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原济、林唐臣得知顾正臣回来的消息,不由得整肃衣冠,出晋江城前往泉州港迎接。
谁都知道,陈宁一干人在泉州府“收集”顾正臣的罪证,势必要将其治罪,甚至还发动了福建行省诸多官员一起上书弹劾。
浪潮汹涌,顾正臣可谓凶多吉少。
可现在,他回来了。
很快,顾正臣官复原职,重掌泉州府的消息传开,百姓之中锣鼓喧天,商人不惜财力买下烟花爆竹,更是在当天晚上响彻晋江城内外。
对于百姓而言,顾正臣回来就意味着官吏不敢欺负百姓,好日子还是有个盼头的。对于商人来说,顾正臣回来意味着开海之策就没什么变故,生意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回来的是顾正臣,大家吃下的是定心丸。
聂原济、林唐臣等人总算是见识到了顾正臣无与伦比的人心,他在这里的威望与名声,不是什么官员可以轻易取代。
拿回知府印,顾正臣对金陵的事并没有言说,只是审核了钱粮账册,商人以货物折色贸易税,市舶司又将四成货物折成钱钞送至府衙,一次进账八千六百余贯钱,估算开海之后第一次远航的市舶司税有两万贯上下。
这已经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目,与五税一的重税有关,也与贸易初期海外货物奇缺、价值较高有关。不过这个结果并不能让顾正臣满意,小半年一次的远航贸易才这点钱,还不够打造三艘宝船的钱,这怎么行……
扩大规模!
顾正臣看向林唐臣:“洛阳造船厂下水了几艘大船?”
林唐臣道:“四艘。”
顾正臣大手一挥:“全部投放港口,让商人租赁出海。另外,从府衙提两千贯钱至船厂,激励所有造船匠人,让他们力争在今年年底之前,下水三十艘大船!”
林唐臣重重点头。
去年造船慢是因为选址、寻人、砍木、兴建造船厂等耽误了不少时日,眼下造船厂已步入正轨,且实现了四艘船下水,说明已打通了每个环节,在这种情况下扩大生产自然可行。
“白濑水库进展如何?”
顾正臣询问道。
林唐臣摇了摇头:“只完成了人口迁移,洼地内树木、枯草等处理,尚没有进行大规模围堰。以征调五千民力来计,想要完成水库修筑,至少需要三年……”
顾正臣思索了下,严肃地说:“白濑水库关系晋江及下游百姓安危,关系田亩灌溉防洪,莫要说三年,就是五年、八年,也需要做下去。水库一旦建成,将惠及后世数百年!我们用三五年时间去做一件数百年之后还庇护这里百姓的水库,有何不可?”
聂原济叹了口气:“行省衙署发公文,说泉州府徭役频频,命我等不得随意征调百姓,疲民服役。”
顾正臣冷笑一声:“行省衙署,陈参政还是高参政?吕参政是个明白人,绝不会发这种文书。既然我回来了,行省衙署的事你们不用理睬,这里的事,我说了算。”
聂原济羡慕不已,当官当到如此霸气的少有。
不过也只有顾正臣这个知府敢正面扛行省参政,自己一个代理知府,实在是不敢。
福州府。
三山驿驿丞洪英直奔行省衙署求见陈、高两位参政。
洪英走入房中,见只有陈泰、高晖二人,行礼之后说:“收到消息,顾正臣官复原职,重掌泉州府。”
高晖叹道:“这个消息我们已经知晓。”
陈泰沉默不语。
洪英继续说:“还有消息说,陈宁自杀于刑部大牢,与顾正臣脱不了干系。”
“此话从何说起?”
高晖问道。
洪英回道:“今日三山驿迎来了前往福清上任知县的周凤,据其下人说,金陵中有传闻,自顾正臣入监房见过陈宁之后不久,陈宁便绝食两日,随后自杀。小子猜测,是否顾正臣有手段,在报复弹劾过他的官员。”
陈泰凝眸,脸色阴沉起来:“莫要无端揣测!”
洪英告罪,然后行礼离开。
高晖揉了揉眉心,对陈泰说:“不管陈宁之死是否与顾正臣有关,但有一点是不争的事实,你我都上书弹劾过顾正臣,此人绝不会心胸宽大,一笑释然。假以时日,他爬到你我头上,说不得就会想尽法子让我们落得陈宁那样下场!”
陈泰抓起茶碗,猛地摔了出去!
为何会这样!
那么多官员弹劾,地方官员与金陵官员内外联动,这还没要了顾正臣的命!
他当真是不死之身?
陈宁啊陈宁,你可是打了包票,这一次一定砍掉顾正臣的脑袋!
可结果呢,你个骗子!
活该死!
眼下没办法找陈宁算账了,想要他日不被顾正臣弄死,只能想办法将顾正臣弄死。可行省衙署的手根本就伸不到泉州府去,顾正臣在泉州府是可以一言决断大小事,不需要看行省脸色的!
再弹劾顾正臣恐怕已没了任何作用,尤其是当下,陈宁等人诬告已是坐实,再弹劾顾正臣没个实打实的证据怕会被皇帝发配到凤阳种地去。
“我们危险了。”
陈泰咬牙道。
高晖知道,不管是顾正臣还是皇帝,经过这一次折腾,估计两人已没多少好日子了。皇帝现在没动手,不意味着日后不动手,毕竟福建行省成群结队地弹劾顾正臣,谁都看得清楚必然有行省衙署的参与。
“我们根本无法对付在泉州府的顾正臣,除非他主动离开那里,来到福州府。”
高晖脸上浮现出了杀机。
陈泰苦涩地摇头:“不可能,他现在忙着开海之策,还需要训练泉州卫,怎么可能离开泉州府。”
高晖也知事难办。
只是难办的事,必须要去办,他不死,不垮台,那倒下去的便是我们!
春雷动,雨如丝。
吕宗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行省衙署,走入房内,在下人的伺候下总算是躺了下来。
夜深,窗外淅沥。
哐当。
吕宗艺猛地惊醒,起身看向窗口,见窗户竟被风吹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将脚趾深入鞋中,一脚一脚呱嗒呱嗒地走了过去,将窗户关上,插栓插上之后转过身,只感觉浑身一阵冰冷,一阵渗人的笑声传来。
雷闪,光亮照入房间。
空无一人的地面之上,刺啦一声,冒出了一个血色脚丫,似乎有人在走动,一个个血脚印凭空冒了出来,一步接一步走向吕宗艺,如鬼魅一般,没有人、更没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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