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其实就是打岔,为了让冯少贤不用尴尬,冯金苦笑了声,摇头说道:“你们啊,这么多年太平日子过糊涂了,哦,一想着为敌就要动官府,一想着用江湖上的手段就要用大队人马,做事要是这么容易,我和阿大当年就不用放火烧别家的盐船,就不用和别人家的狗子拼命了。”
说到这里,冯大和冯少贤都有点糊涂了,官面上的手段有忌惮,自家的大队人马不让用,到底要怎么做。
冯金摇摇头,收了笑容说道:“何必费那么大力气,把那赵进杀了,不就一了百了吗?”
冯少贤一愣,忍不住用手拍了下脑门,干笑着说道:“真是灯下黑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整个春节正月的喜庆气氛,在上元前后三天达到顶峰,元宵灯节,狂欢三日,天下间只要不是太贫苦的地方,总会照此举办,官民同庆。
过了元宵节,衙门开衙,商铺开业,百姓们也要忙碌春耕生计,一切都恢复正常。
邳州境内好多大户都没过好这个年,腊月间被冯家调动起来追击赵进,结果让赵进安然回返,凡是参与的都没办法安心。
别处或许对赵进不熟悉,邳州和徐州紧邻,关于赵进的事情早就传扬好久,怎么可能不清楚,一想自己得罪了这样的凶神,当真是吃不香睡不好。
可要说过去赔罪求饶,大家也没有行动,在邳州这么多年,大伙听到的都是冯家的势力和威风,赵进虽说名声响亮,细算起来也就一年而已,比较起来,大家更怕得罪冯家,对赵进担心的成份更多些。
而且土豪就是在本地嚣张,一离本土就什么都不是了,那赵进威名赫赫,可在邳州一带还不是亡命奔逃,大家小心些,谅他也不敢过来。
冯家那位黎爷早早的就许诺,说是将来领着大伙打到徐州,宰了赵进,分了他家的家产,徐州穷苦地方,算计起来也就是那酒坊值钱,骆马湖畔隅头镇的烧酒生意,谁都能看得到红火,能把酒坊拿下来,那可是大大的财源。
又考虑到冯家的威风,又念着酒坊的厚利,大家小心提防之余,各个心头也都火热,等着跟冯家财。
赵进退走的时候在邳州城外得了孙家商行的帮助,赵进一走,大伙就想把孙甲商行分掉,在邳州做生意的外来户,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帮外人,而且还是和冯家为敌的。
就在大伙摩拳擦掌想要动手的时候,那孙家商行却请到了邳州的官兵护卫,而且衙门里的差役还经常过去转悠,态度也是客客气气的,一打听才知道,这商行背后的靠山不仅仅是赵进,居然还有个京官御史,亮出片子来,知州和守备千总那些官员都巴结的很。
牵扯到这一层,大家立刻不敢乱动,只得是在家小心戒备,然后盼着什么时候去徐州动手。
本地土著和外来户总归是互相看不顺眼,不过也就几个里外,靠近睢宁县的赖家就是一个。
熟悉门路的人都知道,赖家兄弟是冯家的家生子,安排在这边把着淮盐进凤阳的门户,虽说是个庄头,却做着巡检和盐枭的活计,生的很。
来了没几年,已经弄下好大一所庄园,手里百十个壮汉,骑马的也有三十多,横行一地。
“冯家一个奴才,来咱们这边也是大户。”大家又是酸溜溜,又是羡慕的议论。
赖家庄子不算大,他家蓄养的丁壮都是为了走盐查盐用的,种田的反而少,正月时节,盐枭盐贩也要过年,赖家这边也是清闲。
因为同是冯家的下人,黎大津临走时还特意提醒了下这赖家要小心,结果赖家在过年时候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庆祝,低调到了正月十六这天。
憋了大半个月,实在是受不了了,正月十七这天,赖家杀猪宰羊,又买了十几坛好酒,准备好好闹腾一番。
“自己吓自己,连个年都没过好,那赵进威风也是在徐州威风,咱们冯家可是整个江北的大物,我看那赵进没准比咱们还要害怕,吓得不敢出门!”赖家老大粗声说道。
屋子里摆了两桌,赖家亲兄弟两个,堂兄弟四个,还有一伙头目都聚在那里喝酒吃肉,外面各处也多酒肉满席。
赖二喝了一大口吆喝说道:“喝了徐州那烧酒,咱们这边的就觉得味道不对,等跟着黎爷一起打到徐州那边,分了那酒坊,这好酒咱们天天喝!”
