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漠北一刀

        首局战罢，琴为啸月盟拔得头筹。

        次局，是莫殇与楚君河的较量。

        莫殇在啸月盟位列六坛主之首，楚君河为诸神殿五行神之水神，以二人在各自帮派地位来看，这是一场旗鼓相当的较量。

        从场面上来说，二者也确实势均力敌。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始终纠缠交织在一起。

        白影往东，黑影绝不往西。

        白影腾空而起，黑影也绝不留待原地，抓白影身下破绽。

        白影手中持剑，欺近黑影贴身疾刺。

        黑影即便手中为刀，也同是欺近白影贴身疾刺。

        白影瞄着黑影身上三十六处要穴，刺出三十六剑。

        黑影也瞄着白影身上三十六处要穴，刺出三十六刀。

        二人似是师从同门，武出同宗，不论白影以什么顺序出剑，从什么方向刺出，黑影都能以相同顺序出刀，从相向方向刺出。

        从出招时机，乃至收招动作，黑影从未被白影落下一分一毫，也从未快过白影一息一瞬。

        除却衣着颜色，手中器刃有别外，白影几乎就是在和自己的镜像对垒！

        这本是一场古怪至极的较量，但群雄脸上却不见半分异色，好似早便预见此情此景。

        倒是姜逸尘虽事先有所预料，可第一次目睹此类斗法，也不免暗自称奇。

        让姜逸尘称奇的自然是那道黑影，而黑影正是莫殇。

        莫殇身着玄衣，手中所握是一把玄青色的乾坤刀，名曰破邪。

        乾坤刀本为直刃，两面开刃，不存刀格，除却刀尖下锐上斜外，几与剑无异，也无怪乎莫殇能将之当剑使。

        莫殇将将而立之年，可早在其加入啸月盟前，已在漠北小有名气。

        莫殇身世并不算好，为一风烟楼女子所生，却不知生父是为何人。

        莫殇也从小便在风烟楼长大，但他运气比玄箫要好，有个好母亲会赚钱，照顾保护着他，自小也算是衣食无忧。

        可惜其母因日夜操劳，染上恶疾，命不能久，遂将莫殇托付给一江湖戏班子。

        也就在那戏班子中，莫殇展露出了与众不同的天赋——强大的模仿天赋。

        顶碗、下马、抖剑花、翻觔斗、走绳索等等，这些戏班子必备的看家本领，莫殇只需看上一回，不需旁人教他诀窍，便能做到七八成。

        戏班子主人除了些花把势外，也会一两手真功夫，见莫殇是块璞玉便着重培养，让他为戏班子多捞钱。

        江湖戏班子总免不得走南闯北，四处耍弄，方才能维持生计，也就在去漠北的路上，戏班子遭了大劫。

        碰上了只抢银子女人，不讲理的恶匪，整个戏班子银子女人都被抢走了，剩下的人基本被杀光了，要不是莫殇还是个小孩，不惹人注意，加上手脚灵快，只身一人逃进漠北镇上，也当成了刀下亡魂。

        莫殇长得不差，脑袋又灵光，足够讨人欢喜，到了镇上不久便被一家武行收养。

        那家武行的武师专精于乾坤刀，十分喜欢天资聪慧的莫殇，将之收为徒弟，视之如子，更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不出一个月功夫，十三岁的莫殇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武师当然认为是自己教徒有方，极为欣喜。

