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不撞南墙

        倘若中州再有战起之日。

        姜逸尘既可是接受隐秘任务，于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后深藏身与名的顶尖刺客。

        也可以是游曳于最前线，为行军大队提供去第一手情报的顶尖斥候。

        只可惜千步石阶一战，姜逸尘受了很重的伤。

        伤在整支右臂。

        姜逸尘该庆幸自己这些年没有荒废掉大把时光，大多时候都很用心地钻研着寥寥三门契合己身的内功心法，倒背如流之余，转换叠合也极为自如。

        庆幸自己大着胆子和夜殇做了比买卖，在暗无天日的毒冢中，以身饲万毒，由内而外锤炼了自己的经络与躯干。

        更庆幸自己从阴阳桥上纵身而下，在瞎了眼、不知以何为凭去应对不可预知的危险未来时，有那个人的陪伴和督促，自外而内又打磨折腾一番自己那并不算如何刚健的身躯。

        是而，杨元石那计足矣让任何未精修于体魄者碎骨撕肉断臂的崩拳，穿透了那看似不堪一击，实如棉花一般在万钧力下仍不至于土崩瓦解的三尺厚雪，才只余下两层崩劲致使姜逸尘付出了右臂脱臼的代价。

        代价虽小，伤痛却不轻。

        虽说脱臼未久，姜逸尘这撇脚大夫便给自己完成了复位镇痛，又由梦朝歌这位半路出家的医师帮着活血舒筋，但这伤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姜逸尘杀敌与施展轻功的能力。

        纵然能在第一时间内得到药老的医治，能在最好的环境中，获得最悉心的照料，这动筋错骨之伤也需三五天才能痊愈。

        更何况紧接而来的，是于听雨阁而言不可回避的一场恶战。

        好在自幼便在痨病折磨下咳嗽辗转过无数难寐夜晚的姜逸尘，早已培养起不俗的耐受力。

        又忍受过菊园龙虎奇巷饥饿疲乏与伤痛，忍受过在西山岛不夜峰修习《霜雪真气》时体内外冰火两重天的熬炼，忍受过万毒冢千蛛万毒的啃咬噬身，在忍耐伤痛方面远非常人可比。

        所以尽管冬晴帮着扛下了不少原该姜逸尘担负的分工，但姜逸尘却用王九的那杆黑枪越战越勇，为五人队伍提供了弥足珍贵的杀伤力保障。

        久未握枪且右臂有伤，姜逸尘自然连二流的枪法都使唤不出来，又或者说不成章法。

        只是这不成章法的枪法却足够简练高效，因为姜逸尘只用枪或驱退拦挡敌群，或直取敌手要害，出手从不含糊。

        也硬生生给他杀出了不弱于用剑的自信来。

        在周遭随时可能出现如鬼魅妖姬之流等仇敌的情况下，如此生猛的枪客形象俨然成了姜逸尘最好的伪装。

        如非生死攸关之际，就算南少林金印事了，姜逸尘仍能以这枪客身份糊弄世人。

        可偏偏他也选择跟着梦朝歌等人自揭身份。

        倒不是姜逸尘想给自己长脸，便选择了坦白身份。

        而是基于对俞乐的调查了解，所做出的略带无奈的决定。

        不可否认，俞乐今日之举尤为深明大义。

        对于他们这疲惫不堪的五人，俞乐若真要跟他们过不去的话。

        未尝不能效仿当初剿灭魔宫那帮人的手段，假正义之名诬陷他们为火烧南少林的帮凶乃至嫌犯。

        先就地斩杀他们，再对身前这些村民及身后藏锋阁外的江湖人适当灭口杀鸡儆猴，抑或是统统除去，即可绝了后患。

        尽管这么做有极大风险被听雨阁五人拼死换命，但只要俞乐能成功唆使藏锋阁外的江湖人将矛头对准他们，自己一心逃闪，五人势必被活活累死。

        或许是眼下暂时看不到杀死他们五人有何利益可言。

        又或许是俞乐虽有纨绔子弟的脾气，却不是个灭绝人性的纨绔。

        总之，俞乐终归没有把事情做绝。

        然而，这也不是姜逸尘和听雨阁第一次同俞乐交锋了。

        对于这位从来都顶着藏锋阁名头行事，却又为幽京九大家继承人之一的俞公子，没有人会认为其背后所属的两股势力会一直藏锋露拙。

        姜逸尘更不会看轻了这位行事与纨绔无异的公子哥。

        他很清楚俞乐是个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只会暂时或适度回避，而后继续惦念着下次能否撞破南墙的人。

        一如九年前俞乐意图一亲梦朝歌芳泽，却遭洛飘零一剑羞辱，从此俞乐便只寻洛飘零麻烦。

        一年前，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洛飘零，不屑于动剑的俞乐将仇恨转嫁于听雨阁，试图在天涯小镇挑动众怒共阀听雨阁。

