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过的动作,李定国立刻一把揪住钱秀才的后脖颈子,单臂一晃,就把人提了起来。
那一架椅子,瞬间就被李过一脚踢了个粉碎。
看到这一幕后,钱秀才眼角剧烈跳动几下,感觉这李过是真的打算把自己一脚踢死啊!
李定国忙把钱秀才护在身后:“过哥,你假酒喝多了啊?”
可是,他却隐约感觉李过方才的动作,似乎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可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一下也想不出来,这就是一种直觉。
李过正要说什么,可忽然注意到下边有不少的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当下愤愤地哼了一声,指着钱秀才道:“老匹夫,莫要以为我弟年幼无知好骗。”
丢下这话,转身就进了门……可是,李定国分明看到李过对他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跟我过来?
这么一瞬间,他明白过来了,过儿这是故意演戏,唱红脸钱秀才看啊!
只是……这是什么意思?想要让钱秀才在最短时间之内,建立起来对于自己的好感吗?
过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秀了?亦或者是说,过儿一直都很优秀,只是自己才发现而已?
“各自吃喝,方才我与我兄长闹着玩。”李定国转头大笑着说了一句,众人闻言,也不敢细究什么,各自吃各自的,似乎真的觉得这就是一点小冲突。
“老先生受惊了。”李定国转身看向身后的钱秀才,却发现钱秀才只是脸色有些异样,并没有被吓到面无人色的地步,足可见其胆量非常。
“不碍事,我既然过来,就早已经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钱秀才眼中再度流露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李定国:“李公子,你方才所言……”
“句句属实。”李定国道:“老先生也看到了,我们这些人蛮横粗俗,不知世间最为珍贵的东西,乃是知识。”
这话听起来充满了风凉味,可李定国却清楚知识有多么重要,如果自己不是一个对明史有所了解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未来的历史走向?
亦或者,如果不是自己有着不凡的见识,又怎么可能一下就为李鸿基招来数百精壮效命?怎么为李鸿基看中?
见识是什么?见识就是知识。
换言之,知识这东西,在李定国看来,任何时候,都非常重要,甚至可以上升到与生命相关的地步。
至于他拜钱秀才为师,其目的自然是想要通过钱秀才,为自己培养一批可堪一用的新式人才。
知识这种东西,无论是天文地理,亦或者是化学物理,在李定国的脑袋里,早就已经超越这个时代数百年之久。
只是,你一个十岁的小子,忽然弄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这合理吗?
但是,这如果是一个半辈子没考中的老秀才研究出来的,虽然看着也不太合理,但似乎却也说得过去啊!
毕竟,有落第秀才黄巢珠玉在前,后边的某个落第秀才忽然受命于天,物理化学称尊,好像也说得过去吧?
“这个……”钱秀才满脸迟疑之色,倒不是李过方才那一脚的威力吓到了他,而是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他的身份……却说出这样一番极有见地的话!
李定国见此一幕,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重新给钱秀才更换了一把更为坚实的椅子,重新上了一碗肉更多的粥。
钱秀才看在眼中,虽然没说话,但眼底深处却已经有了一抹复杂的情绪。
眼看着大家伙儿都吃得差不多,钱秀才放下碗,看了看李定国:“李公子天姿不凡,我只怕自己庸碌,耽误了你……”
“不会的。”李定国坚持笑着,“我听人说,先生此前能凭借一己之力,为庄民据理力争,对抗恶霸邢地主,此等壮举,我心中极为佩服!”
“也罢,李公子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老朽若是还推辞什么,那就显得太不识抬举了,先把庄民的事情做完如何?”
