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围着他团团转的御医，朱棣轻轻挥手：“都退下吧。”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但那不容置疑的口吻，令众御医不知所措。

        “父皇，您……”

        朱高炽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满面焦急地望着朱棣，心中焦急万分。

        朱棣淡然一笑，轻声道：“朕的身体，朕自知，勿需多虑。”

        相较于三年前，朱棣明显苍老了许多。

        原本黑白相间的头发，如今已是银白一片。

        那瘦骨嶙峋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会气息奄奄。

        短短三年，朱棣的身体衰老得令人难以置信。

        这三年间，除了重大事务外，其余大小事宜皆由朱瞻墉与朱高炽决策。

        朱棣只把握大方向，大多数时间都在调养身体。

        而朱高炽与朱瞻墉在政事上的处理，也让朱棣十分放心。

        三年虽短，但对朱棣而言，每一天都是赚来的。

        如今他明显感到体内生机正在流逝。

        朱棣明白，他的时日无多了！

        正如朱瞻墉当初所预言，其命不过三载，此言如今竟成真。即便至今日，朱棣仍感其孙之神秘莫测。实则，正是这份神奇令朱棣决意将太孙之位授予朱瞻墉。若非深知朱瞻墉之脾性，朱棣甚至会考虑直接将大明皇位传于他。

        在朱棣眼中，朱瞻墉自始至终皆非凡人。自北疆之战，朱瞻墉初次为他续命，疑虑便已萌生。西征之后，朱瞻墉再度施法，朱棣方确信其孙之神奇。此孙虽一直受其重视，然大明之崛起，实与此孙息息相关。自他首次随征北疆，朱棣便知其非凡之处。

        随后，皇家商会、皇家钱庄及各类商会相继成立，以无法抗拒的利益将大明九成以上亲王绑于同一艘船上。直至北疆之战爆发，朱棣对朱瞻墉有了全新认知。

        起初，朱棣曾欲除掉朱瞻墉，因深知其为大明之不稳定因素，此不稳定或致颠覆大明。朱瞻墉之势力强大至极，令人恐惧。大明之中，除朱棣，无人能制。此孙亦神奇如毒药，引人欲探究竟。了解之后，朱棣视朱瞻墉为大明兴衰的关键，用之得当，乃气运之子；用之不当，即大明之灾。

        然而，随着对朱瞻墉的深入了解，朱棣发现此孙实为大明皇位之佳选。他为大明带来无数新事物，建立无敌之军，打造举世无双之城。朱棣目睹其成就，铭记于心，杀意渐消。

        随后一系列事件，使朱棣彻底放弃杀心。朱瞻墉两次救其性命，仅此一功，朱棣亦不能加害于他。何况此孙强大，为大明带来无尽福祉。朱棣早已无理由对朱瞻墉有任何恶念，反而开始全力护航。

        此刻，朱棣心中感慨万千。他朱棣此生何其有幸，生于帝王之家，更有如此出色之孙。朱棣非神，无法预见千年后的明朝，但确信，只要朱瞻墉安然无恙，两百年内，大明将为世间最强大的帝国，无出其右。

        朱棣疲倦地扫视众人，对朱高炽言道：“让他们退下，朕有话与你单独说。”

        朱高炽愣住，迟疑道：“可爹，您的病情...”

        “朕清楚自己的身体，让他们下去吧，太孙不就快来了吗？你急什么？”朱高炽闻言，望向老父，心中忐忑。

        朱棣之病非一日之寒，若朱瞻墉能治愈，怎会让老父至此？然而面对老父坚定的目光，朱高炽只能退让。

        “都退下！”

        “遵命！”

        寝宫中，仅剩朱棣与朱高炽二人。朱棣看着忧心忡忡、满面哀伤的朱高炽，轻声道：“你爹我还未离世，你这副哭丧脸给谁看？”

        朱高炽神色一滞，露出手足无措之态。

        “爹，我，我...”

        朱棣微叹：“别再‘我，我’了，我朱棣一生英明神武，为何生出你这般儿子？你哪里有我半分英勇，江山社稷交予你，我真有些闭不上眼。”

        朱高炽低头不语，不敢出声，任由父亲责备。此情此景，父子俩早已习以为常，朱高炽也习惯了。

        只是这次，朱棣并未多加责备，而是认真对朱高炽言道：“朕有几事交代，你须听仔细。”

        朱高炽忙恭敬道：“爹，有何吩咐，请直言。”

        朱棣轻声道：“朕去后，你便是太子，继位之事，朕已立旨，你按旨行事。”

        “现告知你三事，此事你必依我之命办理。”

        “第一，你登基后，大明太子必是你家三子，此事毋庸商议。”

        朱高炽闻言疑惑，看向朱棣：“爹，那小子已是太孙，我若继位，他自然为太子。”

        朱棣皱眉：“勿打断，难道不知朕说话费力？”

        朱高炽忙低头，不敢再言。朱棣继续道：“你家三子为大明太子，势在必行，无论他惹出何事，无论你承受多大压力，只要此子不叛逆，不颠覆大明，其地位，任何人不得动摇。”

        “第二，寻找建文帝之事，不得停歇，即便朕去后，此事也要继续。建文帝生死无关紧要，但你必须寻回我大明传国玉玺。无传国玉玺，我辈难称正统，这是我之遗憾，故需你弥补。”

        须留意，中亚诸藩……王矣。老一辈的藩王，我并不忧虑，有你家三公子在，江山固若金汤，那些藩王在他手中，难以兴风作浪。

        “然而，你要留心自家的子弟，或许你未曾察觉，你的几个儿子并非易于之辈。其中一人，心机深沉，其身份我已有所察觉，但此事不宜明言。”

        “此乃对你，对你家三公子的一场试炼，我能告知你的，仅此而已……”

        朱高炽抬起首，怔怔地望着朱棣，满目茫然。

        他甚至不明朱棣此举的用意，是要他防范自己的儿子，还是欲使父子间生疑？

        朱棣淡然望向朱高炽，轻语道：“知我为何告知你这些……又为何设此试炼乎？”

        “因你们父子皆过于重情。”

        “若生于寻常百姓之家，重情是美德，但生于皇家，你们将来皆为帝王，此便是你们致命的弱点。”

        “为帝者，不可有弱点，不可让人窥探心机，更不可凭个人喜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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