        不到半年前，还是俞乐紧盯着听雨阁的动静不放，这才险些与牛郎织女等人逮住南下岭南的牛家父女。

        九年前的年少轻狂已是过往云烟不值一提，现如今的俞乐究竟是真轻狂，还是以轻狂做伪装，没人敢轻易断言。

        姜逸尘可没忘了初识楚山孤时，俞乐为了试探对方深浅便毫不犹豫地出手。

        于是，他先一步打消掉俞乐的好奇心，也算是悍卒过河，令其好好掂量一番。

        再者姜逸尘之所以能用生疏的枪法越战越勇，多是借了《阴风功》重于血戾杀戮之故。

        杀人喋血越多，身上的伤痛感被血戾之气抵消麻痹得越多，出手便越发不知轻重。

        即是说，放在平常，论纸面实力，比之俞乐，姜逸尘稍落下风。

        当下姜逸尘身上的血戾之气未消，俞乐真要和他单打独斗的话，未必讨得着好。

        即便姜逸尘用的是枪。

        大抵同为剑客，在姜逸尘表明身份之后，俞乐便嗅到其话语中唯有剑客之间能品着的挑衅意味。

        是以，俞乐是接战书来的。

        看着眼前这个身躯单薄、面容瘦削的青年，俞乐竟有些恍惚，心生感慨道：“空穴来风，事出有因。其实我该是最早知晓杀手夜枭和听雨阁混在一起的，只是那时候那个叫楚山孤的家伙太烦人，将你给遗漏了。”

        姜逸尘道：“在下本便不足挂齿。”

        俞乐啧啧摇头笑道：“非也非也，阁下的名讳早已传遍天南地北，是我太有眼无珠了。说来听雨阁当真是人才济济，有霸道无匹的飘影，有勇猛剽悍的飞飘，有实力深不可测的冬晴，又有后起之秀杀手夜枭。”

        两句话说完，俞乐离姜逸尘还有七步之遥。

        只是这七步之间多了个人，致使俞乐不得不停下脚步。

        “季兄这是要护着他？”

        “身为听雨阁大护法，听雨阁的人自得护着。”

        不知何时，轻功在姜逸尘看来完全上不得台面的季喆居然已挡在了他身前。

        俞乐淡笑道：“好。”

        话音刚落，俞乐已出剑。

        恰如姜逸尘所料，俞乐从来都不是个未进便思退之人。

        但俞乐也不是个轻狂毛躁的人。

        出剑，剑非出鞘之剑，而是用剑柄端部的剑托击打向季喆关节和要穴。

        笃笃笃……

        仅是三息过后，季喆便踉跄着身躯向后退了两步。

        季喆退去，仍未退开，俞乐却未进逼向前。

        俞乐知道自己并没赢，三息之间十七次剑托击打无一例外都被季喆同样以剑托拦下。

        三息之内他本可以完成十八次击打，却被季喆拦在了十七下。

        对方的踉跄退步仅是因为太过劳累、气力不济，而自己被拦停的那一下，则是对方完全看穿了他的出剑路数。

        俞乐拧紧了眉，额间的剑痕再次消失不见。

        他忽然惊觉，洛飘零这朵落红依旧妖艳胜火，总让人忽略了环绕其周围的一片片绿叶也是那么青翠欲滴。

        俞乐抿紧双唇，沉默向前，他想看看洛飘零身边的人到底还有多大能耐。

        季喆却抬臂劝阻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拦你不是怕你伤害我们家老六，而是怕你不小心栽在老六手上，你打伤老六还好说，我们只能咽下这口气，灰溜溜地滚了。可万一你要是伤在或是死在我们老六剑下，我们五人可真没余力去灭那么多口，去压下你们藏锋阁和俞家的怒火。”

        俞乐面色一沉，不复大局在握、言笑晏晏之态，只因在他又近一步后，也觉察到了异样浓烈的杀戾之气。

        离三人稍近些的村民们都能感受到场间的冷冽气氛。

        幸而季喆马上转移话题。

        也是回想起俞乐先前说他们听雨阁跑来这赚钱，遂道：“敢问俞公子，朝廷是不是张榜了什么悬赏令，这才引来了诸多江湖同道。”

        俞乐心绪未定，简略答道：“嗯，砍下屠万方的脑袋黄金万两，带出一位活着的村民，赏银十两。”

        季喆这时朗声冲在场众人说道：“看在俞公子的面上给众位同道个忠告，有钱赚，有命花，就是好事，九莲山却最好上不得，否则万一再来次烧山，谁能比少林高僧们有能耐下得山来？这些村民们的命既然值些银两，有愿意将他们带走的便带走，我们现在只想着赶紧溜到莆田郡外好好休息一番，各位意下如何？”

        俞乐听言，问道：“季兄的意思是，九莲山现在是个瓮，对方就等着我们自己钻进去当鳖？”

        季喆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也是种回答。

        俞乐盖是放弃了此时撞一撞姜逸尘这堵南墙的想法，朝季喆说道：“那就多谢季兄的忠告了。”

        情人节？

        当然必须有更新啦！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挥枪的速度。

        小姜如是言道。

        ……

        ……

        冷魅：给你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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