下面哄然叫好,汉井名酒那种醇烈人人喜欢,边上有人迷迷瞪瞪的说道:“听徐州那边的人讲,这赵进可了不得,一个人杀上百人,领着上千人杀了十万流贼.。。”
边上赖家的堂兄弟把碗重重一顿,大着舌头说道:“扯淡,大伙都是学武艺的,一个打三个还有..”
话还没说完,猛听到院子里一阵嘈杂喧闹,甚至还有惨叫,有喝多了的人忍不住骂道:“喝几斤猫尿就要动手,是不是又打出血来了!”
“大爷,徐州人杀过来了!”有人在外面惨叫,这次大家都清醒了过来。
几乎是同时,门被直接踹开,几个蒙面大汉拿着刀斧长矛呐喊着冲进,坐在席的赖大已经喝了不少,瞪大了眼睛。
他已经能看到院子里涌入了大批陌生汉子,这些人各个穷凶极恶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光天化日的就有强人敢来动手,难道不知道赖家是冯家派过来的。
好在打杀这几年,酒醉后也知道怎么做,吆喝一声,猛地把面前的桌子掀翻,挡住正冲进来这几人,连滚带爬的朝着后门跑去,赖大耳边已经听到了弟弟惨叫,身上被不知道那个堂兄弟的鲜血迸溅到,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手脚并用的拼命跑。
那伙人喊杀着冲进来,后院应该还没来得及,柴房那边有个小门,正好能翻出去。
人在危急时刻往往能激潜力,这赖大居然甩脱了后面的追杀,从柴房小门出了庄子。
一出庄子,刚松了口气,赖大就呆立在那里,十余名大汉正在闲聊,面前倒着几具尸体,看来不止一个人想从柴房这边跑出来。
“这人就是赖大!”听到有人说了句,一名大汉翻手抄起一杆朴刀朝赖大走过来。
看到这场面,赖大觉得自己再也跑不动了,持刀大汉距离他还有几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嘶声喊道:“我是冯家..”
“进爷问你好!”那大汉笑了一声,挥着朴刀就是砍下。
赖家庄在正月十七这天突然遭了火灾,这庄子周围没有什么住户,大火烧起来也没有人管,过了几天才被现,庄子里的尸体都被烧的不成样子。
相比于瞧不起赵进的赖家兄弟,邳州的皮大嘴对赵进的手段可是清楚得很,自从赵进回到徐州后,皮大嘴已经换了三个地方居住,连带着身边的手下都跑散了不少。
赖家兄弟和成家这种是有产业的土豪,自己有庄子,本地有关系或者外边有靠山,而皮大嘴是绿林草莽里讨饭吃的,平时就领着手底下人做没本钱的生意,或者拿钱给人卖命,现在得罪了赵进,冯家又没有伸手的意思,一时间居然无处可去。
皮大嘴这个年也没有过好,冯家许诺的事情一直没有答应,整日里担惊受怕的要命,手底下人也开始逃掉,本钱也越来越少了。
正当这皮大嘴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成家那边找到了他,请他过去休整,成家派来的人说得很明白,现在成家也担心赵进那边的威胁,大家合并一处,实力也能强些,自保更有把握,等冯家要对赵进动手,合并一处也能占个大股,赚的也比别人多些。
正在彷徨无计的皮大嘴自然愿意去,而且连偷偷跑掉的手下因为这个都回来了好几个。
成家果然说话算话,皮大嘴带着手里四十多人马到了,这边立刻从庄子上空出一个大宅院来,人有酒肉,马匹有草料,招待的大家十分满意,只是成家的头领成强器说是去邳州城那边有事,不能出来招待。
人在屋檐下就要低头,皮大嘴也明白这个道理,以后少不得要叫成强器“成爷”或者“成大哥”了,对这个也没什么话讲。
因为冒了一次险,好好一个年都没有过好,在成家庄算是安顿了,酒肉在前,皮大嘴也多喝了几杯,也不知道成家那里弄到这么多酒,每个人居然都能喝够,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皮大嘴已经喝多了,迷迷糊糊的耐不住睡意。
安心觉没有睡多久,皮大嘴就被一盆凉水浇醒了,睁开眼时现自己被捆的结结实实,还是在那个院子里,四周火把通明,皮大嘴还看到自己的手下也都被捆了起来。
说是去邳州城内做事的成强器正在院子里,成家的丁壮和一干陌生汉子冷冷的看着他们。
“成强器你个杂碎,天打五雷劈了..”到这个时候皮大嘴也知道生什么,在那里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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