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察言观色

        此话一出，大厅中的气氛转瞬间又凝重起来。

        尽管六合楼中大部分人并未亲身经历七天前之事，而有关风声也是今日才传至天涯小镇，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打探到方方面面的消息。

        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抑或是借天灾之刀来杀人的人祸，在许多人心中早有论断。

        所欠缺的，无外乎是确凿无误的证据，来加以印证。

        雪清欢所问，无疑是在印证多数人心中所想。

        对此似是而非的问题，洛飘零会怎么回答？

        若是点头称是，是否意味着默认了借用天狗食日异象策划了这出惨剧？

        若是矢口否认，岂不是违背了其先前绝无虚言的承诺？

        当一群人等一个人时，总会觉着时间很长。

        仅是过了十息功夫，洛飘零仍未有何开口迹象，大厅里便有了隐隐骚动。

        雪清欢也好奇洛飘零为何会出现这番迟疑，但洛飘零未说，他也只能等。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能看。

        虽说眼见不一定为实，但旁人的心理活动，除却从其言语上判断外，也只有用眼睛看。

        看其肢体动作，观其眉目面色。

        雪清欢对他这双历经红尘洗礼的眼睛，有着充足的信心。

        然而，对于面不改色之人，雪清欢多少还是有几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奈。

        不过，洛飘零有此表现，他倒是毫不意外。

        好在，他面前不只有洛飘零。

        单是这张桌子上，便还有两人的面目神色，尽收其眼底。

        一人是洛飘零的师妹薇薇。

        许是年纪尚轻，听雨阁不愿让这小姑娘担负过多。

        在薇薇脸上，他见不到多少饱经尘世洗练的成熟内敛，依然富有青春活力。

        这样的小姑娘，脸上自然也藏不住任何心事。

        从方才至今，雪清欢能从薇薇脸上读出四种心态，既有对洛飘零所历所为的不忍，亦有对这大师兄无所不能的崇敬，再者，便是对他这挑衅大叔的鄙夷，和对大厅中质疑之人的不屑。

        基于以上前提，雪清欢更倾向于薇薇对巽风谷之事的个中细节毫不知情。

        倘若巽风谷之事真是由洛飘零一手策划，那薇薇在其中，充其量不过是个临时龙套。

        而且是那种在正戏开演后，方才临时被拉来凑数，对故事始末一无所知的龙套。

        另一人便是灰衣人。

        雪清欢虽浪迹一方，可一曲流年阁终究是其一手创立的，他不可能对江湖之事不闻不问。

        否则，他今晚也绝不会出现在这，更不会站出来为难洛飘零。

        听雨阁中有五人为石府第一高手龙耀之徒并非秘密。

        他认出洛飘零后，也凭此认出了薇薇，可是这灰衣人在江湖上究竟是何身份，他心中还没有底。

        灰衣人脑袋上扎着汗巾，古铜肤色，身板刚健。

        其坐姿挺拔，神情肃穆，那对浓眉下的锐眼尽管已有意克制，却仍尤为凸出。

        很显然，灰衣人不欢迎雪清欢的出现，更对于他的问话，抱有几分警惕。

        与薇薇脸上不加掩饰相较，灰衣人在方才一刹那，双眉一颤，似乎隐隐有些担忧之意。

        很快，雪清欢心中已有定论，不出意外，这灰衣人便是巽风谷一事的实施者之一。

        从其与洛飘零同桌来看，此人十有八九是实施者中的领袖。

        灰衣人和洛飘零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这已是雪清欢思考的下一个问题。

        善于察言观色者，本便不乏耐心，而事实上，像雪清欢这般有耐心之人委实不多。

        大多人并不喜欢弯弯绕绕，他们对一件事产生兴趣后，便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一切来龙去脉，尽管这件事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而少部分人或是觉着雪清欢这先蒸后炖的手法实在太磨人性子了，于是决定亲自来揭开真相。

        在雪清欢提出疑问片刻后，人们没能等来洛飘零的回答，反是听到另一道声音。

        “可真是难为雪阁主了，作案之人要是轻易招供，他们便也不会去犯事了。”

        众人寻声瞧去，却发现远端一张桌子上好像少了一人。

        下一刻，他们便发现洛飘零所在的桌子旁又多了一人。

        原来，说话之人正是那同有一副俊俏皮囊的黄衫青年。

        黄衫青年肤白清秀，似是由富贵人家宠惯出来的公子哥。

        此人言语中满是戏谑之意，便是脸上也挂着对雪清欢先前举动的讥笑。

        仔细一瞧，黄衫青年有着双奇怪的眼睛，他明明在笑，可那双眼睛却是冰冷，毫无感情的，就像是死人的眼睛。

        最让人无法忽视的，便是位居黄衫青年额头正中的那道斜痕。

        也正是这一道斜痕，让黄衫青年那副近乎对称的面庞有了瑕疵。

        这道斜痕，经年久矣，仅是依稀可辨出那似乎是一道剑伤。

        然而，不知是其不以为意，还是太过在意，竟特意把长发束起，露出了这道剑痕。

        毕竟身为江湖人，总有些人会刻意显露出自己的伤疤，以彰显自己的凶狠。

        在此刻，众人自然也把目光聚焦在黄衫青年身上，已有不少人认出其身份。

        在看到那道剑痕后，雪清欢也认出了此人身份。

        藏锋阁中年轻一辈翘楚，更是在当年与石府洛飘零、公孙世家公孙煜、啸月盟若愚一道被江湖人并称为中州四公子的俞乐。

        一念及俞乐与洛飘零间的恩怨纠葛，雪清欢旋即明白了其现身用意，笑道：“未曾想在这天涯海角，竟能碰上‘中州四公子’之二，真是件幸事啊。”

        俞乐并未看向雪清欢，他和雪清欢一般，自从站在这张桌子前，目光再没有从洛飘零身上挪开过。

        只听其轻叱出声：“哼，中州四公子？有些人是不屑于当，有些人恐怕已是当不上了吧？”

        这下却是雪清欢奇道：“噢？听俞公子所言，莫非当这‘中州四公子’还需有什么条件不成？”

        俞乐嘴角微扬，眼神却依旧淡漠无情，道：“雪阁主心不在江湖，对此由来有所不知，倒也情有可原。当年这‘中州四公子’本便是为选出未来可承剑圣、剑仙、剑魔、剑鬼四大剑客称号之人。以洛公子现今这情况，四公子是当不上了，不过当个‘怀扇公子’想必还是蛮讨姑娘们喜欢的。”

        雪清欢瞥了两眼今晚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桌上的那柄折扇，道：“这倒是头回听闻，不过，若是如此，这剑仙之名岂非由魔宫龙多多来继承更为合适？他怎未在四公子之列？”

        俞乐目不转睛，可语气却变得森冷无比，道：“一个魔教魔头，谈之作甚。”

        雪清欢微微一笑，以眼神询问过洛飘零意见后，抬手示意俞乐坐下说话，而后道：“那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听俞公子适才所言，想来是对七日前巽风谷之事有所了解，不妨说说您的见解？”

        俞乐显然不领情，或说不愿与洛飘零或是雪清欢“同流合污”，竟向外挪了一步，慢慢道：“我便是来帮雪阁主及众位听客们解开疑惑的，洛公子有何不便作答的，便由我来说。”

        雪清欢道：“如此说来，俞公子竟是与洛公子同行而来？”

        俞乐闻言一怔，笑道：“倒也可以这么说，我们确实是跟在洛公子后边来的，若非如此，也当真不知道在鸟不拉屎的沙漠中，竟别有洞天。”

        感谢《怀扇公子》作者思绿借用的书名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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