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成锦没想到,刘谨拿朱寘鐇的脑袋泡酒了。
朱寘鐇实在倒霉,遇上了刘瑾。
朱厚照兴高采烈:“老高,刘大伴不愧是本宫的勇士。”
刘瑾双腿打颤,站在朱厚照的身旁,不知道为何,看见严成锦他的心里就发怵。
堆着恐惧的笑意道:“严大人好。”
“当初本官便看出,你的才华不会限于京城,只是,你用毒如此高明,怎敢再留在殿下身边?”严成锦道。
刘瑾噗通一声跪下来:“奴婢是绝对不会对殿下下手的。”
朱厚照认真道:“本宫留刘大伴在身边,有用。”
严嵩朝朱厚照行礼后,退出了府邸。
翌日大清早,夏税收上来了,弘治皇帝看完账目后,眉头蹙着宛如铁索,紧得不能再紧。
“海外关税,少了八百万两银子?”
王琼战战兢兢,不知该说什么好:“番人不买丝绸了,丝价一落千丈,海外钞关收不到税银。”
弘治皇帝满脸诧异,丝绸是弗朗机和番人最喜欢的货物。
甚至,愿意出十倍二十倍的价钱,采办丝绸。
诸公宛如听到自己婆娘跟人跑了般。
“怎么可能?”
张升亦道:“你休要推卸罪责,番人怎会不买丝绸了?”
丝绸就算在大明,也颇为受士绅喜爱,更遑论弗朗机人。
他们相信王琼为官清明,但他们更相信,弗朗机人是喜欢丝绸的!
正在这时,严成锦道:“王大人所言为真,弗朗机人的确不买丝绸了。”
弘治皇帝急得有些失态:“为何?!”
诸公的目光也一齐看过来,落在严成锦身上。
“弗朗机国王立了律法,严禁商人采办丝绸,更严禁子民穿大明的丝绸,就如同大明,百姓不许穿黄袍般。”
王琼愣住了:“为何如何?”
“丝绸向海外交易,令弗朗机国的白银大量涌入大明,国王为避免财富流失,下此禁令,不准百姓穿丝绸。”
西班牙、葡萄牙等国的国君和大臣,也不是傻子。
史上,弗朗机诸国下了严禁丝绸的禁令,历史或许重演,但不会迟到。
弘治皇帝懵住了,还以为凭借丝绸等物,能赚取大量的海外白银。
如今,他国皇帝下禁令,并非是他所能干预的。
正当诸公还沉浸在惊骇中时,严成锦开口道:“臣想派严嵩,出海探访。”
弘治皇帝对海外之地没有兴趣,就算侵占了,也无法管辖,劳民伤财。
故而,他压根没有出兵海外的意愿。
诸公看向严成锦,严嵩是兵部的主簿,三元及第,出海做此事浪费人才。
张敷华先道:“出海做什么?三宝太监下西洋耗费六百万两白银,国库空朽,徒伤大明国力。”
料到有大臣不赞成,派大臣出海寻访,需彰显大明国威,派头不弱就要花银子。
严成锦道:“陛下虽无意对海外用兵,番人却未必不会对大明用兵,据臣所知,弗朗机人的舰船正他国侵入。”
大殿再一次安静下来,还未从丝绸中缓过神来,
弘治皇帝原本浑不在意的神色,变得颇为正经:“严卿家如何知道?”
“商会的消息,陛下不信,可令商贾和番人入宫。”
今年正是哥伦布逝去的日子,而弗朗机人却加大了向海外的扩张,才有了后来弗朗机人舰队来大明开战。
大明与弗朗机人的通商,渐渐密切。
严成锦推演,虽然大明如今还很贫穷,但弗朗机人回到西班牙,定会像马可波罗那般把大明夸得遍地是黄金。
这么做,是骗取皇室和权贵的钱财出海,如同后世拉投资一个道理。
开海禁后,弗朗机人的舰队或许会提前到大明。
这也是他变制后,可能会带来的变化。
弘治皇帝和诸公愣住了,短短两年多,商户就把生意做到弗朗机了?
“命番人入宫!”
我不犯人,人却犯我,弘治皇帝和诸公担忧,海外有第二鞑靼,会来侵犯大明。
很快,牟斌带着五个番人走进来,还有商人王不岁。
众人见了大明皇帝,忐忑地跪在地上,生怕被砍头,夺去财富。
“草民见过尊敬的大明皇帝!”
四个弗朗机商人匍匐在地上,操着生涩的汉话,但依稀能听明白。
弘治皇帝心情有些沉重地问道:“尔等的国王,都禁丝绸了?”
“回禀陛下,国王不许我们卖丝绸,也不许子民穿丝绸。”
“在佛兰德斯伯国,还有茶叶也不许卖,被国王发现,要砍脑袋。”
一个戴着金色大耳环的番人和金发番人先后开口道。
诸公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他们家族中也有丝绸和茶业生意,难怪最近生意不景气,价钱跌了大半。
“这可如何是好?”
总不能派兵去攻打,强买强卖吧?
更遑论,你攻打了别人,还指望别人来买你的东西?
弘治皇帝看向王不岁:“良乡商会也没有办法?”
王不岁跪伏在地上,在坊间见皇帝,和在宫里见皇帝,感觉截然不同。
大殿还会回音,他都快被吓死了:“没、没有办法,良乡商会的丝绸,也卖不了好价钱。”
弘治皇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向严成锦。
往常这个时候,此子早就谏言了,可现在却默然的站在一旁,想必也没有办法。
“命严嵩出海,可解决此事?”
“不能,但严嵩能与番人国君游说,请陛下准许,命李兆番协严嵩出海,探寻弗朗机人的动向,若能游说,再好不过。”严成锦道。
严嵩有严嵩的才华,李兆番有李兆番的才华。
李兆番更像是王守仁和宋景的重合,有过人之处。
张敷华不想放人:“不能令解丝绸禁令,出海做什么?”
弘治皇帝却摇摇头,严成锦说游说或许有机会,那就是有把握,张敷华入京不久,不了解也正常。
“那就由严嵩游说试试吧,李兆蕃镇守岛国银矿,不能离开。”
严成锦就知道会打个折:“谢陛下!”
回东宫,刘瑾愕然发现谷大用成了东宫的大垱,正在屋里调配毒药。
“刘公公,严大人找你。”
刘瑾心中忐忑,连忙小跑去大殿:“严大人找咱?”
寝殿门关着,严成锦和朱厚照端坐在紫檀大椅上。
严成锦问道:“你在值房里鬼鬼祟祟干什么?”
“调配毒药。”
严成锦眸中微动:“要毒死谁?”
“谷大用。”对于严成锦,刘瑾不敢撒谎。
朱厚照眸中微动,很快又无所谓的模样,刘伴伴当着他的面说,自然还是忠心的,后宫常有争权夺利,他心里很清楚。
“严嵩要替朝廷出使海外,你随他一起去。”
刘瑾真不想出海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严大人,东宫都有大垱了,小的不能再出海了。”
严成锦看向朱厚照,朱厚照却认真道:“你出了海,就代表着本宫,不要丢本宫的脸。”
一刻钟后,刘瑾背着包袱,哭喊道:“殿下,严大人,咱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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