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清舟伸手捂住了眼睛。

        丁巧这个反应，实在是有些慢。

        别的事情上，她可能观察仔细反应快，但是在感情上，她绝对是三个人里最迟钝的一个。

        还好有张千在身边。

        “师父可知道他们的粮食是从什么地方运过来的？”

        萧淮安接着问道。

        北疆气候寒冷，粮食产量非常低，蛮人如何筹集的这上万斤的粮食。

        范清舟眯了眯眼睛。

        “我偷偷进去看过，里面有些袋子没来的及换，一看就是大梁的东西。”

        “果然！”萧淮安仿佛早就预料到了。

        “我就说之前运来的那批粮食怎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我还听说过一个消息。”

        范清舟看着自己的徒弟，“他们之所以能够截下这批粮食，除了朝廷那边有内应，你们西峡山的军营里，也有人出了力！”

        “我们这边也有人出力？”

        萧淮安心下一沉。

        朝廷运粮食过来这件事，大营里所有的士兵都知道。

        但是真正知道到达日子的，也就只有他和齐将军两个人。

        齐将军守卫北疆这么多年，不可能做出这种事，那到底是谁呢？

        思忖间。萧淮安脑中仿佛有一道电流闪过。

        不对！那几天的齐将军，确实有些不对劲。

        “糟了！”

        萧淮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要带人回大营一趟，马上出发，欣染，你和师父先留在这里，等瑞王处理好了这边的事，他会派人送你们回去。”

        “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看着萧淮安的表情，叶欣染也有些紧张。

        “事不宜迟，我得先赶回去看看粮食怎么样了？”萧淮安没有同意。

        这次攻打雪月城，赢的并不容易。

        萧淮安不敢想，如果他们攻城失败了，回到大营发现粮食又被洗劫一空，那将会怎样的一个场面。

        到时候，不光是西峡山的将士们，就是瑞王带来的这一万精兵，都要葬身于此。

        梁朝至少五年之内，再也没有能力收复北疆。

        “粮食？你是担心粮食吗？”

        叶欣染一下子抓住萧淮安话里的重点。

        “嗯！”

        萧淮安已经抬腿向外面走去。

        “粮食其实都在我这里。”叶欣染急忙道。

        “什么？”萧淮安回头，有些讶异的看着叶欣染。

        那天他亲眼看着叶欣染将粮食都放进了仓库之中，什么时候那些粮食又回到叶欣染手中了？

        “是瑞王让我带着的。”

        叶欣染道。

        “瑞王？”

        萧淮安停顿了一下，继续向外走去，“那我去问问瑞王。”

        ……

        自从攻下雪月城，瑞王就临时找了个空宅子，盯着大家四处去查探，汇报雪月城最新的情况。

        萧淮安走进来时，瑞王正一边啃着凉馒头，一边往纸上记着什么。

        周围几个人副将也都忙的热火朝天，谁也没有注意到萧淮安走了进来。

        “瑞王，我要带人回西峡山一趟。”萧淮安开口。

        瑞王抬头，快速嚼了嚼口中的馒头，问道：　“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

        “我怕蛮人会趁着我们离开去大营偷袭。”

        “大营不是有齐将军在吗？”瑞王平静的问。

        萧淮安看着瑞王的眼睛，郑重问道：“瑞王真的相信齐将军吗？”

        瑞王没想到萧淮安会有此一问，他放下手中的笔，认真看着萧淮安，“为什么这么说？”

        “瑞王如果真的相信齐将军，怎么会在临走前，带走了营里所有的粮食！”

        瑞王一看萧淮安全都知道了，他往周围看了看，见大家都在忙着，他便朝着门外一指：“我们出去说。”

        院子里寒风刺骨，空气中还带着烟熏火燎的味道。

        瑞王看向西峡山大营的方向，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和齐将军感情深厚，你手下的兵也都是齐将军培养起来的，所以有些话，我不想提前说。

        不过你既然问起来，那我就告诉你，我觉得齐忠连有问题！”

