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里,朱元璋来回的走动着,身边都是徐辉祖汤軏等小辈。
看到朱元璋脸上的焦虑,几人大气都不敢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元璋才转过身看向汤軏,问道:“你说朱英与你爹就见过两次,从未深入交流过,治病是你求的,你爹也打算搏一把,如今赢了,你说说他们会聊什么?”
汤軏一脸苦涩,“皇爷,家父也没意料到朱英会跟他单独说事,这是我们事先都不知道的。”
“难不成是要诊金?”
徐辉祖茫然的开口。
他现在脑子里还是朱英说着如何靠眼镜这东西赚钱的样子,那精打细算的模样,十足的商人典范。
汤窈反驳道:“家父曾想把自己所获功勋信物当做诊费,可朱英公子风光霁月,没有手下,现在讨要是绝无可能的!”
朱元璋一脸忌讳莫深的样子。
身为一国之君,最烦的就是臣子之间对他有所隐瞒,这猜忌的心思一起来,恨不得现在就把朱英提出来问个明白。
也罢,现在没必要触这小子的眉头,现在让朱英把这眼镜的制作方式交出来才最为重要,他跟汤和聊什么,到了晚上自会有锦衣卫来找汤和问话,他想知道的事,就一定能知道。
只所以如此焦虑,实在是不甘这小子居然要屏退他。
这种不信任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快。
而距离偏厅有段距离的主人卧房中,朱英一脸凝重,“汤帅,我并非耸人听闻,若是蓝玉被诛,牵连下来,傅友德冯胜也难以善终,若是这一代开国悍将落得如此下场,国朝武将地位将会低下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若你能上奏圣上,告知其中利害关系,我相信圣上会权衡的。”
病榻上,汤和病态的脸上散发着悲凄的神色。
“我也没料到蓝玉就这样倒了,可小子,一朝天子一朝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别说我不念恩情不报答天听,只是某残缺之驱,为颐养天年将军权早就交出去了,现在可以说人微言轻,就算与圣上自幼结识,但事关国朝安稳,若是有逾越之举,那些情分又算的了什么?”
“圣上的眼里,是有我们这些兄弟,可以说圣上对我们的情分比谁都要好,但圣上自幼就见惯了天底下的苦难,若是有人想仰仗自身功勋便祸乱这江山社稷,他绝不姑息,更别说这几日储君更迭,为了江山稳固,蓝玉与我又算的了什么?”
朱英皱起了眉头,见识过的明军将领中,能对时局有如此清晰的认知,看来汤和善终是注定的。
相比蓝玉屠龙者终成恶龙,汤和这不忘苦出身的信念,才是大明真正的理想主义者。
要让汤和出面,告知老朱留存大明尚武的信念,始终过于一厢情愿了。
看到朱英失落,汤和轻轻拍了拍朱英,“我知道你的担忧,始终是为圣上,为天下而考虑,可汉高祖的狡兔死,走狗烹后,终有卫青,霍去病等重整武备,将那武德充沛的信念传递下去。”
“我以前也觉得掏心窝子的跟圣上相处,不应受到猜忌,可把自己心气放平和之后,反而觉得这天下能人层出不穷,怎能躺在功劳簿上尸位素餐。”
“国朝缺了谁,一样是复我山河的虎狼之师,只要这朗朗乾坤还有这汉家儿郎,岂会断了传承,比如你,你就很好,汤軏这孩子已经将你在战场的事迹跟我说的明白了,大明有你,未来的国君有你,才是最大的幸事。”
朱英一阵无语。
这不是尚武意志谁来传承的事。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朱允炆有文景之治的机会吗?
洪武朝的确跟汉高祖时期极其相似,同样是草根出身夺取天下,将一个乱世再度凝结成一个大一统王朝。
登顶帝位之后,手底下一帮能征善战的猛将,计定乾坤的谋士,都有个手腕极强的皇后。
可高祖留了仁义之名,翦除功臣的恶名有吕后来做。
老朱不一样,马皇后贤良不说,走的也早,老朱也不会把这种恶名让挚爱来承担,哪怕是朱标都不能沾染。
比起高祖事情的门阀士族崛起,老朱是不容许这样的门阀产生的,只能将权柄散发给诸王。
刘邦一样是受不住门阀士族的请求,分封了诸王。
前车之鉴便是七王之乱,吴王刘濞以‘请诛晁错,以清君侧’为名,掀起了七国之乱。
汉景帝当时见到七国起兵,哪怕腰斩了晁错想平息动乱,可换来的却是七国大军得寸进尺,刘濞更是自立为帝。
要不是汉景帝起用周亚夫平叛,估摸就早早就上演皇权更替的事了。
汉景帝尚且如此,换朱允炆头上,朱英是没见过这朱允炆有何优点,认知中的靖难之役,朱允炆坐拥极大的优势,平推过去就足以。
朱棣再强,可兵力上的差距是六万燕军面对八十万明军,这都能让朱棣扭转乾坤,足见朱棣之强悍,但更多的是证明朱允炆的无能。
削藩没问题,逼反各镇藩王也是意料之中,但你不能微操啊。
徐辉祖这位中山王之后,大明魏国公,明明能胜朱棣,结果半道接旨要去配合李景隆打辅助,结果被李景隆直接卖了。
这样混乱的御下之术,混乱至极。
所以汤和说什么他是未来帝王之幸,朱英只是觉得汤和看不到谁才是明主。
“既然如此,是我冒犯了汤帅了!”
汤和连忙说道:“唉,你乃我救命恩人,本来你提的请求我必定得答应,何况你又心系国朝功勋武将,这要求一点都不为过,实在是汤家经不起摧残了。”
“老夫就这一命,大可以为报小公子之恩呈奏,可老夫尚有这妻女家眷,加之如今一众武将的确有错,这有党同伐异之嫌,老夫实在是惭愧!”
“汤帅多虑了!”
朱英心中叹息,没想到到头来无法通过汤和与老朱对话了,略有些失落,但并非只有这个办法。
宽慰了汤和许久,朱英才退了出去。
等朱英走后,汤和心中疑虑再三,最终还是强忍着伤病起身,寻来纸币修书一封。
越是书写,眼中的坚定神色越是沉重。
待他写完书信,房门叩响,汤軏和汤窈一同来到。
“父亲,你怎么起来了?”
“来得正好!”汤和吹干墨迹,将奏疏和好递给汤軏。
“没多时便会有锦衣卫来通传,或许还能有点慰问的礼物,你不可怠慢,若是问起今日屋内之事,你就把这奏疏递上去吧!”
汤軏连忙接了过去,听到汤和问起皇爷和朱英,汤軏答道:“先前已经联袂而去!三日后我再寻他来为父亲换药!”
汤和点点头,重新躺会了床上。
蓝玉啊蓝玉,你能有他相助,的确是命好,但你过错如此之多,之前重八能忍你,现在不忍了,这命看起来就那么不好了。
只希望这大明尚武一说,能打动皇爷,保全点军中武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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