份,打土著也还行,已经打不了硬仗了。要不然他们也想要台湾,荷兰人来了,他们连个屁也没敢放,更不要说想着办法要过来打一仗了。”
西班牙人其实是最老牌的殖民者,但并没有成就全球帝国的伟业,可能是和民族性有关,也多半和国内的政治情形有关。
迄今为止,其国内还是一个相对保守和君权至上的国度,天主教的保护国,国内封闭保护,内斗严重,在欧洲也经常与列强纷争,这也都严重削弱了其在海上的力量。虽然西班牙有机会成为日不落帝国那样的全球帝国,但辉煌不到百年就已经开始走下坡,现在更是被荷兰和英国这样的后起之秀给超过了,和其一起沦落下去的是葡萄牙,两国是开风气最早,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这样看来吕宋可期。”孙敬亭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荷兰人,西班牙人,乃至葡萄牙人,按常威的想法会给他们留一些贸易据点和立脚点,但重要的几个点一定要拿下来,比如吕宋和巴达维亚这两个重要的点,保住平户,加深和李国助的关系,拉进和记的体系里来,这样台湾,日本,耶城,马尼拉,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内部贸易圈,光是这几个地方的贸易收益就达几百万两,加上给欧洲人留的地盘和对欧洲的贸易利益,加上对中国海商的征税……平安状其实就是税,大明不收,和记当然就笑纳了。
几样相加,顺利的话,十年之内可以达到收益千万以上!
常威估计是三年内达到六百万以上,孙敬亭反而更乐观些。
这也不奇怪,常威是台湾的主事人,总要预先留点余量,不然的话牛皮吹出去了办不到,是台湾行军司上下没脸。
而以孙敬亭从眼中看到的事实来看,海上果然是黄金铺成的水道,大明皇帝拿最赚钱的东西抛在脑后,一天到晚和那些土里刨食和做小买卖的国内商人较劲,却把海贸这最大一块任由江南和福建广州的士绅豪商来瓜分,最后落到一家一姓的手里,论说起来,明朝的管理水平,真的是比两宋天差地远,在掠夺民间财富这种事上,赵家比朱家要强一百条街啊。
帆浆船慢慢靠近岸边,放下小艇,几个中队的士兵先划小船上岸,控制了栈桥和海岸,两艘商船上的人被押下来,抱头跪在一边,几个士兵拿着长绳把他们都捆上了。
两艘帆浆船慢慢靠近海岸,士兵们从浅水中上岸,另外两艘靠在栈桥上,更多的士兵从栈桥上走下来。
所有上岸的陆军将士开始在军官和军士们的提调下列阵,没有战兵也没有长枪手,也没有骑兵,所有的火枪手在军官们此起彼伏的命令下开始上刺刀,刺刀在火枪前端的套管处用力一卡,就是与火枪连在了一起,海滩上立刻寒光耀眼。
孙敬亭轻轻拍手,看了很多次,还是喜欢眼前这场面,如此军容军威,壮哉!
几艘船的船头都用了滑轮,六门四磅炮和十几门虎蹲炮被放了下去,出兵的是整个营,营指挥卢大富,重型火器其实不止这些,但从海上临时搬运不易,再说也够用了……现在西班牙人在台北估计也就是三百多人,一个营光士兵就六百多人,加上这么多重型火器,只能是横扫的局面,不会有其它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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