        “瑞王发现了什么？”

        萧淮安追问。

        “临走前，我去看他，发现他将包好的伤口打开，自己往上面涂药。”

        萧淮安不解：“这有什么问题？”

        瑞王道：“你应该知道，陆姑娘给她看诊的时候说过，他中的毒不好治，得经过很复杂的治疗。”

        “是的。”萧淮安点头。

        “既然是我们推荐的大夫，又有你为陆姑娘做保，齐忠连为什么会不相信她，而选择涂抹自己的药膏呢？”

        “因为他相信，他手中的药膏才是真正的解药！”

        萧淮安恍然大悟。

        “对！”

        瑞王点头，：“他手中既然有解药，那为什么拖了这么久都没有治好？而且他看见我的时候，还慌张的把药藏了起来。”

        “可是我还是不相信！”

        萧淮安表情严肃，“齐将军镇守北疆这么多年，怎么会和蛮人扯上关系？他要是真的想出卖我们，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也许他以前都没有问题，只是某些事情改变了他的态度呢？”

        瑞王叹了口气。

        “你来北疆的时间不长，但是这边的情况，我却是略有耳闻。

        皇上因为萧家的事，一直都不待见北疆的军队，朝廷的人知道皇帝的态度，因此对西峡山大营十分敷衍。

        克扣军饷，偷换发霉的粮食时有发生。

        这都还是好的。

        最差的时候，他们也是连着两个月都没有收到朝廷派发的军粮。

        那个时候齐忠连就像你现在一样，带着大家去山里寻找食物。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这些事情萧淮安听齐忠连提过，只是说的没有这么详细。

        齐忠连只有一次在酒后对他吐出过心声。

        他觉得朝廷就是废物，他们一定是放弃了北疆这片土地，才对北疆的将士们如此刻薄。

        当时萧淮安还劝齐将军不要太过悲观。

        不过醒来后，齐将军就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所以萧淮安便再也没有提起过。

        现在想来，齐忠连应该是早就对朝廷失望透顶了。

        “就算是对朝廷失望，齐将军对手下的士兵还是有感情的，他做不出来出卖兄弟的事。”

        萧淮安依旧坚持。

        “按理来说不应该，可若是蛮人真的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呢？恐怕有些事情，他也会不得已”

        “可我所知道的齐将军是没有软肋的。”

        “嗯！”

        瑞王没有反驳。

        他知道，在没有事实根据之前，大家都会认定自己心中的观点，他说的越多，对方可能会越叛逆。

        “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所以我才让陆姑娘在走之前把仓库里的粮食都带走。

        等我们回去了，再把粮食放回去，也没哟太大影响。”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回去看看吧。”

        萧淮安迫切的想要回去证明，证明自己说的都是对的。

        “等一下吧。”

        瑞王看着一墙之隔的炊烟道：“今天是初一，让大家都喝上一口热乎的粥再走。”

        ……

        一墙之外的空地上，几十口大锅被支了起来，锅里的粥已经煮开，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粥煮的很粘稠，里面放了粳米，糙米，大豆、红豆和其他一些东西。

        煮粥的时候，他们还往里投了两块熬制好的油块。

        这样煮出来的粥就有了肉香和菜香。

        老百姓们得到了消息，一个个抱着空碗，早早的排着队，等着领粥。

        雪月城重建还需要些时日，这段时间，瑞王决定每天都施粥一次，让百姓们都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粥煮好后，百姓们一个个上前领粥，等百姓都领完了，才会轮到士兵们。

        滚烫的粥带着久违的肉香钻进人的鼻孔。

        一个中年男人在领到粥后，忍不住立刻低下头，喝了一口。

        滚烫的粥在嘴里蔓延开，食物的香味刺激着口腔不断分泌出唾液。

        与此同时，灼热的温度也烫的他不停的张开嘴巴吸气。

        一口热粥烫的他快要流泪，可他就是舍不得把这口粥吐掉，硬生生忍着烫，将一口热粥吞了下去。

        “好吃，好吃！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食物带来的满足压过了一切疼痛，让他获得了巨大的满足。