        武师见时机成熟，召集了镇上的伙伴，率领武行的徒弟们，找上了那匪窝，为莫殇此前所在的戏班报了仇。

        也便在这过程中，莫殇赫然发现，漠北镇上比他师父强的人太多太多。

        漠北一带崇尚用刀，莫殇使唤得最得心应手的也是刀，其过人天赋再次展露无遗。

        只是这次，他再没听到赞扬声，反而被师父责骂，遭外人敌视。

        武师认为他偷师学艺，有辱师门。

        镇上其他江湖人士则认为莫殇所为与偷盗没有区别，该当众谢罪，誓不再犯。

        遭千夫所指，莫殇不解彷徨，他没有妥协，而是选择出逃。

        武师见莫殇竟不知悔改，违背师意，还想逃跑，自然怒火中烧，要打断莫殇的腿。

        但武师终是敌不过莫殇，只得协同镇上的朋友一齐对付莫殇。

        莫殇并未直接逃离漠北镇，相反，他昼伏夜出地和漠北镇上的江湖人士打起游击来，用了大半年功夫，学会了他们所有人会的刀法，将他们逐一击败。

        当地人不耻莫殇所为，将之称作“漠北一盗”。

        而外地人闻知此事，便当作趣闻，添油加醋地传开来，莫殇也因此得名“漠北一刀”。

        莫殇这名气好坏参半，放在更早的年头，偷师学艺却会被视为大忌，定有能人现身来收拾他，也会让这类人才就此泯灭。

        幸而他生在当下，而今江湖人士思想不会如此拘泥，看一眼便学会，那是真本事。

        只是一味地模仿，终难获认可。

        啸月盟选择接纳莫殇，想必对他有另一番期待。

        模仿对莫殇而言已非难事，若能将模仿做到极致，亦可谓无双。

        莫殇是个全才刀客，天下间他所见过的刀法除却封辰的掩日十三式外，已无他所模仿不来的。

        究其缘由，无非是出于对掌门的尊重，或是乾坤刀和大刀的构造有异，用法有别。

        此前两场，莫殇的对手不是使唤舞绫，便是使唤双匕，武器上的差异让莫殇失去模仿条件，而两战均不求胜过，莫殇也无需竭尽全力，直至本场，莫殇才终得以展现出真正实力。

        楚君河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剑客，能被诸神殿封作水神，自也有其独到之处。

        其所创天河剑法兼容并纳水流的各种变化，既能似滔滔江水汹涌澎湃，亦能如潺潺流水连绵不绝。

        而最值得称道的，莫过于楚君河异想天开的九天银河式——一剑划破九天，银河之水倾泻而出，以剑引之，以之破敌。

        与之相较，姜逸尘从剑仙师父那学来的水柔剑法，更像是取天河剑法中的阴柔变化，去繁从简而成。

        楚君河无疑是个顶尖的剑客高手，怎奈何先前孤心魂与若愚两大剑客的强强对决已抢走了所有风头，之后出场的剑客若难有惊世骇俗的表现，不免显得逊色。

        更何况他的对手是莫殇，乾坤刀的构造和剑实在太接近，莫殇招招试试都能做到与其毫无二致，所博得的关注自然更要盖过楚君河一头。

        楚君河倒也很能沉得住气，至少在前两百回合过招中，他还是出招主导，莫殇只是紧随其节奏。

        可从两百回合到三百回合间，却被莫殇喧宾夺主。

        这种变化很微妙，非剑法高手，非顶尖高手难以看出端倪。

        楚君河本为剑法高手，可惜身在局中不易察觉。

        姜逸尘自然看出了这微妙变化，也看穿了莫殇本场克敌制胜的战术。

        莫殇能模仿任何刀法，意味着他能用任何刀法对付楚君河。

        可他偏偏不用刀法与楚君河对战，而是模仿楚君河的剑法，让楚君河误以为他是在群雄面前卖弄天赋。

        给楚君河制造错觉，他能用天河剑法来击败自己。

        初时，楚君河为出招主导，莫殇能一招一式分毫不落的相随。

        可在楚君河不知不觉间，莫殇已偷偷占据出招主导地位。

        楚君河已全然忘了，莫殇本非第一次见识天河剑法。

        楚君河会的天河剑法，莫殇能模仿。

        可莫殇会的刀法，楚君河却一定模仿不来！

        处于先导之位的莫殇一旦变招，楚君河定然反应不及，那瞬息间的错愕也好，停顿也罢，有快刀之称的莫殇哪会错过制胜良机？

        姜逸尘一念及此，场上的莫殇也没有多耽搁，右手一扬，刀锋一转，从上劈砍而下，划出个十字，一道疾风斩迅疾划出。

        在莫殇扬起右手时，楚君河自也随其扬起了剑。

        到底是堂堂诸神殿五行神水神，刹那间，楚君河便知道中了对手的圈套，虽慢了一拍，仍全力迸发内息，回剑做防。

        被诱使将剑高举，空门大开，二人距离之近，加之疾风斩奇袭，楚君河近乎是硬抗下这一击。

        握剑的右臂留下了两记深深的刀痕，鲜血瞬间浸染了白衣。

        所幸两股劲气相冲，让楚君河倒飞出一丈距离。

        而这一丈之隔也成了他破釜沉舟的最后机会。

        楚君河紧咬牙关，丝毫不顾迸裂开来的伤口，已让鲜血染红了他右半身，以剑划天，似是将苍穹划开了一道缺口，随而一股磅礴的气息自天而降！

        只见烈烈阳光下，一条河流似白绫般自天边云彩间倾泻而下，在楚君河那柄蔚蓝的天河剑上缠绕汇聚。

        九天银河式？！

        姜逸尘看得目瞪口呆，在他看来九天和银河不过是传说罢了，怎会真的存在？

        “当不得真，这只是那家伙通过消耗自身内力诱引汇聚云层中的水之精气，暂为其所用罢了。”

        耳边传来了哭娘子的解释，姜逸尘心下稍安。

        又听她接道：“不过，那家伙也得法，以一借十，那威势，莫殇那滑头这下可也吃不消了。”

        “不，楚君河身体撑不住。”

        姜逸尘也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能感受到那天河剑上所缠绕的无匹剑意，但握剑之人手在颤抖！

        楚君河已无法驾驭九天银河式的威能。

        强撑了片刻，未待九天银河式彻底成型，便不得不将之祭出。

        白绫成蛇化蛟，正当其要腾跃为龙时，却发现天门已关，化龙无望。

        绝望的白蛟没有反噬楚君河，想将怨气发泄在敌人身上，愤怒地窜向莫殇，其威势已是不俗，可惜却流逝得飞快。

        白蛟仅冲出半丈便化作清气，消弭在天地间。

        其疾如风，楚君河功亏一篑，而啸月盟疾风坛坛主莫殇却乘疾风而至。

        楚君河败。

        啸月盟再下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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