“这个自然!”李定国含笑着点头。
庄民一个接一个走上前来,开始诉说着自己曾经被邢地主霸占的东西,或是钱财粮食、或是土地、亦或者是器具,亦或者是牲畜,乃至于茅厕里的粪……
李定国感觉自己像是被邢地主打开了眼界,茅厕里的粪,邢地主都不放过,干脆叫邢扒皮得了。
眼下虽然紧张有序,但粗略估计,至少也要大半日的时间,才能弄完这些;李定国便起身往门内走去。
倒塌的大门,已经被扶起,斜靠在土墙边上,向人们无声地诉说着它曾经遭受了多少蹂躏。
“定国,咋样,那老头是不是立刻对你转变了太多?”
李定国方才走进院子内,早就已经等候多时过儿就已经满脸邀功地凑上前来。
“过哥,你是怎么想到这样一个馊主意的啊?”李定国有些哭笑不得。
“叔父说了,从今以后的文人都归你管,武人归我管,你我一文一武,那就是文武双全!”过儿兴奋地炫耀着,伸手一指远处的账房先生:
“这老小子我已经帮你审问过了,虽然以前是跟着邢地主干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情,可他也说的不错,确实是被邢地主给强迫的。”
李定国摇头:“过哥,这种人的话怎么可以轻易相信?”
“我找别的人问的,这家伙也不算特别坏,听说钱秀才的儿子被弄到东北做边军的时候,他还特意给钱秀才的儿子找了个安全的地方。”
“真的?”李定国略感迟疑起来,钱秀才这人身上有一股浩然正气,有些事情做起来还真是不一定方便。
可要是账房先生这老小子真不是那种完全丧了良心的人,真的被逼无奈,做了邢地主的狗腿子,那……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为己所用吧?
“定国,你看哥哥做事儿,什么时候那么不靠谱儿啊!”李过把胸口都拍得哐哐作响。
李定国凑上前去,看了看满脸堆满了谄媚笑容的账房先生:“你真把钱秀才的儿子安排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天可怜见,我真这么做了啊,虽然钱兄是看不起我干的这些事儿,可我总觉得我与他师出同门,暗中动了一下手脚,让他直接去锦州那边,弄成了山海关,而且我还私底下给他使了点银子,只要那小子脑袋不是驴木的,说不定能直接进京营。”
锦州是对付后金第一战场,死人如山那么多;山海关和锦州之间,隔着宁远,贯穿整个辽西走廊,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若钱秀才的儿子真的在山海关,危险系数还真不怎么高。
毕竟,今年才是崇祯三年。
“有这么好的事儿?”李定国越发有点不相信,这家伙会这么好心?
“大王……”
“别他娘叫我大王,我是义军,不是山匪!”李定国打断了账房先生的阿谀奉承。
账房先立刻点头:“李公子,您有所不知,这个邢地主在地方上干的事情,其实上边的人都知道,可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都没人动他?你说是为什么?”
李定国黑着脸:“你问我?”
账房先生一哆嗦,忙解释道:“是他乐意出钱往上边打点,这往上边打点呢,就需要写书信往来,我也就悄悄地在邢地主的书信里,提及了一下钱兄的儿子,希望上边能有人照看一二。”
说到这里,账房先生苦笑一声:“我也知道自己跟着邢地主干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也想给自己积点德。
当然,我也不敢瞒着两位,我也就是动动笔杆子,钱还是邢地主出的,我就是捡了一个便宜,借花献佛而已。”
“你只要有办法让钱先生相信你,从今以后,在我们义军中,你可以享受和钱先生一样的待遇和地位。”李定国神色微微一动地说道。
“此言当真?”账房先生顿时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满眼激动地看着李定国。
李定国道:“过儿,给他松绑。”
“好!”李过嘿嘿一笑,抓起一口刀,三两下就把账房先生手腕上的绳索割断。
账房先生躬身一礼,一揖到地:“李公子,今日这份恩情,我金自来永远记在心中!”
李定国方才要说话,房门外忽然就冲进来了一个慌里慌张的人,他只是看了一眼,顿时面色微微一变,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安排去村外山包上盯着村外动静的义军。
那人也看到了李定国和李过,他顿时脸色哭丧着,走上前来,慌张地说道:“少爷,大事不妙,村外……官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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