        和他相似的，满大街的百姓们，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还是梁军进城后，百姓们第一次真情流露。

        “咱们总算是熬出头了！”

        “是啊，在此之前，有谁敢想，咱们能在大年初一吃上这么好吃的热粥！”

        “可惜啊，我那老婆子命不好，她要是能再多坚持一个月，就能喝上她心心念念的白米粥了。”

        “唉，谁说不是呢！”

        “我那大孙子还算是有福气，这些日子他娘没有奶，眼看着孩子越来越瘦，现在有了这口粥，这孩子可就能活下去了！”

        “是啊是啊，那你快回去，把粥给孩子喂上两口！”

        ……

        看着百姓们匆匆来去，又一脸满足，萧淮安觉得内心平静了一些。

        “当初来北疆，齐将军就和我说过，他最想看到的，就是百姓安居乐业的场面，所以，无论如何，我相信齐将军不会做对不起百姓的事。”

        “有些事情必须亲眼证实了才行，一会儿吃完饭，你点上两千人回去看看吧，路上小心一点。”

        瑞王道。

        他们之前在路上击退了蛮人的伏击，如今又拿下雪月城，可以说，已经对蛮人的兵力造成了重创，所以现在瑞王并不担心蛮人会再次出击。

        萧淮安既然想回去，那就让他回去看看也好。

        萧淮安应下，又回去和叶欣染他们交代了情况，便带着人马出发了。

        回去的路更加顺畅，他们一路上快马加鞭。

        可越靠近大营，萧淮安的担心就越多了一分。

        路刚走了一半，初三忽然指着山顶喊道：“老大，你快看！”

        萧淮安抬头，看见天空上飘着滚滚浓烟。

        那烟飘到这么高都没有消散，可见火势有多大。

        “那是我们大营的方向！”

        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不好，我们快点回去！”

        萧淮安勒紧缰绳，催促坐下的马再一次加快了速度。

        马蹄飞扬，带起的雪花在太阳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等这一队人马转过山头，便将有所的景象收入眼底。

        只见西峡山大营那里火光冲天，浓黑的灰烬被抛起又落下，仿佛要在天地间烧出一个窟窿。

        “老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蛮人趁着我们不在去偷袭了！”

        “那齐将军他们……”

        “我们还有好多兄弟留在了大营里！”

        大家议论纷纷，萧淮安扬起一只手，让所有的声音停止。

        “大营那边肯定出现了变故，我们现在回去查看，大家拉开一点距离，剩下的路要小心！”

        “是！”

        萧淮安一声令下，所有人按序拉开了距离。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对面几百米远的地方，出现一支仓皇逃窜的队伍。

        “停！备战！”

        所有人都停在原地不动，操起手中的武器，等着对面的人自己送上门来。

        “怎么有点眼熟？”

        初三抻着脖子往对面看，还没等那伙人靠近，便开始喃喃自语。

        等到对面的人靠近之后，他突然大喊道：“那不是老何吗？还有老武，都是咱们自己人啊！”

        自己人啊！

        随着初三的喊叫，其他人也看出了来人的身份。

        真的都是留下来驻守大营的兄弟。

        对面的人显然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开始他们停下脚步，似乎想要逃走，待看清了这边的人，便撒开了步子，快速跑了过来。

        几个跑的快的到了萧淮安的马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萧军师，我们没用，我们没保住大营，也没救下齐将军！”

        萧淮安看着这些人，他们身上脸上都被烟熏的漆黑一片，汗水冲刷下来，在他们脸上留下了一条一条的沟壑。

        “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淮安声音里带着怒气。

        何鱼抬起头，看着萧淮安道：“萧军师，蛮人趁着你们去攻打雪月城，派人偷袭了咱们的大营。

        他们是天亮之前到的，摸黑杀了所有的守夜人，直接占领了咱们的军营！”

        “大营外面的机关呢？都没有起作用吗？”萧淮安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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